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葯送來了
王朝有名的茶樓,三層之高,實木雕鏤,宏大簡樸,與那繁華熱鬧、醉生夢死的樊樓相比,卻不失清雅。若是厭了樊樓的喧鬧繁華,倒是可以選擇豐慶樓,不像茶樓的茶樓。
古荷出了丞相府,馬不停蹄趕來豐慶樓,侯門迎客的小二一眼便認出了古荷,忙將古荷迎了進去。
「沈二公子呢?」古荷邊走,沉聲問。
「在樓上沏著茶,正等相爺來。」小二領著古荷走到了最深的雅間,輕叩門,聽見屋裡升起主子的聲音,才輕推開門,讓古荷走進去,又合上門離開。
「見過沈二公子。」古荷立著。
沈二公子,侯府沈長風之次子,沈南歌,溫和有趣,出身侯府,身份高貴,卻熱愛賺銀子。在侯爺沈長風的眼裡,沈南歌便是污點,一身聰明才智,卻從不用在正途上。
沈南歌兩手沏茶,紫砂的壺,新出的茶葉,滾燙的水,在一雙指骨分明的手下交融,變化、升華,一瞬間,雅間清香四溢,神清氣爽。沏茶的間隙,沈南歌瞟了眼古荷,悠悠道,
「怎就你一人來,你家主子呢?」沈南歌面上平靜,心下早已猜遍了古荷前來的用意。
古荷仍立著不動,如屹立的石柱,腰背挺得筆直。
「主子讓屬下前來,向沈二公子求些葯。」
「葯?」沈南歌不解,「你主子貴為一國之相,只要他開口,宮裡得御醫都爭相奉上,何懼無葯。」
「主子要的是使人致幻的葯,宮裡找不到。」古荷一臉平靜。
「甚麼?」沈南歌覺得太陽穴一陣凸跳,就知道,就知道這湯離不好伺候,無論是湯離親自前來,還是古荷前來,沈南歌都要做好充分的心裡準備。
「你家主子真是高看在下了,宮中找不到的葯,在下又怎麼給。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在下無能為力!」沈南歌決定趁著此次機會表明自己的立場。
「好。古荷便回去告知主子。」古荷轉身,走了兩步,又頓了下來,回頭道,「古荷忘了告知沈二公子。」
「何事?」沈南歌微昂著頭,一副打了勝仗的傲嬌。
「主子說,若是沈二公子沒有葯,傍午便拿著豐慶樓上好的茶葉上貢於宮裡的那位。」古荷道完,轉身便要離開。沈南歌神色大變,忙喚住了古荷。
「行了,行了,我去找好不成!」
「沈過二公子,主子說傍午之前要拿到。」古荷道。
沈南歌一手支在桌上,托著額,揉著發疼的太陽穴,另一手無力輕揮。古荷躬了下身,離開了豐慶樓。
沈南歌於雅間內哀嘆,都怪自己貪婪,為了一本罕見的茶譜,露了自己的底,還是被這麼一個詭計多端的人抓住了把柄,每每都嚷嚷著要告知宮裡的那位,哼,有一天真把自己逼急了,便與他湯離同歸於盡,拉他這麼一位貴人墊底,也算是值了。
但氣歸氣,想歸想,沈南歌還是不捨得自己寶貴的性命,起身,拂袖,出了門去。
君顏府,與五年前大致相同,除了雕木成色變深,青瓦更綠之外,幾乎毫無變化。
「至姐兒,慢些,這剛下過雨,石子濕著呢。」秋兒跟在後面追著,生怕君顏至摔著,磕到。君顏至向來性子活潑,現下更是腳下生風。
「慢不了,辭姐姐來信了,我激動,慢不了。」君顏至兩手提著長長的裙擺,時而還催秋兒快些,直奔君顏長聞的書房。
「爹爹,信呢?」君顏至邊跑邊喊,方要推門而入,不想書房門先開了,直面迎上楚湘玉纖白的玉指,額頭被輕點,整個人不禁向後稍退了步,面色覷覷。
「娘。」君顏至見楚湘玉一臉正色,不敢再造次,乖巧地入了書房,見到君顏西風也在,心中不禁升起一絲鬱悶,這三人,竟背著自己商量事宜,當然,其他事不讓自己知曉便算了,自己也不想知道,但是這連辭姐姐的事也瞞著便太不講道理了。
「爹,辭姐姐信中說了些甚麼?」君顏至雖心中不爽,嘴上卻乖巧懂事。
君顏長聞三人面面相覷,一聲長嘆,
「你辭姐姐一家要遷至王朝。」君顏長聞聲音裡帶著無奈。
「真的?」君顏至一聽自己心心念念的花辭要再王朝住下,甚是激動,腦海里也早想著和花辭如何嬉戲玩耍之景,半晌,才發覺只有自己一人萬分興奮,不禁蹙了眉。
「辭姐姐搬來王朝,難道爹娘不高興么?」君顏至不解。君顏西風輕嘆,自己這妹妹就是被保護得太好,後院中那些腌臢事從來未有所聞。
