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3 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結局(中)

第 193 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結局(中)

1978年,2月15日,顧立春出發前去東州。

二奶奶和田三紅早早起床準備早飯,就連趙志軍也親自下廚給他烙了一張餅。

行李提前幾天就收拾好了,兩隻大皮箱,三隻行李袋,衣服沒裝多少,主要是吃的,他自己帶的,給父母的,給趙志榮兄妹的。

對於顧立春的離開,一家人是既高興又難過,田三紅和二奶奶還偷偷抹眼淚,弟弟妹妹們這幾天興緻也不高。只有明寶毫無察覺,甚至還特別高興,因為她發現哥哥這幾天待她特別好,總喜歡帶她玩。

吃早飯時,顧立春見大家情緒低落,忙安撫道:「你們都別這樣,我又不是不回來了。7月就放暑假了,我肯定會回來。」

田三紅強顏笑道:「我們都高興著呢,沒事。你別挂念家裡,好好讀書,缺什麼了寫信告訴家裡,我給你寄。」

顧立春點頭答應。

趙志軍在旁邊說道:「家裡一切有我,不用擔心。每月的工資,我代你領了,給你寄過去。學習也要適可而止,別累著了。」

接著是二奶奶的囑咐。顧立春除了點頭說好,沒有別的話。

剛吃過早飯,趙高、吳胖、孫厚玉等人便來了。

孫厚玉說道:「顧哥,我們本來還說給你辦個歡送會,你咋這麼早就走?」

趙高也說:「不是說3月份才開學嗎?」

顧立春解釋道:「是三月開學,可我得提前過去安頓一下。歡送會就算了,又不是不回來了。暑假咱們再聚,到時咱們去搞野營和燒烤。」

要擱了平常,大家肯定會歡呼雀躍,此時離別在即,誰也高興不起來。就連吳胖也是興緻缺缺。

大家幫著顧立春把行李放上車,步行送他到農場大門口,趙志軍只好開著空車去南門口等著。

路上,趙高愁眉苦臉地說道:「顧哥,你這一走,我這心裡都沒著落。你說我以後遇到事跟誰商量啊?」

顧立春說:「你以後遇到事首先要自己多動腦子,想辦法,拿不定主意就問問梁科和白大姐,對了,還有小孫呢,你們互相幫助。」

孫厚玉道:「顧哥,以後你要經常打電話回來,安頓好以後把家裡或是宿舍的電話告訴我們。」

顧立春點頭答應:「行,我安頓好以後就給你們寫信。」

他們邊走邊說話,結果人越攢越多,豬場的職工,還有沒離開的知青們也都加入送行的大軍,浩浩蕩蕩一大群人簇擁著顧立春朝南門走去。

農場里考上大學的知青,接到錄取通知書的已走了一大批,像陳潔張盼他們已經回家去了。

剩下的是沒考上的,或者是考到本市和本縣,打算過幾天直接去報到的。那些落榜的知青們神色寥落,鬱鬱寡歡。

顧立春安慰他們道:「你們不要失去信心,今年是恢復高考的第一年,學校少,考生多。聽說全國考生有570萬,才錄取了27萬,錄取率不到5,可以說是史上最難。你們繼續努力,今年再戰。而且我還還有一個猜想,說不定有些學校和專業會補錄一批考生,你們沒事多跑跑教育局,注意關注一下最新消息。」

大家聽說還有補錄,有些人重新燃起了希望,激動地問道:「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顧立春道:「目前還沒有確切消息,這只是我的猜測。」

