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香八

綺羅香八

三日後花綺羅三人早早到了宴會外面的草木里埋伏起來,這一次為了不錯過任何與師姐相遇機會,花綺羅並未喬裝打扮,仍舊穿藤紫束腰裙,戴上與衫裙上紫藤暗紋相稱的紫藤垂珠簪,嬌俏可人,看上去與十六歲之前的花綺羅一樣快樂。

看着老二招呼那些錦衣華服之人魚貫而入,花綺羅有強烈的預感,今日她還會遇到師姐。

師父用生命守護的寶物真的在老二那裏嗎?可師姐不是前去歸還寶物了嗎,又為何會落到他們手裏?那日師姐到底是選擇了什麼才保住性命?師姐是怎麼混進土匪頭子那幫人里的……

無數疑問在腦海中徘徊,正糾結不休時花綺羅聽到有人通報:「崔少俠,青棠姑……青棠少俠到!」

花綺羅抬頭看去,只見一灰一白身影在門口站定,同老二寒暄。

花綺羅看了看白衣男子,眼生,又細看片刻后,花綺羅確認自己不認識她,不過那灰衣男子此時正背對着她,她也不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師姐女扮男裝。

花綺羅心中雖急,卻也只能靜靜等待灰衣男子露出正臉再來確認。

這時花綺羅忽覺有人在摸自己的腳,下意識抬腳向對方踢了過去,鈴隨腳響,一聲低低的鈴聲從草叢裏穿出。

那灰衣男子眨了眨晶亮的桃花眼,不動聲色地偏頭看向草叢,未見草動,便又轉回臉去,眉眼彎彎,繼續同老二打着馬虎眼。

花綺羅本以為可以蹬掉那人,沒想到那人反而直接將她的腳握在了手裏,花綺羅又驚又怒,回頭看去,發現竟是老十三摸着她的腳,臉上掛着輕佻的笑。

那笑看得花綺羅一陣噁心,狠狠剜了他一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腳出老十三手掌,朝着他的臉死命踹去,依然是鈴隨腳響,不過這次動作更大,鈴聲更響,花綺羅在踹到老十三后瞬間收腳,也不管老十三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和要得咯咯作響的牙齒,往旁邊移了移,趴得更低了。

不過剛才動靜鬧得太大,她實在擔心自己暴露了方位,便小心地撥開草叢環視一周,見無變動后才放下心來。

想起還未見到灰衣男子正臉,花綺羅再次抬頭看向灰衣男子,豈料那灰衣男子也恰巧側過頭看向這邊,霎時四目相對,那灰衣男子素白的一張臉,竟生得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前額如月,春蠶卧眉,眼眸是棋子黑,花綺羅甚至猜想到了那雙桃花眼上的濃密睫毛已經在那張白凈臉上投下了兩排陰影。

這分明就是那張讓她朝思夜想,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的臉,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花合歡的臉。

「師姐!」

花綺羅差點驚呼出聲,差點衝出去同師姐相認,她壓下心頭喜悅,知道師姐應該是沒認出她,於是細緻地觀察久別重逢的花合歡,全然忘了自己正處於隨時暴露的危險中。

剛才只注意師姐的臉去了,她這才發現到自己先前竟忽略了師姐手中的長劍,那長劍劍柄上掛着的劍穗,正是師父親手為師姐編織的□□雙色合歡花。

花綺羅意識到師姐隨身攜帶着合歡花,不自覺的笑出了聲。四周突然寂靜起來,花綺羅輕微的笑聲便顯得格外突兀,李寧瑾見勢不對撿了小石子扔她,正好落在她手背上,花綺羅疑惑地看向他,見他對着自己擠眉弄眼,表情誇張,終於反應過來,急忙捂嘴。

