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樹基地 第二十三章船票
這就是所謂覺醒。她可以聽見新生的血液如激流般沖刷著自己的血管，那是星空體進化者的血液滲透到全身的每個細胞中，每個細胞彷彿都從漫長的沉睡中醒來，大口地呼吸著。
變化的不僅僅是內在，還有外表。一天前她還是那個臉上有雀斑的瘦小姑娘，像只發育不足的小奶貓，如今她所到之處，驚嘆聲不絕於耳。
她醒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開始蛻皮了。撕掉死皮之後新生的肌膚暴露出來，如玉石般完美無瑕，連臉上的小雀斑都不見了。
「新生的皮膚太柔軟了，在寒風裡很容易皴裂的。」許遠漫不經心地說。
一整天她都在進化，身體的種種缺陷都隨著血統蘇醒而消失，當小茜面對著鏡中的自己時呆住了，從正面轉到側面，不敢相信那些完美無缺的線條屬於自己。
許遠對這種變化表現得很開心，帶著小茜短暫的離開了港口去黑市上買衣服。小茜第一次看見那麼多漂亮衣服一件挨一件掛在一起，在鬼樹基地的時候，孩子們只有紀念日才會得到一身新衣服。
她待在更衣室里，許遠會從衣架上摘下一件又一件扔進來，她一一穿上走出去讓他看。通常許遠只看一眼，他覺得好的就打個響指表示這件他要了，覺得不行他就不耐煩地比鬼臉。
他給小茜買了月本島產的內衣，小茜都不敢相信世界上有那麼輕薄的織物，絲綢內褲帶著漂亮的蕾絲邊，胸衣則有薄薄的棉墊子。
「反正即使發育了也不會有多大的胸·部，還是買月本島版的好了。」許遠一邊付錢一邊嘟噥。
在小茜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那傢伙就怪笑著撒腿跑遠了。
就這樣，只用了半天時間，許遠就把小茜武裝成了一個高官家的獨生女。
錢絕不是問題，許遠總是隨手摸出一卷卷聯邦幣付賬，小茜不知他從哪裡搞來那麼多錢，她也不問。許遠就是這種超出想象的人。
實際上能有這麼多錢全是小茜的功勞，準確的說是藏在小茜體內的那個外星少女的功勞。小茜融合願之星后外星少女就醒了。她是個靈魂體，願之星內部很適合存放靈魂體，外星少女進入願之星后便無需以沉睡來維持靈魂不散。
願之星可以很好的滋養她的靈魂，她可以在其中自由的調養，並時刻關注著外界。正是外星少女的指路，許遠才能帶著小茜安全的走出那片山區密林。
當許遠帶著那顆已經被小茜吸收了精華，只剩下外殼的願之星路過一家賭場時，外星少女讓他進去耍兩把，一開始許遠是拒絕的，但外星少女說能幫他作弊撈錢后，他同意了。
脫離了鬼樹基地，世界上再沒有什麼能困住許遠，他徹徹底底地自由了。在給小西買衣服時他從黑市上買了一盒古巴雪茄，小茜從試衣間出來，看見許遠坐在壁爐前，就著爐火點燃了一支雪茄，深吸之後倚坐在高背沙發里，許久才緩緩吐出一道青色煙霧。那一刻他的瞳孔映著爐火，彷彿熔金，身上升起山一般的威嚴，令小茜覺得遙不可及。
「別害怕。我會變，但我不會離開你。」許遠知道她在看自己，卻不回頭，「在你對我還有用的時候，我是不會放棄你的。」
「這是我們新的約定。想要活下去，就勇敢起來，始終做對我有用的人。」過了一會兒，他又說。
銅鈴聲響起，侯船的人們霍地站了起來，像是聽見集合號的士兵。
大概是客輪準備發車了，人們不顧一切地往檢票口擠。誰也不知道船上有沒有足夠的房間，早一刻登船就多一分離開月本島的機會。
人流在小茜面前洶湧而過，她下意識地捏緊了口袋裡的東西。那是兩張船票和兩本蓋著第十一特區簽證的護照，所有證件都在她手裡，許遠說要去辦點小事，登船前一定趕回來。
「要是我真沒趕回來，就是出事了，」許遠走的時候隨口說，「那你就自己去第十一特區吧，我們在那裡見面。」
小茜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傷害許遠，就像凡人傷害不了魔鬼。但這時她的心還是狂跳，她伸長了脖子望向候船大廳的入口處，期待許遠的身影忽然出現。
檢票口只會開放幾分鐘，如果幾分鐘內許遠還不趕回來，她就得自己去第十一特區。可她完全不了解第十一特區，她去第十一特區，只是因為許遠想去第十一特區。