經過這幾年的相處,他們都明白,顧立春每次說的話真不是隨便說說,他們這次也是毫不懷疑。

大家邊說邊走,很快就到了農場南門,趙志軍正開著車門跟陸大爺閑聊。兩人一看到這浩浩蕩蕩的人群,不由得咂舌。

陸大爺面帶驕傲:「咱家立春,就是受歡迎,你瞧瞧這場面。」

趙志軍道:「是挺有排場的。」

顧立春笑著跟大家揮手告別:「回去吧,咱們暑假再聚。」

大家依依不捨地揮手致意。

等到顧立春坐進車裡離開,他們才慢慢走回去。

……

下午4點鐘,汽車到達東州汽車站。

他一下車,就看到父親和葛琿。

「爸,葛琿,你們來得夠準時啊。」

葛琿笑道:「我們早來了,這破車今天挺好,沒晚點。」

葛琿騎了輛三輪車來,他把行李裝進車廂,讓兩人坐在三輪車兩邊。

顧立春說:「你帶著行李就行了,我坐車坐得難受,走路舒展舒展身體。」

「行,你們慢慢走。」

葛琿好長時間沒見著顧立春,心裡攢了很多話要說,無奈,孟安城跟顧立春聊個沒完,他壓根沒機會插話。

葛琿終於忍不住說道:「孟叔,一會兒立春跟你回家,你們有的是時間說話,我跟他好久沒見了,有話要說。」

孟安城只好說:「行行,你們先聊。」

葛琿搶到了說話的機會,得意地一笑,他先跟顧立春報喜:「立春,我去年轉正了,現在是牛奶場的正式員工,還當了個小頭頭。」

顧立春誇讚道:「你挺厲害啊。」

葛琿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在你面前說什麼厲害不厲害的,我真佩服你,你隨便一考就能考上東大,我還聽說你的志願都報低了。」

顧立春道:「我哪裡是隨便一考,我複習功課都累瘦了,過年才補回來。」

孟安城接過話道:「你確實太瘦了,咱家這種長相,要稍胖些才好看,那叫丰神俊朗。沒事,回家后,我好好給你補補,補上半年,你就能有我年輕時的風采了。」

顧立春:「……」

他們家現在已經搬回學校居住,葛琿騎著三輪車把行李直接拉進東大。

到了河東大學校門口,顧立春看著面前有些破敗的大門,不禁有些恍惚,東大跟後世大不一樣啊。等進了校門一看,好吧,古色古香,挺有韻味,就是太破了。

樓房破,平房很多,學校的路也不平整。

孟安城注意到顧立春驚訝失望的神色,不由得嘆息一聲,解釋道:「運動中,東大被肢解了。到現在為止,學校教室和學生宿舍還被很多教職工和某些機關單位占著,學校正在協商讓他們歸還房子。你們新生的住宿條件很緊張,8到10個人一間。不過,你就不用住宿了,住家裡,房間都給你收拾出來了。」

顧立春道:「行,正好給其他同學騰個床位。」

他們一進學校,路上遇到其他教職工,大家無不停下來圍觀父子兩人。

「老孟,這就是你……兒子?」

孟安城笑著招呼:「對,就是我兒子,怎麼樣,是不是有我年輕時的風采?」

「實事求是地講,你兒子比你還帥。」

顧立春一看這人如此實誠,趕緊多看了一眼,孟安城也上前給兩人介紹:「這位是老何,何老師。」

顧立春趕緊叫何老師。

路上遇到熟人,孟安城都一一跟顧立春介紹:「這位是王老師,這位是馬老師……」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介紹。顧立春還沒到家,學校里已經傳遍了,孟安城的兒子回來了,人家親自考上了東大。

大家對他的事迹早有耳聞,如今親眼一看,發現那是聞名不如見面。這孩子年紀不大,但性格沉穩,應對從容。

到了家裡,於天藍和孟青揚正在準備晚飯。一聽到門響,孟青揚趕緊跑出來迎接。

幾年沒見,孟青揚已經變成了一個高挑矯健的少女,她脆聲叫道:「哥,你終於回來了。」

顧立春笑道:「青揚長高了。」

於天藍激動地拉著顧立春的手,說道:「可把你給盼來了,過來洗洗臉,咱們先吃飯。」

說著話她也招呼葛琿吃飯,葛琿也沒客氣。

顧立春打量了一眼新家,這就是一座挺普通的院落,四間正房,兩間廂房,院子不算大,但挺方正敞亮,中間還有個葡萄架,門前有幾叢翠竹。

客廳里擺設挺簡單,兩張方桌,幾把椅子,四壁都是書架,上面擺滿各種書籍。

大家入座吃飯,孟安城打開一瓶酒,給四個大人滿上,孟青揚是個未成年,只能以湯代酒。

五隻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每個人都很高興,臉上洋溢著笑容。

孟安城今天是妙語連珠,顧立春又特別會接話,父子兩人你來我往的,跟說相聲似的,逗得大家笑個不停。於天藍適應性挺好,只是抿嘴微笑。但葛琿和孟青揚見的世面少,哪裡經得住這麼逗,兩人笑得忍不住捂著肚子。

