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如果世間真的神明，那麼他們為什麼還沒有拋棄人類這種生靈？

風戈想。

如果世間真的有神明，為什麼他會認為人類這種生靈還會值得被拯救？

也許他們早已經拋棄。

也許他們早已經認為不值得。

那些存在於傳說中的雲山之巔之上的神明們。

那些存在於傳說中的不知道是否真的只是個傳說，又或者已經離去的雲山之巔之上的神明們。

若他們真的存在過，若他們未曾離去，當站在雲山之上俯視人間螻蟻時會想寫什麼呢？

會，想要這樣令人作嘔的生物，消失吧。

不管承認還是不是承認，羽族與人族，都是人，都是不同於世間其他飛禽走獸的萬物靈長的人類啊。

所以……才會有著相同的邪惡吧。

抬起頭來，看著天上飄落的雪花。

風戈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掌心。

灰色的雪花。

全都是灰色的雪花。

雪花啊。

雪花不應該是白色的嗎？

所以人們才會用雪白來形容那最為乾淨純潔的白色。

但是現在的雪，是灰色的。

因為大火焚燒過後的煙灰直上雲宵，染黑了雲彩，染黑了雪花。

漫天灰色的大雪，飄落，伴隨著血腥，惡臭，和神奇的香味？

好奇怪是嗎？

惡臭和香味，兩種截然相反的味道飄搖著糾纏著，沖入每一個身處這片土地的人的鼻腔。

是什麼氣味，會即臭又香呢？

人啊。

人就會即香且臭還會飄出血腥味。

人，砍斷了手，砍斷了腳，鮮血噴出來，會有血腥味。

人若是被挑開了肚子，腸子露出來，就會有臭味。

可人是人，人是有血有肉的人。

血，肉。

在炙熱的火焰燒烤下，就會變得很香甜。

香甜的肉味，會引誘人的味蕾，迷惑人的鼻翼，讓人口舌生津。

可是那是人啊，那是與自己同一屬性的人啊！

昨天之前可能還會哭會笑會抱怨這雪嚇得很冷很凍人的人啊！

糧草不足。

作為羽族人口第一大的城市，朔方郡每日消耗的糧草數量是驚人的。

朔方郡的郡守是閆靜。

這個即便人族大軍近在眼前也要堅持維護平民的「迂腐」郡守，他不會放任城裡的老百姓活活餓死的。

必然地，朔方郡的糧食會十分緊張，所以也必須要有必要的糧食管制。

閆靜也許「迂腐」，但作為一方諸侯把朔方城治理成現今這般繁榮的樣子，卻絕不可能是愚蠢的。

整個城市的老百姓每人一天兩頓、一頓兩塊甘落粉的窩頭，軍人好點兒，一天三頓，每頓三塊窩頭，還有個配菜，鹹菜等等的。

打仗是個體力活，有翅膀的展翼之士出去巡邏一趟的消耗都不算少，一頓三個窩頭，真是不夠吃。

所以大家都不算飽著的，尤其是羽族的士兵，都處在一種輕微的飢餓狀態，自然在聞到肉香味兒的時候迴流口水，但很快地，他們便察覺到他們流口水的是被烤熟的人肉。

人肉，和他們一樣的，會哭會笑會抱怨這雪嚇得很冷很凍人的人的肉。

有些人開始吐了。

綠殊就吐了。

作為雪鶴團的一員，跟隨「雪素」南下便打了生平第一場大勝仗的綠殊，此時沒有他一直渴望地建功立業成功后的欣喜，相反，他在吐，在聞到肉香味后就開始在吐。

風戈沒有吐，他站在那裡，看著。

看著這大戰終結的戰場。

這場人羽大戰是怎麼一點點演變到這種情況的，誰也說不清楚。

這不是一開始岑青的計劃，也肯定不是閆靜、風戈，甚至風天逸的計劃。

其實對於這場戰爭，早在北海郡風戈和風天逸在協商制定對人族大軍的作戰計劃時，內心都有一種共同的期待——最好能議和。

羽族打到現在，險勝韃靼人，但是軍隊疲乏，後勤吃緊，羽族的諸侯們本身又不齊心，連風雪這兩家締結了盟約的家族都有開始「窩裡斗」，沒人想在這個時候和人族打一場大戰。

況且，岑青大軍在觀望韃靼人進攻北海郡的戰況時，錯過了一個與韃靼人一起對羽族南北夾擊的最好的戰機，當然，這不能怪岑青，畢竟誰都沒想到風天逸只靠著一把劍，在這麼短短的時日里，就幹掉了韃靼人的可汗，解決了北海郡的危機。

這個消息從北面傳過來的時候，估計岑青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人族已經錯過了一個那麼好的機會，現在再北上進軍，不好打了。

這一點，人族自己也清楚。

所以，也許可以議和，在風雪聯軍南下馳援朔方，保持了一種和人族對峙且不會退縮的態勢下，人族也許會選擇和羽族議和。

風戈和風天逸認為這種可能性是有的，而且不低。

當然，他們也意料到了可能會爆發戰爭，並也為此做了充分的準備，但沒人預料得到，這場戰爭會打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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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問我打成什麼樣了，因為我還沒想好這仗會打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