第 4 章

第 4 章

第二天沈文宣是被外面的動靜吵醒的。

手指按揉著眉心坐起身,他一向自律,外面又吵得厲害,索性翻身下床,歇了睡回籠覺的打算,在還沒全塌的廚房裡拾掇拾掇,找出一個木盆出來,打算去村口的井裡打點水洗把臉。

從今天起,他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剛出了院門就見一早上吵嚷不停的地方圍了一大波人,沈文宣頓了頓,他雖然不太愛湊熱鬧,但既然已經在村子里住下來了,發生的大事還是知道一點兒的好。

正好昨天他到沈家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回來了,現在可以去露個臉,如果村長在的話,可以順便和他說一聲。

沈文宣提著一個盆溜溜噠噠地往那走,走到人群不遠處終於聽清那兒在吵什麼。

「好啊,你個賤人!賤哥兒!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這他媽的都跑幾回了?!我這次非抽死你不可!你跑啊,你再跑啊!你怎麼不跑了?!」

「媽的!賤人!」

「我今天不打死你就他媽的不姓沈!」

沈文宣長得高,透過一群愛湊熱鬧的村婦們很容易就看見了裡面,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胖漢子正在打人,手中的草藤一鞭揮下一鞭,只聽空氣中的破空聲就能知道他使得力氣有多大,更別看那被打之人的慘狀了。

沈文宣站在外圍看了一會兒,圍的人多,里裡外外起碼有三層,但空中最響的還是那鞭撻聲,夾雜著些許看好戲的交頭低語,以及臉上怎麼也藏不住的冷漠和厭惡。

沈文宣皺了下眉,一轉頭就看見從人群里擠出來的張大娘,和她在一起的還有昨天趕馬車的張家小兒子。

「張嬸子,」沈文宣叫了一聲,走在她面前,問道,「裡面是怎麼回事?那漢子打人,怎麼也沒見有人出來管管。」

「管什麼呀?別人家的事,外人不好摻和。」張大娘看見沈文宣就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昨天她都聽兒子說了,這沈家小子為了救她兒子竟然敢頂撞軍爺,這份情她是怎麼還都還不完。

「哦,對了,你離村半年恐怕還不知道吧,你二舅家給你這三表哥買了一個雙兒,哎,你三表哥什麼樣子你還不知道嗎?你二舅家就他一個獨苗苗,早把他給寵壞了,懶得出奇,就沒見他下地干過活兒。」

張大娘說到這兒擰著眉嘖了一聲。

「平時見他們家殷實,村裡給自家姑娘找好婆家的也沒怎麼介意你三表哥懶,但他家裡也不知怎麼的,兒子都到快成親的年紀了,竟然連個聘禮都給不出。你說,村裡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他。」

「他娘那幾天整天發愁啊,腦子一懵,你猜怎麼著?竟然去城裡牙行買了一個雙兒回來,買的時候也不看清楚,那眉心孕痣是假,那是個暗雙!」

張大娘說得繪聲繪色,哀嘆連連,裡面的鞭撻還在繼續,夾雜著咒罵聲。

沈文宣盯著人群中央的那個人,雙臂交叉著蜷縮在地上,散亂的頭髮落了一地,看不清臉,背上的傷痕一道多過一道,即使如此,竟然也一聲不吭。

難道被打昏了?

沈文宣眼神一撇,注意到那個人的手指隨著每次草鞭的落下都會疼得一顫。

看來不是。

「暗雙怎麼了?」沈文宣問道,「都是雙兒,難道還有高低貴賤之分?」

何況都是人,但周圍人看戲的表情卻像是看一條不聽話的畜牲,讓人勾起一點兒......不太美好的回憶,

真讓人不舒服。

沈文宣垂下眼眸,遮掩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暴戾。

旁邊的張大娘聽到他問的問題,頓時莫名其妙地看著他:「這暗雙不陰不陽,是個不祥的東西,誰沾誰倒霉,大慶國哪家不嫌棄?沒有眉心痣,既不如那些姑娘和正經雙兒易受孕,更比不上男子那般力氣大,能幹活,真是白生下來,一點兒用都沒有。」

張大娘說到這兒啐了一口,似乎連提一句都覺得晦氣,「沈家這次真是白花了銀子,帶回來的這個還不安分,這都還沒過門呢,就已經跑了三回了,你三表哥算是在村子里丟了大人,所以你也別看這雙兒可憐,這都是他自找的。」