幾乎是同一時刻,老二向草叢擲出暗器,大喝一聲:「誰!」

花綺羅見老二抬手,也顧不上會暴露自己了,直接翻身往老十三身邊滾過去,躲開暗器。

老二話音一落便有侍衛前來檢查,老四見埋伏已經暴露,直接沖了出去,招呼大家開打,一對彎刃便向老二劈頭蓋臉招呼過去。花綺羅見狀也跟着衝出來向花合歡奔去。

「師姐!」

「師姐,是我啊!」

話音還未傳入花合歡耳朵,花合歡便已不見了蹤跡,花綺羅也被人打斷,攔住了去路,花綺羅心中着急,也不多說,直接拔出匕首開刺,沒過兩招便敗下陣來,匕首也被震飛,花綺羅不敢正面抗衡,憑藉着靈活的身子藉著人群東躲西藏,總算甩掉那人到了大門口。

正要進去,花綺羅突然想起自己把兩個不懂武功的人忘在了原地,一拍腦袋,糾結片刻后折身返回尋找李寧瑾和張懷璘。

「李寧瑾!」

「張懷璘!」

花綺羅繞過打鬥的人群,向草叢摸去,尋找著李寧瑾和張懷璘兩兄弟,已經過了他們剛剛埋伏的地方依然沒找到他們,花綺羅急得要跳腳,只怕刀劍不長眼,他們已經受傷,心中萬分後悔剛剛沒帶上他們。

花綺羅立起身子察看李寧瑾和張懷璘的身影,沒注意到一支冷箭直直向她後背襲來,眼看就快要躲不過,忽的有個人從旁邊石頭背後撲出來將花綺羅撲倒在地躲過這一箭,花綺羅爬起來,發現是她找了許久的張懷璘,一把推開他,怒道:「你搞什麼?我找你們這麼久,怎麼都不回一聲?」

「明明是你先丟下我們不管,我們在後面喊都喊不應你!我冒着危險救了你,你不僅不知道感恩,反倒還怪罪我!」

「無香姑娘,剛剛確實很危險,懷璘也是為了救你。」

李寧瑾也聚了過來,「你剛剛乾什麼去了,這裏實在是太危險了,幸好我們躲在石頭後面,不然可能就沒命了。」

「對不起,我,我一時情急,把你們忘了……」

「沒事,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遠離戰場,把命保住再去報仇。」

「好。」

三人撿起地上散落的兵器背對着背,提防四面八方的刀劍,張懷璘沖花綺羅說道:「無香,快把你的絕招拿出來啊!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花綺羅擋開一截斷劍,回到:「綺羅香一出來,今天全都得倒,一個也活不了!」

雖然今天來這裏之前花綺羅騙李寧瑾和張懷璘服下過解藥,但花合歡從沒服過解藥,一定撐不住,雖然這會兒花合歡已經不見了蹤跡,但花綺羅還是不敢拿她的命做賭注。

張懷璘一聽都得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還是算了,我覺得我們還撐得住。」

李寧瑾觀察了四周,說到:「現在他們無暇顧及我們,我們慢慢移出去。」

「好!」

三人正往外小心移著,一把大斧突然向李寧瑾腦袋砍去,花綺羅面里一驚,立刻變了方位雙手舉劍交叉替李寧瑾攔住這一斧。

雙劍與大斧相接,花綺羅頓時虎口一麻,雙臂一震,整個人向下蹲去。眼看花綺羅體力不支就要被削了腦袋,李寧瑾和張懷璘也趕緊幫忙,三人奮力推開大斧,李寧瑾和張懷璘朝那人胸口踢去,將他踢退兩步,花綺羅反手持劍,上前兩步趁勢抹了那人脖子,下一秒兩柄劍從花綺羅手中脫落,花綺羅雙手顫抖,再也拿不穩長劍,她垂下雙手,鮮血順着食指和拇指滴落在地,李寧瑾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花綺羅雙手虎口已被那一斧震裂開來。

這時花綺羅聽到了幾聲馬鳴聲,接着便有一陣馬蹄聲響起,花綺羅立馬轉身看去,只見一灰一白身影騎着馬越跑越遠。

「師姐!別丟下我……」

花綺羅抬腳欲追卻被李寧瑾和張懷璘二人拉着靈活躲開圍過來的攻擊,退到一旁。

可是那些□□和利劍依然不放過他們,窮追不捨,誓要置他們於死地,花綺羅見師姐已經離開,沒有了顧忌,心中一狠,忍痛拿出綺羅香,揚手一撒,細微的白色粉末瞬間便瀰漫四周。