君顏西風望了眼父親和母親,給君顏至遞了個眼色,便出了書房。君顏至機靈,又豈能看不懂,向君顏長聞和楚湘玉躬了身,便去追君顏西風。偏君顏西風又走得快,君顏至再後面又是邊追邊喊,君顏西風有時會想,自己這妹妹活潑的性子有好有壞,有了她時常揚起的喊聲和銀鈴般的笑聲,倒也使府中少了一份枯乏,添了幾分活力。
「大哥,快跟我說說怎麼回事,是不是辭姐姐的大伯『大娘又開始鬧騰了?」君顏至總算追上了君顏西風,一把抓住君顏西風,喘著氣道。
「你怎麼知道的?」對於君顏至的猜測,君顏西風倒有些驚訝。
君顏至微揚臉,
「真當我是三歲孩童?作為王朝貴女,這點事還能猜不出來?你妹妹我若真沒有一點心眼,平常里那些個詩會的,豈不早就被禍害除了丑。」君顏至道著,臉色又變得些花暗淡,「真是辭姐姐受欺負了,要搬到王朝?」
「嗯。」君顏西風沉聲,心裡為君顏至的另一面感到欣慰,這個自己疼愛的妹妹每日都在成長著。只是,辭兒向來聰明伶俐,卻過得如此不舒坦,想著,心裡又甚是不快。
「哼!那一家便不是好人。辭姐姐早就該來王朝了。現在來了,以後便好了。」君顏至一面氣憤花辭那大伯、大娘的所作所為,一面又為花辭決定前來王朝感到高興。無論如何,將來都會是愉悅的。
突然,君顏至瞟了眼君顏西風,眸裡帶著不明的意味。
「辭姐姐來王朝,大哥定也是極為高興罷?」
「你這是何話,辭兒一家遷至王朝,有何人不是愉悅的。」君顏西風一陣無奈,自己這妹妹又開始諷言瘋語了。
「前幾日沈家大娘子領著自己的女兒來了府中一趟,那沈家的女兒也是長得嬌艷欲滴,我見猶憐。沈家大娘子使了勁說哥哥你如何名聲遠播,文采卓絕,鑽了法子想讓母親叫你來,見上一面。」君顏至將沈家大娘子演繹得栩栩如生。
君顏西風從聽起便未鬆開過緊鎖的眉頭。
「後來你知道為何你沒見著那沈家女兒么?」君顏至故意挑起君顏西風的興趣,卻也真成功地勾起了君顏西風的趣味。
「為何?」君顏西風望著君顏至,一張臉板得嚴肅,
君顏至揚眉一笑,
「娘說,你每日只顧埋頭念書,是個書獃子。」君顏至笑著,「我猜,當時娘肯定是想說,『我家兒郎已有婚配,乃花家之女花辭也。』」
「啊!疼!」君顏至額頭一陣吃疼。
「知道疼便還有得治,每日瘋言瘋語,再胡說八道,讓娘找人把你嘴巴縫起來。辭兒還未至王朝,你便已經毀人清譽,若真到了王朝,你定要收斂你這嘴,免得胡言亂語!」君顏西風向來話少,今日竟如放鞭炮般說了好大串的話,愣是將君顏至說懵了頭。
等君顏至回過神來,君顏西風已人在書房內,案桌上攤開著書頁,人也坐得端正,目不斜視,只是書中之意,隻字未入腦,現在心裡全然是君顏至的話,以及花辭淺笑淡然的模樣。
不覺間,手已撫上擺放在案桌上的精緻瓷瓶,內里裝著花辭親手制的香液,清香自然,怡人心神。如此出色的女子,誰人不想靠近。
君顏西風放下手中的瓷瓶,強行卸下心中的思緒,晚辭如此出色,應配更為出色之人,秋闈將至,自己定不能鬆懈,盡自己所能,大放異彩。
「主子,沈二公子將葯送來了。」古荷捧著木盒立在書房內。
湯離揮手讓古荷將木盒放下,小心打開木盒,便見數個藥瓶躺在其中,每一種都用紙條寫清了名字和用法,對於沈南歌的用心,湯離勾唇一笑,
「他人呢?」湯離問道。
古荷躬身,道,
「沈二公子並未前來,讓人送葯並帶了話。」
「說。」湯離挑眉。
「沈二公子說,為了這葯,心血耗盡,要調養生息。」古荷想了想,還是原話複述。
湯離揚唇,添上一抹笑意,房內燦然溫暖,指骨分明的手執起紫毫,揮筆而起,落墨為止,
「好生休養,回來再要。」短短八字,湯離便能預料到沈南歌看到紙條時一口老血噴出來之景,想著,心中的鬱悶倒也少了幾分。
「相爺,該啟程了。」傍午已到,房外楊叔按時前來,守在門外。
湯離推門而出,一身便服,墨染的軟棉,如妙手的丹青,更讓湯離風華仙骨。望著楊叔身後扛著大箱小箱的行禮,不禁蹙了眉。
「楊叔這是把相府裝進了箱子里了?」湯離道。
楊叔聽著,便開始指著身後的木箱,要一一解說每個箱子的用處,湯離識趣地打斷了楊叔的長篇大論,認輸般讓人將箱子全數抬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