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羊能吃人

杜如晦的心情很複雜，從前只知道借刀殺人，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借羊毛殺人的。

然而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頭。

徐凡話興還沒過呢，繼續又說道：「就權當他們還算識點實務，願意放下兵器乖乖做些糊口的買賣。」

「那這時，他們也自然知道自己兵力不足不足以與大唐抗衡，自當乖順一點才好明哲保身，如此，沒了打仗，除了放養牛羊，是不是缺少了點什麼？」

「那便是四書五經，禮樂騎士，而這些可不就是我中原最為盛行的嗎？」

「所以當突厥被壓的實在抬不起頭了，咱們便可以給個甜棗，派出一批大能教授他們詩詞歌賦，禮樂騎射，得讓他們明白做我們大唐的子民是有多好，他們就會覺得不做突厥的人，做大唐的人，一定會生活幸福百倍。」

「只是想要冠上大唐百姓之名哪有這麼簡單？好歹言語方式，書寫下來的筆墨，亦或是禮節都得重新學習才是。」

「而在潛移默化之下，我大唐的風骨與血性自然會在傳承之中一點一點的沒入他們的骨血，他們最終會從根部開始改變，時間一長了，甚至都可能忘記自己曾經是個突厥人。」

殺人先殺心，這是這一大段話其中的內核。

只有皮肉之傷，哪裡夠徹底磨滅一個人？

最有效的，便是從內部開始改變瓦解他們，就算最後他們還是個人，但身上的每一塊皮肉也得是大唐精心挑選細細縫合上去的，真正屬於大唐的人。

這實在是太狠了，他是怎麼有這麼狠的手段？

不用一兵一卒，甚至一切都看著非常的和諧，充滿了愛與善意，可偏偏就能引導這一切的發生，滅掉一個民族。

杜如晦如今看徐凡的眼神已經不單單隻是看一個人才這麼簡單了，他覺得自己的世世界觀已經被撞碎，然後又重新塑造了起來。

最後他只有深深的嘆服，他從石桌上支起身子來，深深地向徐凡行了個禮。

這場談話必須就此結束了，他一定要第一時間將這些內容全部報給天子。

還得告訴李世民，原來這世上，真的有能夠食人的羊。

杜如晦離開，徐凡卻一臉懵逼的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瞧了瞧滿桌上的酒菜，覺著他可能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難道他以為，他徐凡開了個酒肆做了生意，就非常的有錢了嗎？

難道他以為在他家吃飯就不用給錢了嗎？

雖然是朋友，可以給他打個九五折什麼的，但好歹他也是做生意的呀！

徐凡很無奈的，而杜如晦則是完全沒有接收到他的電波，直接飛奔而去。

照理說臣子們無詔不能隨便進宮，但這一次有急事，杜如晦直接便往前通報，得了允許之後狂衝進皇宮御書房。

李世民聽見宮人道：「杜大人十分焦急，似是有什麼燃眉之事。」

便感覺很是疑惑，在他眼中杜如悔甚少有這般焦急到忘我的程度呀！

於是便讓人進了殿中。

杜如晦卻沒有直說什麼，反倒是見了李世民深深的行了個禮，便問李世民可否賜他一些筆墨紙硯。

李世民滿臉的懵，但還是應下了。

宮人將紙筆擺上，杜如晦捲起袖子拿起筆，仔仔細細的往下寫著什麼。

李世民本身與杜如晦的關係便亦友亦臣，見這情況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反倒頗為好奇的望著他，不知他能寫出個什麼花兒來。

於是他便坐在旁邊小口小口的喝著茶，一邊看著。

他不急，杜如晦下筆卻很快，彷彿有個鬼在後頭追著他一樣，寫的那叫一個迅速。

李世民都懷疑他有沒有看清楚自己寫的是個啥。

他正想起身過去瞅一瞅的時候，又有宮人來報，說是長孫無忌來了。

吼，這倆兒是一起來的呀？

揮一揮手便讓人將長孫無忌放了進來。

長孫無忌和杜如晦的目的不一樣，他是想與李世民商談他前兩日於朝堂之上，說出的徵收商稅的事情。

因為這可是一道政策，並不是隨隨便便說著玩兒的。

辦的好了自然有益天下，可辦的稍微有那麼一丁點差池，後果就難以預料，所以必須得全方面的排查一遍，最後才能實施。

然而他進了殿中，卻見杜如晦也在，而且杜如晦一改平時那笑面虎的樣子，滿臉焦急的趴在桌邊寫著什麼，看那急躁的樣子，手上都沾了些墨水。

而杜如晦很快寫完了一張宣紙放到一旁，而後又拿起另一張開始寫，速度快到讓人咂舌，他不由也好奇起來，暫時就先放下了口上要說的話。

想到如今又不是在上朝，便也少了些許顧忌，朝著李世民又行了個禮，便隨李世民一同坐下，靜靜等著杜如晦寫完。

杜如晦的速度也是極快的，寫完之後好像放下了什麼心頭大事一般拍拍胸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確實是擔心呀！

他喝了酒，雖然剛才聽見徐凡說的話酒醒了大半，可依舊怕自己時間一過就忘記了，所以才這麼急急匆匆的把這些寫上。

字跡雖然有些潦草，卻還是可以一眼看清寫的是什麼。

「克明，你急匆匆而來，就為著來朕這兒寫點東西？」

杜如晦心道。你們是不知道這東西有多麼的厲害。

他感嘆道：「微臣方才去了徐府，原想著與徐掌柜談談詩詞歌賦，喝點小酒，吃些美食，閑話家常也就罷了，可當時微臣與徐掌柜喝酒喝的暢快，便聊起了突厥與我朝一事。」

「未曾想徐掌柜竟是這般的人才，不止在詩詞方面造詣頗深，就連對於朝堂之事都有獨特的見解，一針往往一針見血，將事情理得頭頭是道，而且言語之間竟可操控全局，實在讓微臣望塵莫及，便連忙告辭進宮，只想把徐掌柜說的話寫與陛下看。」

他這話說的倒是讓李世民與長孫無忌十分詫異了。

「克明的意思，莫非這寫的是可優於國策的？」

想到此處，李世民又想起徐凡與他談政策之時的事，於是立刻便走了過去，拿起了兩張宣紙。

雖然杜如晦寫的快，但徐凡說的話已經深深的刻進了他的腦子裡面，他記得認真，寫出來的也是一次都不差。

而徐凡說話又並沒有文縐縐的辭彙，所以一路下來，意思能夠瞬間讀懂。

也正因為如此，叫李世民與長孫無極竟是渾身一顫，就連先前有些放鬆的表情都慢慢的凝重了起來。

原本放肆的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就生怕呼吸一重就能把面前的紙吹掉一樣。

杜如晦寫得快，他們瞧著卻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瞧，而且越看心裡就越加震驚。

瞧完了一張，又拿起另一張，兩張合在一起，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杜如晦會這麼急匆匆的跑進宮，又為什麼會如此的激動了。

因為他們也很激動！

他們滿腦子都是懷疑，難道徐凡真的是個人嗎？

有這等的才華，有這等的智商，真的不像個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