在那個遙遠的國度重逢么？可許遠甚至沒有約定重逢的地點和時間。也許去第十一特區的旅行只是一場謊言，「辦點小事」只是離別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對許遠沒用了，所以許遠就走了。她這麼想著，眼淚好像就要湧出來。
「你喝不喝熱咖啡？」有人在她背後說。
許遠端著兩杯熱咖啡站在她身後，喝著其中一杯，黑風衣上星星點點的都是雪花。
「你回來啦？」小茜獃獃地看著他。
「哦，剛才就回來了，先去買了兩杯熱咖啡。外面真冷死了。」許遠不由分說地把另一杯塞到小茜手裡，「給你，把手暖和一下。」
小茜雙手捧著那杯滾燙的咖啡，眼淚無聲地滴落其中。
「都說了在你對我還有用的時候是不會扔下你的啦。」許遠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大大咧咧地說著，摘下手套，把雙手搓得暖起來后摸了摸小茜的頭。
這傢伙流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我是去查你姐姐的消息了。但很抱歉，是壞消息，你的姐姐死了，她在有生之年裡一直等待著你回家，可惜她沒能挺過這個燃油缺乏的寒冬。」許遠小心翼翼地說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小茜，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問，「聽到這個壞消息要不要我擁抱你一下以示安慰？」
出乎許遠的預料，小茜點了點頭，即不驚訝，也不悲傷。
「我知道啦。」小茜輕聲說，「船好像要開了。」
「嗯，可是這些人把檢票口都擋住了。」許遠說，「我把你舉起來，你看看檢票口那邊的情況。」
他不由分說地把小茜舉過頭頂騎在自己的肩上，他那麼消瘦，這麼做居然輕而易舉。檢票口並沒有開啟，小茜看見檢票員一邊搖著銅鈴，一邊在小黑板上寫下：「接到管理部門緊急通知，因航線出現海怪，即日起東方客輪停止運營。」
人們燃起的希望一下子被撲滅，所有人都獃獃地站著，不敢相信這個噩耗。
「東方客輪被取消了。」小茜說。
許遠把小茜抱了下來，壓低了聲音：「鬼樹基地的消息已經傳到月本島政府了。」
小茜警覺地四顧。
「不必懷疑，他們已經意識到有人逃出了鬼樹基地。如果是我，我也會立刻封鎖交通要道。」許遠拖著小茜往外走，「港口最先被封鎖，然後他們會在公路哨卡和機場加強檢查。」
「我們怎麼辦？」小茜問。
「先去第十一特區，然後去進化學院。」許遠拖著她衝出港口，仰望飄雪的天空，「我們去進化學院。」
「去進化學院？」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去進化學院么？」許遠問。
小茜搖搖頭，她沒想過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許遠在那裡還有親人和朋友，也許在那裡他能隱藏的更好。
「我看報紙上說，」許遠摸摸她的臉蛋，「進化學院是人類最著名的進化者訓練營，在那裡只要你展現出足夠的能力和天賦，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資源支持。
而且，那裡很溫暖，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其中三個季節都有花開。那裡有成千上萬種花！春天的時候，每條山谷都開滿不同的花，都是不同的顏色。」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帶你去看！」
他的眼裡寫滿了孩子氣的興奮，好像那些被鮮花充塞的山谷就在眼前。
「那我們去進化學院。」小茜點點頭，「去南邊溫暖的地方。」
「我們就這樣去進化學院啊？」小茜輕聲問。
「要是東方客輪還在運營，我肯定能搶到特等艙。」許遠嘆了口氣，「可現在只有這個辦法啦。不要抱怨啦，我保證很會沒事的……」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黑色的海浪如一層層巨獸的鱗片，一直延伸到天邊。幾十公里望不見一處他物，只有一座燈塔矗立在海面上。薄薄霧靄瀰漫，一隻小船緩緩的駛向天邊。
……..