最後孟安城說道:「算了,別把這倆孩子逗壞了,咱說點正經的。」

顧立春道:「我其實是個正經人。」

大家又忍不住笑。

顧立春就說了他們考試時發生的事,講他跟農場那些家屬們如何鬥智斗勇。

孟青揚挺關心這些女知青,問道:「哥,那最後她們都考上了嗎?」

顧立春道:「只考上了三個。」

孟安城卻說:「考上三個也非常不錯了。」

顧立春說:「是啊,她們挺厲害的。」

等他說到進考場時的情況,特別是講到那個要想與他互相幫助的方景時,大家再次破功。

葛琿因為笑得太多,一下子岔了氣,一直不停地打嗝。

顧立春正色道:「我說小琿,你老打鳴幹什麼?你的工作時間應該是早上。」

葛琿:「哈哈,圪嘍」

他越打嗝大家笑得越厲害,於天藍實在看不下去,趕緊給葛琿倒水,讓他不停地喝水止嗝。

葛琿灌了兩大杯水,嗝也沒止住,臨走時還在不停打。

「三叔,三嬸,我回去了,圪嘍」

於天藍忍著笑說:「你回去吧,路上再試試深呼吸,把嗝止住。」

顧立春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把你變成名副其實的嗝琿了。」

葛琿對他翻了個白眼,用手指指顧立春,意思是你給我等著,他騎上三輪車離開了。

葛琿走後,於天葛嗔怪道:「你們爺倆悠著點吧,你瞧瞧把人給弄得一路打著嗝出門。」

孟安城說:「沒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打飽嗝呢,讓客人打著飽嗝出門,別人都說咱家招待得好。」

於天藍無奈地搖頭,不理會這個老頭子。

吃完飯,四個人一齊動手收拾桌椅碗筷,收拾停當,於天藍給顧立春端來一盆熱水讓他泡泡腳回房睡覺。

顧立春的房間是四間房子最寬敞的,四個實木書架靠牆擺放,架子上的書擺放得整整齊齊,有新有舊,四個書架四個類別:歷史史、文學類、農學類、哲學類。

哲學類書架上只擺了幾十本,顯然是沒湊齊。靠窗擺著一張原木色的又寬又長的寫字檯。床也挺寬敞,大約一米五寬。上面鋪了一層厚厚的墊子。

於天藍說道:「房間擺設你要是不滿意,咱就重新歸置歸置。」

顧立春說道:「我很滿意,謝謝媽。」

於天藍笑著說道:「你還跟我客氣,行啦,你坐了一天車,早點休息,別跟你爸聊天了,他話癆。可趕緊開學吧,讓他跟學生聊去。」

顧立春哎了一聲。

於天藍輕輕帶上門離開了。

顧立春脫掉衣裳,撲到新床上,床單被子都是新的,聞上去還有陽光的味道,應該是剛曬過。

他確實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沒多久就睡著了。

次日清晨,顧立春起床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家裡沒人,桌上用紗籠扣著飯菜,桌上還用碗壓著一張紙條:記得吃早飯,我和你爸去上班了。

顧立春坐下來慢慢地吃著飯,屋裡院里都很安靜,沒有一點聲音。吃完飯,收拾完碗筷,他背上挎包出門溜達。

他四處閑逛,文史樓,圖書館,宿舍樓都看了一遍,總體印象就是綠化極好,處處可見參天的古樹。房子也真破,但破舊中又帶著一絲古韻,仔細看又有點意思。

在農場幹了幾年,讓他養成了新的職業病,看到不滿意的地方就想著搞建設和改進。

「這條路該修了,這片法國梧桐林挺不錯,以後可以來看書,那片白楊林也不行,還差點休息的地方,圖書館太破了,該重建了,宿舍樓也得蓋幾棟新的,食堂也不行,太小。」

現在還沒正式開學,但學校里有一部分工農兵大學生。老師和工作人員都在忙著,老師忙著備課,工作人員忙著打掃宿舍以及新生接待工作做準備。

顧立春轉悠累了,回家自己做飯,等到父母下班回來,正好一起吃飯。

飯桌上,三人一邊吃飯,一邊拉家常。

孟安城問道:「你上午出去逛了?」

顧立春道:「我沒看見你啊。」

孟安城說:「我也沒看見你,別人看見你了。」因為他長得跟孟安城和於天藍太像了,哪怕是不認識的人,一眼也能認出他。

顧立春故作驚恐地說道:「爸媽,我這樣引人注目可不是好事,以後我干點什麼,你們就立刻知道了,那我還怎麼幹壞事?」

孟安城安慰道:「現在新生還沒到呢,人少,等到大家一來,滿校園都是人,大家就不會單單注意你了。」顧立春一想也是。

從20號開始,新生陸續前來報到,顧立春還幫著做了幾天招待工作。

他們這一屆學生年齡差距極大,最大的34歲,已婚,家有5個孩子。最小的十七歲,今年的應屆生。看檔案,各行各業都有。還有夫妻同學、叔侄同學、師生同學,各種稀奇古怪的現象都有。

