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線索

齊昰環抱雙臂站在房間里，咂了咂嘴巴。

「你不像她的父親，倒像是一個保鏢。」黑髮女性讓小嬰兒躺在自己臂彎，另一隻手握著溫熱的奶瓶，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

這麼一說，再聯想齊昰之前的行動，她自己也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大。

身上穿著一件骯髒的大衣，懷裡抱著一個沒有穿衣服的嬰兒，面對她的時候表現得十分警惕，身上還有軍人一樣的氣質，明明嬰兒已經餓得哭鬧不止，可在餵食之前，齊昰還是搶著喝了一口奶瓶里的奶，好像在試毒。

「我本來就不是她的父親……」視線在房間里遊盪，齊昰解釋道，「硬要說的話，勉強可以算是她的長兄。」

空蕩卻乾淨的嬰兒床，被堆積在角落的紙尿褲和奶粉罐，擺放整齊的嬰兒玩具……

這裡曾經充滿生活氣息，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住在這裡的人就『消失』了。

「能和我說說『惡魔』嗎？」

雖然知道是意譯，這個『惡魔』與自己認知當中的惡魔也不一定是同一種東西，但齊昰還是按捺不住疑惑。

而且在一個沒有超自然能力的世界，出現一個可能不是指代的『惡魔』也確實很奇怪。

輕輕哼唱搖籃曲的黑髮女性突然息聲，房間陷入沉寂。

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黑髮女性把睡著了的嬰兒放入嬰兒床，戀戀不捨地收回視線之後，她才輕輕嘆了一口氣，「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齊昰眉頭微皺，「願聞其詳。」

黑髮女性坐在嬰兒床邊的椅子上，仰起頭，望向貼滿星星與月亮掛墜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我叫葉蓮娜，這個房間是在西莉亞出生前，我和我的丈夫一起布置的，這些東西也是丈夫陪我一起去買的……」目光掃過房間里的事物，葉蓮娜眼中滿是落寞。

悄然攥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抿了下嘴巴，葉蓮娜輕聲講述：「西莉亞出生之後，我和丈夫都很興奮，每一天，每一天，打掃完屋子、做完飯，還有下班之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陪伴在西莉亞身邊，哪怕到了夜晚也捨不得分開，捨不得把她放到嬰兒床上……包括那天晚上，我們一直都是睡在這個房間，和西莉亞一起。」

聞言，齊昰瞥了一眼房間中央的那張大床。

「然後……」愁苦之色再次攀上葉蓮娜的面龐，她捂起臉，嘆息道，「西莉亞消失了——那天晚上，我和埃里德都在這個房間，監控器也正常運作，可是等到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卻發現西莉亞不見了。

「她憑空消失了，就在這個房間里，什麼預兆和動靜都沒有，之後我和埃里德看了監控，結果也是什麼都沒有找到，在某一個時段，監控就失效了，視頻里的西莉亞突然消失，在那之前和之後，房間里都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出現……」

說到這裡，葉蓮娜再也忍不住眼淚，啜泣起來。

「我像是瘋了一樣，不斷尋找西莉亞，當埃里德想要讓我休息一下的時候，我還辱罵了他，逼得他離開了這個家……我真的像是瘋了，他也沒有說要放棄，只是想讓我休息一下……」

或許是沒有人聽她傾訴，這些事情積壓在心底已久，以至於當齊昰說自己願意傾聽的時候，她就忍不住把心聲全都傾瀉出來。

齊昰並未著急，雖說夜晚是他最好的行動時間，但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才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精神和身體都很疲憊，再加上昨天一天都沒有進食和睡眠，身體機能已經不及巔峰期的一半。

至少今天晚上，他需要一個良好的休息。

過了一會，葉蓮娜收拾好情緒，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直到半個月前，我才偶然從其他人那裡得到了一個消息——獅鷲市有許多孩子失蹤了，之後不知道從誰那裡傳出了『惡魔』的消息，所以現在很多人都說這件事是惡魔在作祟。」

