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兒
回到醫館時，女孩已經睡著了，但孩子的父親高粱一直等在醫館門口。
韓溫奕看眼女孩的父親，搖搖頭沒說話，因為她大病初癒，出去一天已經很累了，今晚不想管這閑事了。
慕韞拍拍壯漢的肩膀，倒是精神的很，唇邊是藏也藏不了的笑意：「明日安心等著吧。」
壯漢抓抓腦袋，似懂非懂。
第二天韓溫奕起來時，太陽已經日上三竿了，在京都的那些往昔，她一天到晚的忙碌，從未睡到過這個時辰才醒。
伸伸懶腰，推開門起身，門外已經放了一份洗漱用品。
院子里，慕韞仍舊在那裡煎藥，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也在哪，女孩面前是一碗葯，女孩用一根木勺攪拌著葯，可能是太苦了，遲遲不肯下口。
女孩看到韓溫奕推門出來，立刻放下勺子跑過去，『姐姐』、『姐姐』的喊著。
慕韞在後面也喊：「你小心點，別去抱姐姐，韓姑娘身上也有病，也還沒好清。」
女孩：「放心吧，哥哥，我是懂得的。」
一起吃過早飯，喝過葯，慕韞租了一輛馬車，三人上車后一同前往女孩所在的村子。
女孩的奶奶穿著一身破舊衣服，手裡端著一個碗，哭的眼淚汪汪的：「阿月，我可憐的小阿月，奶奶去城外乞討迷了路，沒想到你那可惡的叔嫂竟然一口飯都不給你吃，我可憐的阿月啊。」
阿月聽聲音就要跑過去抱住自己奶奶，被韓溫奕給拎住，拉到自己身後，攔住祖孫女兩個人。
韓溫奕對向阿月的奶奶：「你養不起孩子，為何不把孩子交給她母親？」
奶奶抹了抹眼淚：「那個地方不適合她待著，那根本不適合小孩子成長，萬一被帶壞了，等她爹回來，我怎麼跟她爹交代？」
韓溫奕：「那你把她母親趕到青樓，然後到處放出消息，說她娘親改嫁了，你這樣跟她爹就能有交代了？」
奶奶：「她母親，那是、那是，恩人，我謝你救了我孫女，能不能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別讓大人的事影響到了孩子。」
韓溫奕：「既然怕，那老人家你~~」做那些事時怎麼不考慮一下孩子呢？
韓溫奕話未說完，被慕韞給打住，慕韞示意其現在先不要開口，將小孩子從韓溫奕身後拉出來，從袖子里摸出幾個銅錢放到孩子手裡：「去買幾個燒餅，你不見了，你奶奶這些日子恐怕也沒吃飯。」
女孩乖乖的應下，跟奶奶說了一句，便佯裝天真，一副開心樣子跑了。
待孩子走遠之後，慕韞才開口：「小孩雖小，你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嗎？在醫館，孩子奄奄一息的時候，嘴裡喊的是媽媽，聽說我們要幫她找媽媽，開心的蹦起來。
就算孩子母親的事，你能瞞得過孩子一輩子，就算你寧願去街頭乞討，都不願讓孩子接受自己母親送來的東西，你敢說你能保證，她長大后，周圍的其他人不會說三道四？你能保證這孩子會像今天這般幸運，能在瀕死之際，她多年未歸的父親突然回來，又有幸被送到我們醫館？」
韓溫奕又添油加醋站出來一句：「如果孩子今日沒有活蹦亂跳的站在你面前，躺在你面前的是一具皮包骨頭的屍體，你覺得你就能對得起她父親了？」
老嫗被問的一怔一怔，隨著對方的問題，自己的一些想法也在一點點改變，看著孩子現在瘦骨嶙峋、風一吹便要倒的樣子，如果她回來是看到孩子冰冷的躺在地上，且永遠不會醒來，她會後悔一輩子，會一輩子對不起、也無言面對她父親。
老嫗：「我、我……」支吾半天也沒說出什麼話。
這時路口處突然跑出來孩子的母親，幾乎是瘋一般抓住孩子奶奶的衣領，撕心裂肺：「她也是你孫女啊，我每天省吃儉用，辛苦彈琴賺錢，每月給孩子寄生活費，供孩子上私塾，你倒好，眼睜睜看著孩子被餓死，你配為人長輩嗎？」
老嫗突然來了精神，不停的一邊推著孩子的母親，一邊拍打著：「孩子就算餓死，也不會吃你的東西，不乾不淨的人、以及不乾不淨的錢……」
孩子母親：「我辛苦賺來的錢，你說我不乾不淨，當初你逼我去青樓時，你怎麼說的？
你說孩子要上學，家裡沒錢，女孩子要是不讀書，出身在這麼一個貧苦家庭，以後找不到好人家，還是要重複現在的苦日子，要不是你這麼說，我也不會再回青樓去。
現在你倒好，把我孩子欺負成這樣。這幾年我給孩子的錢，你都放哪去了？給孩子報的私塾，你是不是也沒讓孩子上，讓她叔嫂的孩子、你的孫子去了？」
老嫗：「我倒是想，可是你不讓啊，私塾的先生都是認識孩子的，我就算是想，那先生也不讓啊。要不是這一個星期我迷了路，孩子也不會這樣。」
老嫗說著說著又哭著起來，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女，是自己大兒子的女兒，而且現在自己大兒子回來了。鏢局的薪資不菲，自己小兒子反正是指望不了了，以後不還是得指望著大兒子。
孩子母親：「怎麼著？你還想讓你孫子頂替你孫女上學？這男孩女孩難道不一樣？你自己就不是一個女人嗎？」
老嫗：「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就算是我想，我也沒這個本事。」
見狀，韓溫弈立刻轉移話題：「你說孩子一直在私塾上學？」
孩子母親頭往下微點：「我就是吃了沒文化的苦，我不想讓孩子再吃跟我一樣的苦。」
慕韞也來插了一句：「孩子可識字？」
孩子母親：「如果是在私塾上過，應是會的，不過畢竟才讀幾年，會的怕是不多。」
慕韞：「無礙，小孩子多識點字總歸是好的，但這個世道適合女孩子的職業不多，不如把孩子留在醫館，一方面她可以繼續去私塾讀書，這二方面，孩子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消瘦，身體各機能臟器都有點虧損，在醫館既可以養病，又可以當學徒。這第三方面，長大后，這醫術，也是一門可以靠著吃飯的本領。」
孩子母親感恩涕零：「恩人、大善人，我替我家月兒謝謝你們，以後月兒就託付給你們醫館了，謝謝、謝謝，真是太謝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