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各有千秋秉

第二十四章 各有千秋秉

居士一皺眉,心想定是一大黃鼠。WENXUEMI.coM討厭此物,用腳一挑。

騰地蹦出一物。吱吱叫着跑了。真不是人。

夏雲沒看到,只聽着聲。問:「是什麼?是什麼?」居士道:「大黃鼠。」夏雲道:「不是野遊俠,你裝的?」

居士氣道:「是大黃鼠,跑了!」夏雲突然大叫:「是大黃鼠,跑了!快追!」彷彿指使著不少人手。但見沒人追出來。她又大叫:「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野遊俠,都得聽我的!」不知在跟誰叫,居士也不接話。她便喊:「你不要命了,別害我,大黃鼠跑了,咱都得死!」

蘇陽忽道:「別喊了,他早死了!」夏雲驚道:「殺我們了!幹什麼?大黃鼠是外面的居士弄跑的!」

居士在外面聽着,真像有誰來了,才慌道:「什麼人?」

夏雲急道:「你個爛居士現在怕了嗎?剛才還說人家不是人,專吃黃鼠,跟貓似的!」居士才冤了,忙道:「我沒說!」夏雲道:「你說了,你還說要把御天士吃了,當貓肉吃;還要在『貓肉』里加上蛇肉,做成一鍋龍虎鬥,請你的子子孫孫一塊兒享用!」

居士道:「啊呀!你個丫頭真壞,唬得我心裏都慌慌的。原來是御天士來了。」夏雲道:「御天士來了,看你怎麼吃!最好你慌得把心跳出來,讓咱做一鍋心尖鼠肉湯來嘗嘗,免得御天士動手,把你扯爛了,做成肉糜子包鼠!」

居士道:「好極!鼠肉好吃,人肉也好吃。人間美味,非按其慣用之物才能求得;庖治之方,要靠出奇之藝。這跟做人一樣。你小孩子家倒已很懂。我在你的歲數,甚至更大些,還犯過糊塗,以為什麼事都得做得規規矩矩的。後來方知,將世上的事做得越奇越好。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其實我早做了御天士,我就是御天士,沒有第二個御天士。我裝得漂亮,巧取美色;視天下財為自家物,盡享不恥。致江湖共憤,少林、武當兩派掌門都要用鎮世武籍來壓我。我還用摧命鬼敲手將他們打了,又以居士之身假意相救,圖謀行騙他們的武籍……」

確實如此,居士的故事已經不虛。他跟御天士真是同一個人。他由「清貧居世」到號布「御天」,自有人勢所迫、人心所向。他都不怪自己壞的,只道世間冷色,逼得他變化。

他接着講那真的故事。

他要騙的武籍還未得手,不料他的兒子文好不爭氣,幹了壞事,使兩派掌門不滿,差點毀了他的大謀。他不得已,又廢了文好的武功,才騙得了武籍。

文好很生氣,覺得自己的一生都被那本武籍毀了,便想將武籍化為灰燼。即將武籍偷來焚燒。居士趕到,武籍已被燒掉了數頁。文好爬窗而逃。居士看到了他的背影,確定是這畜生行了此事,也火了。晚上便將他睡覺的屋子用柴火圍了,點了幾把火,燒了。滅子除恨。但無論如何,那本鎮世武籍已難復全貌。

當時居士細覽,武籍名為《滿月天功》,內分兩部,下部稱為《玄圯內力》。滿月天功即靠吸用玄圯內力而成——玄圯內力可以自練自吸,亦可由他人代為練成後進行采吸。但《玄圯內力》所載之章已受了些焚毀,居士雖自認武學不淺,也難弄清了。思其毀頁,大為心脈奧義,唯中嶽嵩山派最善此學,便有心前往求教。恐怕遭了怠慢,才裝了御天士而去。假尋青平居士之名,將嵩山派打了個落花流水,將派中倖存者都逼入了一個山洞之內。