張大娘話音剛落,突然一道飛影從耳邊忽的過去了,張大娘嚇得一蹦噠,捂著心口靠著小兒子才沒倒下去。

回頭往那飛影去的地方一看,頓時愣住了,剛才還在打人的沈二家的小子現在正捂著手腕慘叫呢,旁邊倒著一個木盆,張大娘回頭一看,果然沈文宣手中的盆不見了。

沈文宣也不怕事,揣著手走過去,他想起他這三表哥叫什麼了,大名沈三郎,旁邊哭叫著兒子長兒子短、恨不得以身受之的婦人就是他二妗——徐氏。

「哪個王八羔子敢打我兒子?!給我出來!老娘我卸了他的腿!」

「我。」沈文宣懶洋洋地答了一句,走到近前,眼眸低垂,看了一眼已經被打成血人的雙兒,轉身,隱隱把他擋在後面。

「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

「他媽的關你什麼事?!」

被打的沈三郎見是沈文宣,頓時不喊疼了,肥得流油的肚子一挺,自覺威武霸氣。

「沈文宣?!你還回來幹什麼?!沈家可不歡迎你,你趕緊滾!」

說著趁沈文宣不注意眼疾手快地拾起掉在地上的草鞭,帶血的玩意兒握在手中,沈三郎心中總算踏實了,嘴角露出一絲笑。

「怎麼?你想護著他啊,哎喲喲,看你好大的能耐啊,出去半年,長本事了?」沈三郎抖著臉上的肉,揚手又是一鞭,「我他媽讓你護著他!」

沈文宣徒手接住他甩過來的鞭子,草鞭是用草藤新編的,上面還有些刺,徒手接住不疼是不可能的,但沈文宣沒在意,這時候在意未免太輸氣勢。

他只瞅著對面的沈三,眼神沉靜,手上卻不由分說地用力,將鞭子從沈三手中抽出來,並反手就是一鞭子。

專挑肉少的地方打,肉太多,未免不能顯現出他報復的熱情。

「啊......!」

沈三齜牙咧嘴地叫了一聲,身上的肥肉疼得一抖,捂著脖子上滲出血的鞭痕哎呦哎呦地蹲了下去,疼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你......娘!快打他,打死他!就因為他我們家才出不起聘禮,現在他竟然還敢打我!」

嘖,一鞭子抽在頸動脈上竟然也沒能昏過去,也不知道是他手勁兒不好,還是這胖子肉太厚。

不過......

「你家出不起聘禮關我什麼事?」

難道原主終於出息了一回,偷了沈家的錢?

「要不是你跟你那娘老子要不到錢!我們家怎麼可能出不起——」

「三郎!」

徐氏及時叫停了自己的兒子,雖然她對兒子脖子上的傷心疼地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來,瞪著沈文宣的目光陰毒地彷彿要吃人,但周圍畢竟有那麼多的村裡人看著......

徐氏不著痕迹地往周圍瞄了一圈,到底要臉面,知道有些事不能說,只能強撐著臉上的表情僵硬地說道:「你回來幹什麼?沈家把你養大已經不容易,你在外面賭博欠下一屁股債,還想牽連沈家不成?!」

「現在回來也不好好做人!竟然為了一個賤哥兒打你表哥——」

徐氏突然頓住,腦中想到什麼,眼睛上上下下地把沈文宣打量了一番,尤其往腰間那裡瞅了瞅,聯想到前不久他娘剛走,說不定留了一些錢給他。

噢,她怎麼說沈文宣怎麼敢回來。

徐氏臉色一變,頓時溫婉起來,眼睛里閃爍著貪婪的光,態度可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連聲音都低了一個度,說道:「你啊,還是心慈,這雙兒不是個好的,你怎麼能為了他打你表哥呢?來,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跟著妗子去家裡坐坐。」

說完朝周圍的村民擺擺手:「大家散了吧、散了吧,這都是我們家的自家事,大家別看了。」

沈文宣聽懂沈三的話就翻了一個白眼,眼角餘光一直瞄著地上的那個人,沒聽徐氏在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有些懷疑地上的人死了,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一動不動。

直到胳膊上突然傳來拉扯的力道,沈文宣才回過神,皺眉,手上不輕不重地一避。

「滾蛋!」

周圍的村裡人根本沒聽徐氏說的散開,現在突然見沈文宣竟然對著徐氏這樣不客氣,頓時驚奇,這下子更不走了,鄉下樂子少,這會剛過了秋忙,他們有的是時間和興趣來看個夠。

徐氏被推倒在地上,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這狼崽子,村裡跟她不對付的婆娘還趁機嘲笑了兩聲,徐氏心中騰一下火起。

好你個沈文宣!給臉不要臉!

徐氏從地上爬起來,草鞭在沈文宣手裡,徐氏瞅著兒子脖子上的傷也不敢強行對沈文宣動粗,何況還有這多村裡人看著。

眼睛一轉,無意中撇了一眼他身後躺著不動了的暗雙,腦中一激靈。

「沈文宣,我是你長輩,你對我不敬,我大度,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身後的小賤人可不是你的吧?他是我沈家的,生是我們沈家的人,死是沈家的鬼,這你還能管不成?!」

徐氏啐了一口,把兒子從地上拉起來:「走,兒子!把那賤人扯回家裡去,自家的東西,就算打死了,關個外人什麼事?!」

徐氏說完對著沈文宣笑了一下,她已經表現得如此大度,倒把沈文宣襯得像個小人,在村人的印象中她一向如此,所以回去之後她說這個小賤人早被沈文宣玷污了,所以沈文宣才這麼護著他,應該沒人會不信吧。