這屆新生中,中文系人多,一共80多人,分兩個班。至於顧立春所在的哲學系,人數很可憐,只有28個人。因為學校宿舍不夠,新生分為住校生和走讀生。

3月6號,東大正式開學。顧立春的大學生活也隨之開始。

相比較其他同學,顧立春的大學生活過得十分舒服,畢竟他有自己的房間,他還是帶薪上學,每月拿著140塊的高新。

其他同學苦兮兮地拿著十幾塊的助學金,住著條件簡陋又擁擠的宿舍,吃著粗茶淡飯。不過對於這些同學來說,能夠來上大學他們已經非常幸福了,他們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根本沒人在乎條件是否艱苦,顧立春也很少聽人抱怨過。

大家每天都爭分奪秒地學習,一個個貪婪地吸收著知識。因為大家都忙著學習,很少有人生幺蛾子,即便有極個別人想興風作浪,也很快就偃旗息鼓,因為大家太忙,根本沒時間理會。

顧立春十分喜歡這種氛圍,漸漸地,他變得十分安靜和低調。每天按時上課,大量閱讀,回到家裡,跟父親討論的也是書和學問。星期天跟著同學們去逛逛附近的景點,爬個山,或者逛逛書店,遇到新書買幾本。

顧立春很快又成為同學中的焦點,這次不是因為他會懟人,而是因為他有錢,書多。別人買書是一本一本地買,他是一捆一捆地買。看到好書還多買兩本,送給父親一本,放在班裡一本,供同學們傳閱。有幸去過他家的人,無不羨慕他那滿屋的書。

真正讓顧立春名聲大噪的還是他的文章,他現在清閑下來,哲學系的課相對輕鬆,他又拾起了寫作這個愛好。以前他只能寫些政治框架內的文章,沒有一丁點文學價值。現在時代風氣在慢慢開放,禁錮雖然還有,但到少不會有生命危險。

顧立春便開始放飛一小部自我,寫了幾篇小說投到剛復刊不久的河東文學、東湖、碧野等文學雜誌上,他投稿時用的筆名是孟卓群,父母尊重他的意見沒讓他改名,但他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不用可惜,於是就拿來當筆名。

顧立春沒料到自己竟然一投即中,三篇小說同時出現在雜誌上。最先發現的還不是他自己,而是孟安城中文系的同事。

那天,何老師拿著三本雜誌笑容滿面地走進辦公室,大聲道:「老孟,你又換筆名了?同時刊登了三篇文章,是不是得請客?」

大家一聽這個消息,立即圍攏上來。

孟安城一臉困惑地接過雜誌,迅速瀏覽一遍,出聲贊道:「河東文學上這篇最好,文風犀利幽默,寓意深刻,這個作者很有想法。咦,這名字怎麼看著那麼眼熟?」

何老師反問道:「老孟,你真的不是你的筆名?」

孟安城搖頭:「真不是,這名字是我兒子的。」

「你兒子?」

眾人是一臉驚訝。

課間休息時,孟安城叫過顧立春問個究竟。

顧立春波瀾不驚地說道:「哦,我是用這個筆名投過稿,編輯還沒給我回復呢。」

孟安城道:「你小子還挺穩。」

沒過兩天,樣刊和稿費就寄來了。這個時期的稿費一般是千字2塊到7塊,顧立春是新人,所以按最低價,三篇小說共計3萬字,一共60塊錢。這消息一出,整個中文系都沸騰了。他們可是中文系的,東大的王牌專業,結果讓一個哲學系的搶先發表文章,實在是不太體面。於是,中文系的同學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哲學系的同學則是用力鼓勵顧立春:「顧同學,你再接再厲,多中幾篇,氣氣隔壁中文系的。」

顧立春笑道:「氣他們幹嘛?大家各努力各的。」

顧立春的三篇小說激發出了同學們的創作熱情,掀起了投稿的熱潮,之後,同學們還辦起了詩社和文學社團,也有了社團期刊,像中文系自辦的社團雜誌原野、詩刊月光。

這天,下課後,顧立春被一個攔住,這人大約三十歲左右,生得相貌堂堂,笑容可掬。

「顧同學,我叫顧慶山,咱倆是本家。我是原野雜誌的編輯,想跟你約個稿。」

顧立春愣愣地盯著顧慶山看了一會兒,事情不會那麼巧吧?他的爺爺就叫顧慶山,好像也畢業於東大,眼前這個人,名字跟他爺爺一樣,年紀大體符合,長相依稀有些熟悉。所以,他跟穿越前的爺爺成了同學?