其時居士已暗中控制得一個野漢,當即跳出,假意與他廝鬥。自運用大洪內功,攪得外面飛沙走石。真似斗得昏天黑地,令洞內的人難分真假。隨後才用伏陰三十六掌將野漢打得重傷難言,自也作敗逃離。

嵩山派自當野漢為救派恩公,好生伺候。沒想到居士又化成了野漢的樣子,趁夜潛回嵩山,將真野漢砍爛了,餵了山狼,冒充了他。以後居士便自稱為野遊俠,巧裝大傷,騙着嵩山派研修逸陽真功。此逸陽真功便是被居士改了名的玄圯內力,而大部《滿月天功》都已被他背熟焚盡。他只須暗練得上半部鎮世籍學,待有人練成逸陽真功,即可吸其內力而成修滿月天功。

嵩山派起先也真不負其望,參鑒本部學理,將玄圯毀頁弄清了一個大概。後進展漸緩,才等得居士萬分焦火,偷習了他們的《心脈奧義》,也自修玄圯內力,企圖早日功成,以自吸自化,達成滿月天功便了。不料居士此一修練功敗垂成,不慎氣脈攻心,傷身害力,不僅沒得半點好處,還使本身之功幾乎大毀大廢,連一般的高手也難打過了。不得已,唯有將個野遊俠再裝下去。但願有一日,有人練成了逸陽真功(玄圯內力),才可吸其內力,而成滿月天功,重顯御天士的威風。

苦苦等待期間,居士聞得董鍔之名。疑其為孽子文好。暗中探之,果然是孽子未死,反棄武習文、改名換姓,做了大官。居士不免揣測,文好當日燒了武籍數頁,負氣而逃,才未被自己燒死。但思文好房中確有屍骨受焚,又使居士不得不懷疑其早有所防,暗使他人替死,玩了金蟬脫殼之計,早看透了父親的殺心,依其惡性,不免日後報復,殺了父親。想到由孽子先找上門來,不如先下手為強。居士便在暗中做了秦暮秋的師父,將自己秘得的一套開陽劍術傳授了他。希望這個一心一意要為朝廷除害的人,能有本事除去自己的心頭大患。

后因董鍔(改名后的文好)防範太嚴,秦暮秋一直沒得下手。居士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指望自己練成滿月天功,才能成事了。沒想到後來江正山圖謀嵩山派掌門,並且得手。此賊作奸弄惡,大開殺戮,搞得再無人能練成逸陽真功,無人能以此功奪其高位,還企圖殺了居士。居士防得緊,才沒讓他得手。亦思以牙還牙,不得手。卻意外地發覺江正山也在暗練逸陽真功,才好不心喜,轉而盼着他早日練成,可吸他內力。可笑的是江正山也跟居士一樣功敗垂成,氣脈攻心,反使自己武功大失。

那時居士要殺江正山已經不難,卻又想到了利用他會更好。便將所記之《滿月天功》改編成書,使計送了他。江正山中計,殺了居士備好的替身,忙着折騰,居士自在暗中監視。

江正山先使柳義習練逸陽真功,未果。又趁嵩山派危難之機,使蘇陽去習逸陽真功,居士還暗中相助,去求原來少林、武當兩派的掌門,力保蘇陽修成真功。編了些故事,讓他們受了化魔燠氣當罡風晏氣。倆老糊塗,當真得很,轉口還將故事說得津津有味。不料說得太細了,才露了馬腳,使居士後來身臨險境。

居士最沒想到的是,會落進自己兒子的手裏。其實黑袍客抓居士上去之時,已扣住了居士的勁脈,使居士大失體力。孽子假意裝孝,居士也不敢翻臉。編著話說那本鎮世武籍並未看完,即被一白衣女子盜了去,假作不知書後數頁被孽子所毀之事。假述嵩山之秘,編出野遊俠、御天士來唬着他。自當以前雖做了御天士,但從不讓家人所知,孽子不曉,此次定能將他唬住,連編個野遊俠的奇事也能讓他難辨真假。倒也趁機暗自運通了勁脈,逃離了孽子的掌控……