反正這個暗雙他們家三郎死也不可能沾,丟給沈文宣正好,若他娘老子真給他留了點兒錢,正好一起榨個乾淨,這樣就有錢給她家三郎娶個好人家的姑娘。

徐氏到底是干過農活的村婦,手上有個巴子力氣,沈三捂著脖子喊疼不肯動手,徐氏只能自己動手來拖這個暗雙。

有句話徐氏說得很對,沈文宣確實沒有資格干涉徐氏家的家事,但沈文宣站在了這個雙兒的前面,既然他已經站了,那就沒有其他人越過他還去動那個雙兒的道理。

「你說這個雙兒是你們家的人,我也不佔你們家的便宜,畢竟我和你們沈家早就分了不是?」沈文宣笑了一下,眼神發寒,「我正好缺一個打雜的,他多少錢,我賠給你。」

徐氏被沈文宣看得手上力道一松,剛扯起來一點兒的人又倒了回去。

徐氏眼睛撲閃了幾下,躲開了沈文宣的直視,但她沒細想,只想著沈文宣竟然還要打雜的?徐氏的眼睛一轉,看來他娘老子真給他留錢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那麼早趕他走!

徐氏咳了一聲,估摸了一番,說道:「買他我可下了本錢,不多,也就......五兩吧。

五兩?!

周圍湊熱鬧的村民聽到這個數字都是一驚。

這沈家媳婦真是獅子大開口,這一要就是五兩!這五兩,放在普通人家也夠生活一年了,一個暗雙哪能值那麼多錢?沈家媳婦兒剛才不還挺大度的嗎?怎麼坑起子侄來這麼狠?

知道徐氏是個什麼為人的幾個村婦暗自呸了一口,也就村裡的男人能被她騙得團團轉,其他人誰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東西!

「我買的時候可不知道他是暗雙,當然值這麼多錢!是吧?村長?」

徐氏叉著腰給自己撐面子,瞥向人群前面的一個乾瘦的老漢,笑了一下。

村長輕咳一聲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連村長都默認了,其他村民互相看了幾眼,也都沒說話,反正這個沈小子他們也不怎麼看得上,不說就不說吧。

沈文宣看了周圍一眼,笑了一聲,把昨天剛到手的錢袋拿出來,徐氏看到那個沉澱的袋子頓時眼睛都亮了,抓住衣服的手擰了擰,差點就要忍不住衝上去搶。

「五兩,接好了。」

徐氏急忙走近前伸長了手去接,在徐氏快要夠到錢袋得的時候,沈文宣突然哎呀一聲,手中的錢袋一翻,大大小小的碎銀、銅板散落下來,砸進土裡,鋪了一地。

「哎呦!」

徐氏怪叫一聲,抬頭看見沈文宣嘴角的笑,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惱恨地瞪了他一眼,但也無可奈何地矮下去,趴在地上,銀子帶著沙土全部攬進懷裡,還擰了兒子一把,讓他趕緊撿地上的錢!自己著急地跪地膝行幾步,在這兒不大的地方著急忙慌地爬,生怕別人撿了她的銀子,算是給在場的所有人都拜了一圈。

這樣看起來倒像一個要飯的,偽裝出來的溫婉蕩然無存。

銅板沾了土滾在地上,周圍圍了那麼多村婦,平時愛佔小便宜,計較慣了,此時假意蹲在地上幫徐氏撿銀子,實則手上撿兩個昧下一個,徐氏豈能不知,嘴裡怪叫著和那些個村婦吵了起來,一邊撿錢一邊吵,面紅耳赤。

矛盾激化,徐氏直接和那幾個村婦動起手來,那幾個村婦也不是吃素的,即使不佔理,手上的力道一點兒都不輕,胡亂扯頭髮扯得起勁,幾道爪印抓破了徐氏的皮相。

場面猶如一場瘋狗亂斗。

這一早上真是熱鬧,事不關己地依然杵在那兒看得起勁,看見自家婆娘跟別人打起來的漢子嫌丟人地趕緊去拉扯開。

村長面露焦急地站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把被波及到的沈三郎拉到身後護著,口裡喊著別打了別打了,但其餘的行動是一點兒沒有,視線注意到猶如瘋婆子似的徐氏,略帶些嫌惡地撇開。

沈文宣對這場鬧劇樂見其成,看徐氏打得瘋魔,故意沒要賣身契,蹲下身仔細將這個躺地上的血人瞅了幾眼,真是哪兒都有傷,有點兒無從下手。

沈文宣直接把身上穿的外衣脫下來,勉強裹了一圈,抱起,大步往他的屋子走。

被抱的人身量很輕,骨架也小一點兒,被抱起的那一刻,手指向下滑落,碰到了沈文宣的手。

沈文宣不經意地看了他一眼,忽的看到他睜開一條縫的眼睛是褐色的。

......怪好看的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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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寶寶出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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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養小夫郎[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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