「包括你嗎？」齊昰突然問道。

葉蓮娜低頭啜泣，沒有再說話。

齊昰也跟著垂下眼帘，「很抱歉，今晚我們需要借住一晚。」

吸了吸鼻子，葉蓮娜眼神複雜地抬起頭，搖頭道：「沒關係，本來也是我提議的……埃里德他，暫時也不會回來……」

她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忽然感覺站在自己對面的那個『男孩』有些不太對勁。

片刻后，葉蓮娜驚詫萬分——他站著睡著了？

這時候，葉蓮娜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可是，她轉頭看了那個安靜躺在嬰兒床上，睡眠正酣的小嬰兒一眼，就選擇把那些疑惑都咽回肚子里。

悄聲起身走向大床，葉蓮娜坐在床邊，瞧了齊昰好幾眼，才緩緩躺下，熄滅檯燈，讓卧室陷入一片黑暗。

只剩月光透過窗帘的縫隙，斜照床榻。

借著這縷光輝，葉蓮娜側躺著，直勾勾地盯著嬰兒床，從木欄杆的縫隙間將那張稚嫩圓潤的面龐納入眼帘。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蓮娜沉沉睡去……

…………

雙眼睜開，齊昰活動了一下脖子，走過去將嬰兒抱起。

他的步履輕緩，沒有吵醒任何人。

從兜里摸出僅剩的錢幣，輕輕放到檯燈下方，當作昨晚借住的費用，便抱著嬰兒推門離去。

像昨天那樣的閑逛很顯然不行，他需要找到一個切入點，才能找到真正的線索。

葉蓮娜述說的那些事情終究也只是一個『傳聞』，並不能完全證實『惡魔』真的存在，也不能證明她孩子的失蹤是與『惡魔』有關。

也不知道這個宇宙的『惡魔』是不是他認識的那一種，如果是的話，接下來恐怕還有一場艱苦的戰鬥。

被他帶到這個世界的機甲沒有多少備用彈藥，本身也算不上星際戰士專用甲，只是他還沒能完成改造手術的最後一道程序，無法穿戴『戰士甲』的權宜之策。

而且隨著保育罐的營養液能量即將耗盡，他也不可能繼續帶著【秩序之子】與敵人戰鬥。

如此一來，【秩序之子】的安全就又成了一個問題。

總之，先去把保育罐找回來吧。

…………

驚醒似的睜開眼，猛然坐起，葉蓮娜下意識把目光投向嬰兒床。

空的……

失落感再次籠罩內心，就好像失去西莉亞的那天一樣。

儘管早有預料，而且那個孩子也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可還是難以遏制的產生了寂寞和失落。

神情木然地做完早餐，麻木地將其吃下，坐在沙發上，手裡握著遙控器，對面的屏幕卻黑著，過了好久，她才按下開關。

「……昨夜，羽翼區、長尾區多地發生槍擊、搶劫等暴力事件……」

按下調換頻道的按鈕，她不想看這個。

「……長生不老？說起來可能有些荒謬，但……」

再次按下按鈕。

「……今天向提克里斯發起挑戰的是——」

按下按鈕。

「……我們正在高呼和平與平等！我們沒有動用暴力！這是我們的權力……」

下一個頻道。

「……哇喔！這個小傢伙……」

換台。

「……東堂國與我們……」

換台！

「……調查證明，獅鷲市的暴力事件正……」

「……這裡是奎妮……」

「……黃金海岸……」

啪！

遙控器被葉蓮娜憤怒地扔掉，摔了個稀巴爛。

沒有！沒有！沒有！

——所有頻道都沒有！

明明有記者來採訪過，他們也報過警了，可是已經過去三個月，西莉亞失蹤的事情還是沒有被報道出來！

咚咚咚！

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葉蓮娜愣了一下，扭頭望去，呆坐沙發良久，才起身慢慢走過去。

眼睛探到貓眼處看了一眼，便急忙打開門鎖，敞開大門。

齊昰站在門外，懷抱嬰兒，腳邊還放著一個裝滿天青色液體的罐子。

向滿目震驚的葉蓮娜點點頭，齊昰彎腰提起保育罐，認真問道：「接下來我們想要叨擾您一段時間，不知您是否允許？」

視線只在齊昰臉上停留了片刻，很快轉向那個睜著大眼睛，吮吸著自己大拇指的嬰兒。

葉蓮娜的眼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