其餘事居士不提。道也顯得明白了。又道:「老朽一生曲折,不是給你們白講的。我讓爾等聽個明白,也讓上面的兒子聽個明白,請你們不要來為難我,容我用蛇身通絡之術,將玄圯內力纏得緊牢一些,吸得乾乾淨淨。」

說了半天,居士才道意圖,眾人更覺得他為絕頂一奸。

董鍔果然也聽到了,在上面說道:「爹,你錯了,不該教了秦暮秋來殺我!兒對你何壞?一直在讓花兒找你。早覺得你可能到了嵩山,將花兒派到了嵩山。早猜到了野遊俠可能會是你,花兒卻說野遊俠已被江正山殺了,我都哭。過後想想,也未必,心裏才好受了些。

「爹就是會行騙,要騙個江正山也不難。爹可能就是御天士,我也想過,蠻好。只擔心你武功太高了,過於蠻橫,反招得禍害,當年才決定要燒那本鎮世武籍。不過翻開那書匆匆一看,發覺後面所載玄圯內力多有警示之言,提到層層浮脈各具竅要,稍有閃失即功敗垂成,連帶練家原本之功大退大衰。我看得歡喜,只撕了此處和竅要之章,燒了。好讓爹練功時有個閃失,丟了武功才好!」

青平居士可算清楚了自己的武功是怎麼丟的,聽着氣暈。

江正山聽着,先知道了那個崖女並非只為他而來——還為這父子冤節——本也不干他事;但聽得董鍔故意只燒了那武籍的竅要、警示,害得他也武功大失,才恨得咬牙切齒。

其實這也怪他倆武學造詣太高。起先居士自練的玄圯內力並未經嵩山派鑽修完全,他仍能練至浮脈一關,才出了閃失;江正山的武學造詣雖遜於居士,也非同一般,加上他偷藏有夤息脈氣的手冊,依此合自身心法而練,已得逸陽真功(玄圯內力)原本基要,故亦至浮脈之關,卻因所練之術畢竟已非原載,須少而習練八段氣運之法以化奇經之濁燚,而江正山少時嵩山派尚未悟得此法,致他少失此學,過後補之,已難免奇經不凈,功敗於此。倒如柳義習練甚差,遠不近險關,反而無害;或似蘇陽可造之才,遂能大功告成。

青平居士終於怒道:「畜生,下來受死!」董鍔道:「爹,你還想殺我嗎?」言語甚是親和。居士不答,又像氣暈了。

江正山聽着董鍔的口氣,像對局勢挺有把握,感覺著不舒服。想到人家還藏着一手,自己也得趕緊行事,不及多慮,一縱身,上樹、爬坡。眼瞅著頭頂的石頭又砸來了,江正山才連忙翻躲。重施壁虎功,愣沒從石坡上下去。也不怕蘇陽再從後面砸他了,心知蘇陽再砸到他腦袋上亦無大礙。

何奐雄、夏聖平等只有朝江正山扔石頭。石頭大如盆子小如碗,下的勁力各有不同,雜在一起乒乒啪啪地落,江正山不能挑着躲,都得避著,才僵持了一陣。可上面的石頭再多也有扔完的時候。江正山上上下下了幾次,不信上面沒完。

果然,秦暮秋先覺著身邊空了;夏聖平剩有幾塊石頭,忙要給何奐雄使去;修靈道人摸來摸去,身邊只有個光頭了;慈目和尚忙着將他拉住,道:「阿彌陀佛!」飛石頓空。

江正山趴在石坡上歇了歇。又抖了抖,落下一身紅屑。翻著白眼,露著白牙,笑起來道:「菩薩也保不了你們!」復陡出狂言:「難道我吸了這些人的內力,還會及不上滿月天功!」忽而躥上。