夜色下一輪冷月孤照，冰冷的海風在海面輕撫，而船里的小茜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沒辦法，給你講講你姐姐的事情吧，這樣就會有精神了。」許遠說。
「好啊。」小茜睜開了眼睛。
許遠舔了舔被風吹得乾裂的嘴唇：「你姐姐長得很漂亮，是個小有名氣的科學家，她工作認真，為人熱情，很多人都很喜歡她，同樣，追求她的人也很多。」
「是么。」小茜輕聲說。
「哦，對了，你姐姐很喜歡跳舞，每周都會去學校的舞場跳舞。我們去了第十一特區你可以試著學學跳舞，大概你也會是舞會上的焦點。」許遠嘖嘖地讚美。
「是么。」小茜又說。
「可惜她過世了，」許遠嘆了口氣，「華夏有句諺語，『好人總是不長命的』。」
「她怎麼死的？」小茜問。
「因為受寒引發了流感，你姐姐病倒了，由於你姐姐是獨居，沒人照顧她，流感轉為肺炎，然後就去世了」許遠抹了一把汗，此刻的他有點狼狽，那身考究的薄呢長風衣搭在小茜的背上禦寒，他身上的羊毛外套歪歪斜斜，前襟上掛滿了雪，皮鞋上沾滿泥漿。
「你騙了我，我姐姐死在了鬼樹基地里。」小茜說。
這句話說得那麼平靜冷漠，好像只是在陳述事實，而這個事實跟她毫無關係。
許遠的身體微微一震。他停下划槳的動作，慢慢地站直了，扭頭看著小茜：「你怎麼知道的？」
以他的驕傲和懶惰，雖然被揭穿了卻不願意否認。他已經勉為其難地撒了一個謊來安慰這個女孩，懶得用更多的謊言來圓謊。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小茜說，「我看著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在說謊。」
許遠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內側，那裡有幾滴隱約的血跡，他離開小茜的那段時間是返回去找莎伊了，不過當他回到鬼樹基地時。
整個基地已經被那怪樹給吞沒了，包括那架龍骨。更糟的是鬼樹周圍似乎有一層結界，他根本沒辦法靠近其周圍數里之內。
他身上之所以有血跡是因為他強行要闖入卻被驟然出現的一根藤蔓給擊傷了。他知道憑自己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靠近那裡，所以他不得不退回來。
他原本打算不告訴小茜她的姐姐就是莎伊，以免她過度傷心。就像得到一件東西，人在絲毫沒有希望時也就不感到失望了，但最讓人難過的是偏偏只差一點卻永遠的錯過了。
他嘆了口氣：「你姐姐叫莎伊，就是那個來基地考察的女博士，你見過她一面，她進入了怪樹內部沒有出來，是她給我們創造了逃出來的機會….別太難過，或許她沒有死也說不定。」
小茜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說。
「好了！這次我說的可都是實話，還有什麼問題么？沒問題我還要繼續划船呢！」許遠已經很不耐煩了，他會再去鬼樹里找莎伊的。
「沒問題了。」小茜輕聲說。
一路再也無話，只聽耳邊海風呼嘯。過了很久，許遠感覺旁邊一陣哽咽聲。
「又怎麼啦？」他嘆了口氣。
「姐姐……。」小茜的聲音因為哽咽而變形。她覺醒了進化了，強化了骨骼和肌肉，血管里流著星空的血，卻不能把自己的心變得無懈可擊。
「愛有什麼用呢？」許遠不耐煩地嚷嚷，「其實你從未擁有那種東西啊！你是個進化者你明白么？你不是個人類，當你獲得能力的時候你就只能遠離人群，你註定將與孤獨為伴，就像天才、英雄和瘋子。你不需要愛，有能力就能活下去！」
許遠把小茜擁入懷裡。
「明白。」小茜說。
可溫暖的水滴還是不停地滴在許遠的衣領里，被風吹之後居然結冰了，冷得他打了個哆嗦。
「還在哭么？你很煩！知道么？」許遠的耐心終於耗盡了，他嚷嚷的聲音在海面上遠遠地傳了出去，「你哭起來就變醜了！我最討厭我的部下難看了！」
小茜抹了抹臉，可眼睛還是紅腫的。她不想許遠為了她生氣，雖然他生氣的時候其實也不太討厭，生氣的許遠比較像個小孩。
「聽著！記住了！我給了你第二次生命，以後你就是我的了！」許遠面目兇狠，「從今以後你不再是基地里的那個小茜，你是進化者小茜，如果非要愛什麼才能讓你有信心活下去的話，不如愛我好了！
「好呀……」小茜的回答被風雪聲吞沒了。
許遠沒有回答，也許他已經厭煩了這種對話，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聽見。他繼續划船，駛過一片皎潔的月光。
Ps:存稿已經沒了，又要開始擠時間碼子了。╮(╯▽╰)╭
Ps:舊的篇章已經結束，新的篇章即將開始。
Ps: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要寫什麼，也許我就是喜歡熱血，冒險，拯救世界的那種感覺，所以用文字來體驗吧。這便是我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