他不動聲色地試探道:「你叫顧慶山,來自河西省西陽縣南湖村?」

顧慶山目光閃爍一下,笑道:「顧同學,原來你也知道我?我家不在西陽縣,在東鄉市,我在西陽縣插過隊。」

顧立春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在插隊時娶妻生子了吧?你是不是有一個兒子叫顧興華?」

顧慶山的表情立即變了,他警惕地問道:「顧同學,你是從哪裡得知這些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根本沒有娶妻生子,也沒有兒子。」

顧慶山說完,拂袖離去。

顧立春盯著顧慶山的背影,他基本上已經確定了此人就是他前世的爺爺。他沒有激動,也沒有一點想認親的意思。這個爺爺是個渣爺,他考上大學后就拋棄了奶奶和父親。聽人說,奶奶當時還懷著身孕,後來奶奶大著肚子,領著他父親顧興華來找爺爺,爺爺出口羞辱奶奶,奶奶受到打擊回去后小產,之後便精神失常。顧立春只見過奶奶兩面,一次是在精神病院的病房裡,一次在她的喪禮上。

顧立春走進楊樹林里,慢慢走著,一邊走一邊沉思。爺爺奶奶的事發生哪一年?很多事情他只是東聽一句,西聽一句,具體的細節並不清楚,經過推理再加上回憶輔助,他猜測奶奶應該會在今年來找顧慶山。現在是5月份,馬上就麥收,麥收期間奶奶應該不會出門,她應該會在麥收之後來。他默默記下這個時間點。

之後,顧慶山再也沒找到顧立春,顧立春也沒有理會對方。

同學中有不少人來自鄉下,不少男同學拖家帶口,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他們一來上學,家裡的重擔就全放在了妻子身上。這些人到麥收前就試著向學校請假,說要回去收麥子。請假的不是一個兩個,學校在考量權衡之後,採取了人性化措施,給了那些要收麥子的同學十天假,回來后再由老師補課。

中文系有三分之一的同學請了假,哲學系的也有幾個人請了假。

顧立春特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找到顧慶山,隨口問道:「顧慶山,你老婆懷著孕,你兒子才10歲,你不回家收麥子?」

顧立春這話一出,大家是一臉震驚,有個女同學急聲問道:「顧慶山,你不是說你沒有結婚嗎?怎麼兒子都出來了?」

顧慶山瞪了顧立春一眼,連忙解釋:「我真的沒有結婚,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我的戶口本和身份證,我上面還是單身啊。

顧立春慢悠悠地說道:「在鄉下很多地方,有人都不扯結婚證,辦一桌酒,通知一下鄉親就算是結婚了。」

在場的同學有鄉下來的,也有插過隊的,自然知道顧立春說的是實情。

他們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顧慶山,顧慶山堅決否認,他將矛頭指向顧立春:「顧同學,你不要仗勢欺人。我不知道我到底哪裡得罪了你,你這樣污衊我。」

顧立春冷笑道:「顧慶山同學,你從來沒得罪過我,我也沒有仗勢欺人,我跟大家相處這麼久,他們都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一向是個好脾氣的,但是你的做法踩到我的底線,你拋妻棄子,還隱瞞已婚已育的事實,妄圖欺騙女同學的感情。」

顧立春說完這番話轉身離開了。

他拋出了這個消息,顧慶山基本不可能騙婚成功了。前世的顧慶山真的成功了,娶了一個來自東州的女同學,那個女同學一直不知道顧慶山在鄉下已婚有子,直到很多年後,顧興會的生意做大了,有能力報復他們一家時,才真相大白。

顧立春跟看門的保安打了個招呼,說如果最近有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來找顧慶山就通知他。

他原本以為奶奶和父親會在麥收以後才來找人,他沒料到,兩人竟然提前來了。來的原因很簡單,奶奶懷著孕,顧興華又小,家裡沒有勞動力,奶奶託人寫信問該怎麼辦?顧慶山沒回信,她只能帶著兒子來找人。