何奐雄、慈目和尚急又砸石,全力阻止。江正山不得不防,未能如願。

青平居士真氣了半天,到這時候才又高興了,饒有興趣地對江正山道:「聽說《蟥魔內經》曾被嵩山派所得。嵩山派恨那書邪惡異常,有焚毀之意,但又覺其功法學理深精極義,堪達奇門至陰,毀之可惜,才將該《蟥魔內經》交由武當、少林兩派處置。兩派高手——行風、渡月——便依此,合少林、武當之絕學,創得滿月天功。實如奇陰高陽,天地合、陰陽長、太極生,兩相為圓,可謂滿功。再不似蟥魔之術,不斷地吸人內力,也沒個滿足的境地。」

江正山躲避飛石,忙得不可開交,顧不得說什麼。

蘇陽在山縫內聽明白了,道:「你以為蟥魔功再怎麼吸力也比不上滿月天功?」居士就又在外面的石下捲曲,抱緊蘇陽的腳,道:「沒錯。」蘇陽笑道:「你以為滿月天功是你的了?」居士道:「當然。」蘇陽嘆了口氣,大聲道:「江正山是不是傻了,容忍別人比他武功高強?」

居士陰陰一笑,道:「你不用挑撥離間!江正山趕來也沒多大用了,我一使丹力即能將你的內力纏盡。不過吸得快了,略失分毫,並無大礙。江正山也不是傻。他本不想我吸得玄圯內力,早想把你逼入山縫之中,用我擋着你,好讓他任意吸力,否則他早用解步神功趕上你們了。不料陰差陽錯,他讓我佔了機會。還以為蟥魔功能勝過我!」

蘇陽又笑道:「你之所想,正受江正山的擺佈。我看江正山奸刁過人,一定還防了你一手。你想不出來,豈不覺得腦瓜子疼?」居士才一激靈,猛醒。心中啊呀一叫,牙齒倒是緊咬。眼一閉,額上汗如豆暴。

不過此時居士的頭還沒痛得太厲害,但有微裂之感。急吞吐納引內息,覺潛脈如冰。想來江正山已用暗力推死了他的陰絡,使他可吸之力不過陽剛,再怎麼使術也采不得柔勁,頂多取得一半玄圯內力。

只聽得夏雲也在裏面咯咯地笑,對蘇陽道:「幸虧爛黃瓜壞過了頭,我才不用砍你的腿!」蘇陽道:「我只剩一半內力了,還全是柔勁,打不過江正山;居士單吸了剛力也練不成滿月天功,絕非江正山的對手。你再砍了我的腿,咱都玩完。留着咱倒有辦法。」夏雲忙輕聲道:「別被江正山聽到了!」又喝道:「你這爛居士不會笨死吧?小心來不及了!」

江正山更擔心的已是董鍔的手段,對他的爹倒不放在心上。急於上坡采吸內力,以便更具應變之能。不過他還是聽到了幾句對話,覺察到了變化。飛躍而下,背上挨了石塊都不顧了,徑奔青平居士。

坡上的六人正感火燒眉毛,危亡在即。突見江正山又下去了,都納悶,還沒鬧明白。只見江正山已躥至居士身旁,撲了上去,完全像惡狗撲食,趴上了居士的後背,推着他,兩人在地上一滾,方同時起身。

蘇陽的一隻腳自然地脫離了居士的掌控,縮回了山縫。大聲道:「多謝,多謝!」大夥兒都不知道江正山幫着誰了。

江正山還很惱火,抓着居士,一掌便想拍上去。居士道:「晚了,我把吸入的內力又還回去了。麻煩你用點真力幫我疏經活脈,激活陰絡。免得我不願意幫你。」江正山更是氣憤,道:「你可真捨得下!」慢慢的,還是將一隻手放到了居士的肩井**之上,似已服從。

居士靜靜地立着,深深吸氣,緊盯着江正山道:「不要做假。」江正山一掌上撩,直捋著居士的脖子,橫著便壓。眼看着居士頭朝下翻了,摔倒了地上,江正山才道:「你個老妖精,如此精明,讓我怎麼騙你!」可算是氣瘋了。

蘇陽道:「別使喚他了,靠你自己吧!」聲音已在山縫之外。江正山道:「激活陰絡,大廢真力!真不如跟我徒兒練練!不信這上成的蟥魔功吸不了玄圯內力」看見蘇陽已離了山縫口,向他走來,他亦上前。行了一步,一停,斜向左跨。

