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血，紅色的血，從割裂的傷口中流出、落下，像淚珠一樣，滴滴點點。

手中握刀，緩緩地割破胳膊上的皮膚，風天逸看著掉落在滿是金色液體的巨大容器里的腥紅，瞬時被稀釋掉，一片璀璨的金色里，細細索索，宛如點綴其間的紅寶石碎片。

「紅寶石碎片」慢慢地慢慢地被融化，與不斷在自我運動著的金色的液體融合，然後運動著的金色的液體就變成了運動著的金紅色的液體。

這簡直不可思議。

只有幾滴血而已，卻將一人合抱大小的容器里的金色液體全部染紅了。

最強效的染劑也沒有這種威力。

風天逸看著整個過程，這整個不可思議的「染色」過程，一動不動，眼睛都沒眨一下。

他不動，不眨眼，可是他身邊的人卻做不到不動如山。

機樞剛調整完稀釋劑的參數，看著風天逸根本沒顧得上去包紮傷口，由著胳膊自顧自的繼續滴血，急火火地衝到風天逸身邊，從衣袖裡抓住隨身攜帶的繃帶——是的，自從跟著風天逸在戰場上打了幾個來回后，機樞已經習慣隨身攜帶繃帶，並且還發明了一種便攜的醫療包，準備下一階段給風天逸提個建議，羽人的軍隊里每幾名士兵里就配一名醫療兵……總之機樞一把抓住風天逸，掏出繃帶，繞著傷口就開始纏，直直把劃開了僅僅兩寸大小的口子的胳膊，包成了像打了石膏一樣的「斷臂」。

一邊包紮，機樞還一邊嘮叨：「行啦行啦，甭看了，基數我都調整好了，你盯著也沒用……你就等著吧，回頭看結果。」

五天後，風天逸胳膊山的「石膏」消失了，那道小小的傷口已經癒合結痂，機樞的「結果」也出來了。

一顆顆拇指大小的金紅色的小葯球，裝在透明是水晶瓶子里，看著很是漂亮。

機樞滿是得意地拿著，獻寶一樣給風天逸介紹著道：「阿雪，你別看這東西看著和藥丸子似的，其實和星流花粉是同一種東西。」

機樞手裡接過那一瓶子藥丸，仔仔細細地打量，風天逸從中感受到了一點極其微弱的東皇神力，轉頭看向機樞，只見機樞笑得臉都快出褶子了，滿是是自信地點頭保證著：「再做做活體實驗，我保證，這東西就能代替星流花粉了。」

「還需要試驗多久？活體實驗，用什麼試驗，人還是牲畜？」盯著手中藥瓶，目光幽暗的風天逸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的拋出來。

怪不得風天逸心急。

展翼之士一直是羽族與人族對抗最重要的戰力籌碼，羽族有多少展翼之士極度依靠擁有的星流花粉的多寡，如果機樞這種提取方法有效，羽族將徹底擺脫受制於星流花神覺醒消散周期的影響，這和能讓人族飛上天的天空城一樣，將會是改變整個斕州力量格局的巨大革新。

「我覺得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用動物……」直接用人來試驗是最好的，這點機樞當然知道，但是本性清正的機樞壓根就沒把還不確定是否安全的藥物用活人來試驗的念頭列在考量的計劃里。

「報！前方緊急軍報！」崔彥文有些焦急的聲音從外傳來。

韃靼人已經全線回撤回寧州，這段時間風雪兩家一直都在盯著南方的人族，也就是岑青的大軍，這個時候有緊急軍報，只能是南方人族有了異動，所以風天逸立刻起身推門而出，走出這間機樞做實驗的地下室。

是的，你沒看錯，風天逸是從地下室出來的，機樞的機關實驗室被安置在風家贈送給雪家的宅邸的地下。

當然，原本那裡是什麼都沒有的，但是有機樞在，有星辰閣支援的物資在，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建造一個密不透風的地下室，用來做秘密實驗，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從身為星流花神轉世的大宗師「雪素」的身上取血，試驗提煉星流花粉的代替品這種級別的實驗，怎樣小心都不為過。

「主上，岑青動了，兵分兩路北上。」崔彥文得了風天逸一聲「進來」的許可，匆匆衝進屋中傳遞了這個消息。

面色一沉，風天逸問道：「以他們現在的進軍速度，攻到朔方需要多久。」

「人族不能飛，後勤補給都要靠車拉人抗，我們羽族領地多山地，加上從長風郡到朔方郡之間的還有三條東西向山脈，雖然不大但還是能阻一阻他們……要到朔方城下，估計一個月左右。」崔彥文匯報道，「風家已經修整完畢，隨時準備開拔馳援朔方，風大公子在等公子的回復，是不是和他們一起動身南下。」自從轉而跟隨風天逸后，崔彥文對風戈的稱呼就變成了有些梳理的「風大公子」。

「和廖英誠說，我二十個死囚，明天就要。」風天逸聽完崔彥文的話，沒有回應這些軍情，卻說了彷彿不相干的東西。

崔彥文有些意外，但是依舊毫不遲疑地受命道：「是！」

「還有，和風……風戈說，」對自己的父親直呼其名，風天逸還是有些彆扭，頓了一下才接著道，「我們晚些開拔，不和他們一起動身南下了。」

「是。」得到風天逸回復的崔彥文應命而去，想來是去和廖英誠和風戈溝通去了。

一直站在風天逸身後靜靜聽著的機樞在聽到風天逸說到「死囚」時，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是到底還是沒出聲，等風天逸和崔彥文交代完了，才開口道：「阿雪，死囚是……」

「你不是說要做活體實驗嗎？」風天逸轉身走到一處他從風戈那裡勒索來的戰地軍圖前，細細觀察著從長風郡到朔方郡之間的路程，還有那三條山脈的高低，估算人族軍隊需要花費的時間——雖然他已經在心裡算過一遍又一遍了，隨口回機樞道。

「可是不能用活人啊……」機樞忍不住提出反對意見。

「死囚而已，都是犯了死罪擇日處斬的，讓他們死前為整個羽族做點兒貢獻，有什麼不好。」風天逸頭都沒抬地回道。經歷過與人族求存的血戰那麼多年後，對於風天逸來講，死人這件事情，是習以為常的，換句話說，他的底線比機樞要低的多。

機樞張了張嘴，半響沒說出話來，直到風天逸推門而出要去看雪凜最近「搜刮」來的人手去了，機樞還在屋子裡發獃。

機樞在發獃，他有些莫名的恐懼，可是又不知道恐懼些什麼。

半響，有一個念頭從機樞腦中劃過，他才算明白自己的恐懼來自何處——人族還有一個月就進軍到朔方城了，他知道「雪素」急著要把這種代替版的星流花粉時要快速催生出自己的嫡系展翼部隊，畢竟風家的部屬在長風郡全軍覆滅了，所以如果時間來不及，「雪素」會不會不能活體實驗確定安全，就直接把這種藥丸運用在普通士兵身上？

確實，死囚早晚都會死的，不用來做實驗也會被處死，但……那些不是死囚的普通羽人呢？

如果……如果「雪素」真的這麼幹了，他是要贊成還是要阻止？

機樞恐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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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機樞，誰讓他總是和帝王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