李寧瑾和張懷璘見她揚手立刻明白,馬上緊捂口鼻跳開,不讓那些粉末沾到自己身上,全身上下只留出兩隻眼睛看路,也不管周圍是什麼情形,只管往後退去,那些緊追而來的人沒來得及躲避開,一沾綺羅香立即倒地痛苦哀嚎,不停抓撓。

花綺羅站在原地,靈巧躲開不受控制的刀劍,笑着看向滿地打滾的人們,眼底溢滿殺意。

不一會兒,越來越多的人放下兵器倒地不起,花綺羅見他們都失去了殺傷力,直接進到裏屋去找寶物,李寧瑾和張懷璘二人見自己沒中毒也跟了上來。

花綺羅大致翻找一會兒並沒瞧見寶物,再加上又同師姐錯過,心中有氣,快步走到外面,拎起老二衣領問道:「快說,你把寶物藏哪裏去了?」

「呵呵,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鳥鼠山的漏網之魚,當日我就覺得你死得容易,半信半疑,現在看來,你果然沒死。」

花綺羅聽他提起鳥鼠山,心中怒火更甚,滿腔恨意幾乎要將自己吞沒,顫聲問他:「是你殺了我師父?鳥鼠山的火也是你放的?」

「是我,但也不全是我,我們一共兄弟十三人去了鳥鼠山,你師父也是我們合力擊殺,不過是我一直堅持要下山崖查看你屍體罷了,可惜還是被你逃脫了。」

「其他的人都有誰?」

「哎呀,現在老大,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十二,十三都已經死了,不過剩下的幾個兄弟也夠你費心好了,他們都有誰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你就等著下來陪我吧。」

見他不肯說出其他人的名字,花綺羅知道問不出什麼了,便無心再問,強壓下怒火和恨意,握緊拳頭,重新問之前的問題:「寶物在哪?」

沒曾想老二中毒不深,察覺自己中毒后立刻咬破舌尖強令自己清醒,之後便一直同花綺羅周旋,暗自蓄力,趁花綺羅不備,掏出匕首向花綺羅襲來,花綺羅提劍一擋,擋住他的匕首,刀劍相碰,一聲錚鳴。

見花綺羅擋住了匕首,老二隨即一掌拍去,直抵花綺羅心口,花綺羅內力盡失,若是挨上這一掌即便不死也必重傷,不過還好花綺羅此次早有防備,伸腿一踹,將老二踹開,後退幾步倒地。

一旁的李寧瑾和張懷璘見老二要傷花綺羅,一人端了一把凳子將老二壓住,老二頓時動彈不得。

花綺羅一臉狠色,再次問道:「我再問最後一次,寶物在哪兒?」

老二瞥了她一眼,輕蔑地笑了笑:「哼!寶物早就不在這裏了,我得不到,也不會讓你追回。」

隨後閉上眼睛不看花綺羅狠戾的雙眼,靜靜等待死亡來臨。

「既然你不肯說,那就沒必要再活着了。」

花綺羅說完便一劍抹了他脖子。

聽完老二的最後一句話,花綺羅猜測寶物應該是被人搶走了,那究竟是誰不僅知曉寶物所藏地點,還能從混戰中搶走寶物並安全離開?