顧立春接到通知,來到大門口,沒有見到奶奶,卻看到一臉惶恐的小男孩顧興華,顧立春看著小小的顧興華,有一種荒誕感。

他問道:「你媽呢?」

顧興華看著顧立春,怯怯地說道:「我媽病了,在、在招待所。我來找我爸。」

顧立春拉著顧興華就往學校走去:「走,我帶你去找你爸。」

顧立春就那麼拉著顧興華進了中文系的班級,當著大夥的面大聲喊道:「顧慶山,你兒子來找你了。」

鬧哄哄的班裡,瞬間靜了下來。

顧立春並沒有留下來圍觀,而是施施然回了自己班級教室。

兩個小時后,顧慶山所在的二班班長袁建生做為班裡同學代表來找顧立春談話。

他們已經確定顧慶山已婚已育的事實,他再抵賴也沒用。可是兩人沒領結婚證,顧慶山甚至都不用離婚,直接一走了之。大家只能用道德譴責他,但光譴責沒用,他們打算逼著顧慶山拿出點錢,補償補償這對母子,可是顧慶山說他沒錢。

他也不知道怎麼辦,就來向顧立春討個主意。

顧立春見袁建生挺有正義感,也願意攬事兒,就對他說道:「這事,我有一個主意:我拿出300塊給顧興華母子,這300塊算是顧慶山借我的,他得打借條,等他畢業參加工作后再還。另外,再讓顧慶山從每月的助學金里拿出10塊寄回去。這事由你們來監督。」

袁建生想了想,說道:「那這樣,手裡也有些錢,我也出100,湊400給顧興華他媽,這女人也夠可憐的,還懷著孕呢,顧慶山不是個人。」

顧興華母子最終拿到了400塊錢的補償款,以及每月10塊錢的撫養費,因為大家顧立春的干預和大家的監督,顧慶山也沒敢去羞辱病中的老婆。

顧興華母子臨行前前來向袁建生和顧立春道謝,顧立春只對這個憔悴而年輕的奶奶,說了句:「好好保重,別為了一個狗男人糟蹋自己。」

他也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進去,但他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接下來是一件最重要的事,對他來說。

顧立春和氣地對顧興華說道:「興華,你要回去了,我給你說幾句話。」

顧興華對顧立春有一種既崇拜又敬畏的感情,他像小雞啄米似地點頭:「顧大哥,你說,我聽著。」

顧立春制止道:「不要叫我大哥。好了,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你要認真聽。」

顧立春蹲下來,看著顧興華的眼睛說道:「我曾經學過算命和相面,覺得挺好的。我給你算了一卦,卦相顯示,你以後的事業會非常成功,你一定會成為有錢人。但有一點,你長大后千萬不要娶姓葉的女人,更不要和她生孩子。否則你會破產,會比現在還窮困潦倒。」

「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顧興華聽得似懂非懂,但聽到比現在還窮時,他的臉上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顧立春面色凝重地說道:「你一定要記住我今天的話,以後你就懂了。」

顧立春說完腳步匆匆地離開,沒有回頭看顧興華一眼。

他為什麼要說這些?因為顧興華後來很迷信,他相信這些,只有這樣說才能讓他記住。

而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不要讓顧興華和他的母親葉英結婚,如果他們不結婚,那麼14年後的1992年,他就不會降臨在這個世上。

他曾經在網上看到一個貼子,有人問如果你回到你出生前,你會做什麼?

顧立春當時的回答是:「一定要制止父母結婚,絕對不能讓我們生下我。」

現在,他做到了。

顧興華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後來,他自己也成為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這是一個可怕的輪迴。現在他親手結束了這個輪迴。

顧立春本該興奮,甚至歡呼,可是他沒有,他只是在白楊林里一直靜靜地坐著,坐到天黑才默默走回家。

解決完顧興華的事,顧立春再也沒有理會過顧慶山。

他安靜地過自己的日子,大量閱讀,投稿,收稿費,給熟人和朋友回信,按時吃飯睡覺。一切仍跟從前沒什麼兩樣。

可是孟安城還是發現了他的異常,他試圖詢問,每次都被顧立春用話岔開,他不是不想說,而是實在沒法說。

這天晚上,顧立春看完書,正要睡覺時,孟安城推門而入。

他輕輕關上門,看著顧立春的眼睛問道:「爸爸陪你聊會天行嗎?」

顧立春笑道:「你都進來了,我能說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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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代文里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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