蘇陽在那裏回頭,向著山縫道:「你千萬別出來!」顯然是在警告裏面的夏雲。夏雲忽道:「萬一爛黃瓜想進來呢!」

江正山已展開解步神功,身影飄飛,疾過右方。蘇陽方驚道:「他真想繞開我!」踩點騰挪,腳下亦快,把臂一伸,才把江正山攔住。又沖夏雲道:「幸虧你提醒得早!」夏雲道:「小心腦袋!」

江正山已雙掌高舉,同時拍下。

憑他此時之內力,足以使出玄旻功法,當不謙讓,也不必對徒兒客氣。此招也確是他最數辣手的玄旻滅下。已然勃發。

蘇陽先覺察到腳下的變化——一串小鼠兒,從地縫下往外蹦,翻肚皮。一抬頭,他仰著臉看,可見江正山的血手,正往下蓋。蘇陽自非鼠輩,不翻肚皮,將胳膊一擋。單臂已與雙掌相交。

江正山如遇水中浮木,雙掌一壓,一沉,即又上浮。玄旻功法竟難滅下,好懸沒把自己掀翻了。才急攻蘇陽側路,始發蟥魔狂吸。

蘇陽道:「你的手好臟!」雙臂翻攔。江正山觸手冰涼,好覺著滑。蟥魔功沒個吸處,哧溜一下撲空。身上猶冷,但一掌已經火熱,也不滑了,還沾住了火球般甩脫不掉。燒痛無以可耐。啊地一聲大叫,急撿地上兵刃,拿着一刀,瘋子一樣朝自己手上砍。

噹啷一聲——刀落地上。似有誰於心不忍,把他的刀打落了。但仔細一看,江正山還是把自己的手砍了。那手掌和刀一起落地,帶肉的輕悄。

江正山自捏殘臂血脈,猶笑,道:「玄圯內力果然是好東西呀!難道我都碰不得?」蘇陽道:「再試一手。」大步邁進。江正山已經退縮。騰身五步之外,笑得怪異,道:「好東西呀,好東西!」目光略移。

蘇陽趕緊回頭,背心上已貼了一掌。急轉身形,這一掌竟順勢而來,移貼中脘。正是青平居士重吸內力。

其雖武功低落,到底是老練江湖,諳曉潛身進襲。

蘇陽道:「好不知誘引,當吸我一半內力,亦可稱雄了嗎?」青平居士已將蘇陽死死攀牢,陰著臉道:「老朽不可再辱!」

江正山道:「兵法雲,將帥起兵,不可因由怒躁。似我剛才般向居士發火,實乃大錯;居士也不因氣了,折騰你!」說着話,江正山早已飛轉到了最佳方位,一掌貼上居士後背。又道:「但我剛才不是發火,而是為了暗中激活居士的陰絡。居士自覺已能吸你全數內力,練成滿月天功了!」

蘇陽驚道:「他還是中了你的詭計!」江正山笑道:「他幾十年之期盼,一時有望成全,哪裏還止得住!」

居士方瞪眼扭頭,向後道:「你要怎樣?」江正山在後面推緊了,道:「你吸我也吸。趁你開脈納力之機,掘你丹外勁流,應該可行吧?吸不到我就殺了你!忒妙的法子,我先沒想到,現在想來也不晚。不過你要後悔便遲了些!」說話間已在舒伸筋骨,斷手一揮,大有快意。

居士唯有苦笑道:「看來你比我還壞,真是江山代代出人才啊!不過在這世上做好人難,做個壞蛋也不容易。如我般做了青平居士,真的受盡貧苦;再做了御天士,也沒享到幾年的福。人生一世,左右為難,活着都討厭!」

江正山聽着不妙,道:「你想我殺了你嗎?我已覺大股內力進身,殺了你也不怕徒崽子了!可我還是勸你想開點,乖乖地順了我。江某今日言而有信,定饒你一命,讓你安享余年。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山縫裏的丫頭你覺得好,我也可以抓來送給你。你看如何?」