答案很明顯,從這裏活下來的出了他們三個,就只有早早離去的花合歡二人了。

花綺羅暗自鬆了一口氣,看着滿地哀嚎打滾的人,沒再遮掩,一人一劍將所有人送上了西天。

李寧瑾和張懷璘二人在一旁看着,沒出聲,李寧瑾眉頭緊皺,張懷璘卻是難掩激動,就差過去幫花綺羅補刀了。

處理完地上的人,花綺羅癱坐在石頭上,思考着要怎樣開口才不顯得那麼突兀。

張懷璘一如既往的坐了過去,同花綺羅背靠在一起休息,笑道:「表哥,無香,我們沒死欸!哈哈哈哈!」

李寧瑾猶豫片刻后也走過去坐下,輕輕咳了幾聲,張口問道:「無香姑娘,你認識那兩個騎馬離開的人?」

花綺羅嘆了口氣,打開水壺喝了口水,緩緩道:「我本是紫苗門弟子,同師父和師姐長居鳥鼠山,師父受人之託守着一件寶物,這兄弟十三人在一天夜裏闖過我師父佈下的竹陣放火燒了我們的房子,我與師父不敵,師父為護我身亡,我亦被打落山崖,逃過一劫,幸而師姐外出歸還寶物躲過一劫。」

花綺羅晃了晃手中滴水不剩的水壺,狠狠捏住,卻扯動了虎口的傷口,不由輕輕齜牙,「我來此就是為了報仇,尋找師姐,一起奪回寶物歸還原主,而剛剛那個騎馬離開的灰衣人就是我的同門師姐。」

張懷璘聽完拍了拍花綺羅後背,卻沒控制好力道,直拍得花綺羅身體顫了幾顫。

「這才是真正的紫妖花無香,我張懷璘果然沒交錯朋友。」

花綺羅狠狠拍了回去,沒想到拍裂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捂着手不敢動彈,張懷璘見狀雖嘲笑了她好一會兒但還是接過李寧瑾尋來的止血藥草嚼碎給她敷上,隨後又撕下乾淨的內衫替她包紮好。

三人回到酒舍后,李寧瑾趁張懷璘去樓下點菜,只剩他和花綺羅時說道:「無香姑娘,綺羅香有解。」

李寧瑾說得這般肯定,花綺羅也沒再遮掩,只道:「寧瑾哥哥,萬物相生相剋,六道輪迴,自有定律,誰又能逃脫得了呢?」

說着她抿嘴一笑,臉有燦華,一閃而過,「世間因果循環,有因必有果,有毒定有解,只是常人看不透罷了。」

李寧瑾看着她平淡得黯然的臉,還欲開口再說,木製樓道上卻傳來了張懷璘的腳步聲,李寧瑾只得緘口不語。

張懷璘端了熱騰騰的飯菜上樓,三人默默吃了一會兒,張懷璘突然問道:「無香,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我要去鳥鼠山山腳下等我師姐回家。」

既然師姐已經拿回寶物,那待歸還寶物后,師姐無論如何都會回鳥鼠山一趟,哪怕是來祭奠師父和她。雖說惡賊頭目已死,但從老二口中得知老七,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一還在,鳥鼠山上的家花綺羅是不敢回了,就只能在山腳下等師姐回鳥鼠山。

按之前的約定,三人自此分道揚鑣,花綺羅一路向北回鳥鼠山等師姐,李寧瑾和張懷璘則走官路往南回王城實現他們的夢想。

花綺羅給他們留了信,未當面告別便先行一步。

翌日李寧瑾推開房門,空無一人的房間里唯有桌上的信封刺入眼帘,他苦笑一聲,喃喃道:「無香,就這麼迫不及待,連同我們告別都不願么?」

他拿起信,展開,只見信上寫道:「寧瑾哥哥和璘弟心懷壯志,無香替你們高興,只是寧瑾哥哥,清官固然好,可惜難做,若作清官還想要接濟窮人更是難上加難,不過寧瑾哥哥心思縝密,沉着冷靜又能圓滑處事,縱橫官場想必也是得心應手,日後只盼寧瑾哥哥能直言進諫,不畏強權。」

「璘弟雖剛正勇猛,但遇事易退,缺乏主見,有勇卻少謀,為人直爽卻缺機敏,若能靜下性子,多思考,多與人交好,定能成就鴻鵠之志。」

「梁國能有你們兩位為百姓着想的官員,是百姓的福分,也是國家和君王的幸運。只願寧瑾哥哥和璘弟莫忘今日所言,莫忘凌雲壯志。」

李寧瑾深深嘆了口氣,藏好心緒,仔細將信疊得方方正正,藏進內衫,貼在心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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