夏雲道:「休想!」居士道:「罷了,我已覺得清醒了好多,不想再被你騙了,亦不自欺。世上事再好,也蒙不了我了——活着受罪!」

蘇陽才道:「居士言重了,也許你活得勤奮些,受了一輩子的累。不是受罪。你要是圖些安逸,貪得有度,也不會窮瘋了似的去做御天士。安安份份地做個青平居士,若落拓不羈,自得清風明月意,免受物累。生世百年,也就樂呵呵地過了。」居士不覺點頭,道:「小屁孩子老成話,也有點況味。可惜老朽已見到棺材了,不可再圖。你的師父也已自掘墳墓。」

江正山大感意外,但不知哪兒出了問題,道:「此言何意?」居士道:「嵩山派還有高人!」江正山立馬回頭,左張右望。沒見着,才道:「誰?」猛然大驚,心思有詐,緊盯着居士不放。

居士慢慢地說道:「你看見了嗎,有誰在幫你教徒兒?」江正山小心道:「沒有。我教徒兒絕不容旁人插手。」

蘇陽道:「不假。爛黃瓜還管得挺嚴,閑書也不讓咱讀讀。我得過一套《桑下詠》,尚未看完,不見了,想來就是爛黃瓜收了去,藏起來了。」夏雲可在那頭樂了,哈哈笑道:「我偷了!我偷了!」自覺功勞不小。蘇陽便作氣道:「你也不說一聲,害得我偷偷到爛黃瓜的屋內去翻找,把他秘藏的《滿月天功》、《夤息脈氣》都翻出來了。」

江正山道:「混蛋!」真氣,更驚。居士才明白些,道:「原來如此。你倒可自修玄圯內力,但要練成滿月天功可不行。」蘇陽嘿嘿笑道:「沒錯。我暗修得玄圯內力,但發覺滿月天功不能將體內之力自我引吸,當時還真擔心是爛黃瓜故設奸計,或者另有刁客。」居士亦笑道:「你沒把《滿月天功》全當成是假的吧?」

蘇陽道:「我看着那書寫得不錯,念起來也朗朗上口,看了幾遍就背下了。但有幾處覺着意思不順溜,想來便假在那裏了。」

居士不禁搖頭,道:「我倒不信,你能看出來?」蘇陽道:「非關武學造詣,但有些山水雅趣,化作文思,可通作者靈機。」

居士道:「玄乎!若論賞花戀草、吹風賞月、遊山玩水之類,我跟江正山確難與你相比,不過以此你能辨出文中原味嗎?」蘇陽道:「這還靠運氣,須知文中原味,離不得原作。」居士笑道:「原作,我記下后早燒了。那時你還沒生出來呢。」

蘇陽道:「不是非得《滿月天功》的原文,憑作者其餘詩文,亦可揣知深意。如《幽客集》。其雖然大多為嵩山派高士的遊歷之作,卻也收錄了武當、少林兩派中行風、渡月的佳作——行風、渡月正為《滿月天功》所記之作者。」

居士自然驚奇,道:「難道你能憑《幽客集》辨明《滿月天功》?」

蘇陽道:「《滿月天功》言:心思浪涌,滾滾于丹陽,若遇喜懷,血脈狂沙,蠻草極荒。《幽客集》有行風言:最喜江南平平水,了卻湖海風波惡。俯仰晴春嫩綠間,絕跡凶血涌心田。《滿月天功》又言:「層層雲烏盡歸頂,轟然作我心,得意開天靈。《幽客集》卻有渡月言:天高雲淡頂臨空,飛鳥傳佳音。花蝶底下聞,於此舒胸懷,樂知風雷盡。雖一為武功內意,一為筆下胸襟,但心懷之差盡同天壤。若按二位前輩之心向,尋武理之內含:高則當平,狂則當斂,蠻則當絕,頂不易壓,心歸明凈,一脈靜偱。豈不把原文辨個清爽。只因你改得太多,不勝枚舉,才廢了我不少時間。」

居士啞然失笑,眼神中異樣的光亮在流螢一般散失。隨之笑而無聲,竟把些氣都出完了。才吸得一口,閉上了眼道:「怪不得你一直在看《幽客集》。人道高風雅趣,自與眾不同。也有些個好玩命擺弄的。但少年有學,若一味以此為傲,不過慕榮之廢品。我兒當你是個廢物,也有道理。誰知你是個人精兒,可勝了不少的老狐狸了。」

蘇陽自然高興,道:「你還誇我呢,真不容易!」居士道:「你能尋文斷弊,翻悟原理;改經易脈,暗調周身氣詣,偷得滿月天功,豈非妙絕!」

蘇陽自謙道:「我照着《幽客集》將所記功文對比改換,還得暗運內功修進,不敢露形意於分毫,真的提心弔膽,沒什麼妙絕的。」居士突然瞪眼,大笑道:「當不以成敗論英雄,你也有心智呈強,不要再心虛了!讓老子輸於你小子的臭屁絕謀,不好嗎?」

蘇陽不免好言相勸:「我這點謀量,哪比得上爾等深算。我不過是個風雅之物,慕山川靈秀,諳大道自然,隨化浮沉間,縱浪於人間,得天獨厚而已。」夏雲高喊:「真要臉,自誇!」蘇陽才又道:「其實輸於狗、輸於貓、輸於蚊子、甲魚、爛王八都一樣,反正玩完了便是,還有什麼可稱道的。我也不賞你的光。」說完很高興,已經不要臉了。

居士感慨萬千:「少而知曉大道,青平居士當年何不如此,方能得天厚愛,一身武功精進猛長!後有背於道,傷天害理,才有今日。想來人謀千計,在天道間不過狗肚雞腸,必敗於天,輸於道者,不足為奇!願爾小輩見個教訓,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了!」蘇陽便望着居士那感人的樣子,笑不得,點頭道:「你放心。」

夏雲大叫:「你歸我管的!你歸我管的!」顯然已跟蘇陽有約在先,擔心他忘了。蘇陽不便計較。

江正山大嘴一張,早已感到體內吸入的勁力不斷外流。一手緊貼居士後背,不由自己了,抽退不得。猛然間恨死爹娘,咬牙嚼舌,呸地吐血於地,糊塗道:「我不信!」

居士明白他的意思,道:「別不信了。你徒兒於此砸死秦碩之際,練成的已非所謂的逸陽真功(玄圯內力),而是滿月天功了。我先吸他內力的時候,只掘其剛力,倒也不知;重又吸他內力之時,剛柔齊納,已覺其力滿經縷,才有所感知。玄圯內力他當早有所成。怪不得何奐雄疑其有丹陽粉之害,原是他內力暴滿、玄圯大成之故。其實他服了丹陽粉也已無害,倒讓人察不出來。咱都疏忽了。」

說得沒錯,令何奐雄方悟。居士又對江正山道:「玄圯內力是好東西,他肥水不外流,自練自吸了。一直在耍著咱呢!你隔着我體會不到,先覺著大股內力進身了,好開心;現在你該覺著大股內力離身了,還不信,還開心嗎?」

江正山一扭脖子,顧不得說什麼。蘇陽道:「我不過想弄個水落石出罷了,稍稍玩了玩。」

江正山急出陰力,胳膊勁已擰開了。五指如鈎,乾脆抓進了居士的脊肉。一拉,與居士兩人飛一般轉了開去。

蘇陽未追。背手而立,輕拂胸襟。

江正山斜眼歪視,將跳到喉頭的心連着血沫咽下,方靠住了石壁調息。感到由蘇陽處吸得之力盡已還清,但先前所吸四派掌門、柳義之力居然尚在體內。暗幸之下,亦已知滿月天功功成絕代,內力隨心運縮,出入自由其化,他是再也別想得了,人家不把他的內力掘了去,還真因是力滿了,不須要了。眼下便打算逃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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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骨清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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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各有千秋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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