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臟奶奶的雪蓮果

李村長吃完粥就急著往李家寨趕路，由劉叔送黃佳艾去臟奶奶家。

小勺沖的路燈沒有普及，劉叔唯一的一個充電電筒又被李村長拿走，還是在辦事處翻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個裝電池的老式電筒。

老電筒發出微弱的橙光，中間一塊黑色的陰影依舊讓黃佳艾看不清楚路，儘管從劉叔家到臟奶奶家也就一千多米的距離，他們還是走了大半個小時。

臟奶奶在村頭地勢比較高，正好可以看到遠處黑暗中閃爍的燈光，再往上眺望是廣闊的天空，黃佳艾一眼看到排成行的三顆星星，那正是獵戶座的腰身。

黃佳艾在棠川縣城的房子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陽台，黃母買了一個吊椅，她平時沒什麼事就喜歡坐在吊椅上看星星，而每次仰頭直直地看上去看到的就是獵戶座，那麼，家的方嚮應該在那邊對不對？

「小黃，小黃，走了，你在看啥呢？」劉叔站在黃佳艾的身後，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往上看。

黃佳艾搖搖頭：「沒什麼，田坡村的星星真亮。」

「是嘞，城裡應該看不見這麼明的星星吧？到處都是高樓大廈。」

「嗯，看星星還是農村好看。」

劉叔看了一會兒又說道：「咦，今天的月亮怎麼這麼紅？」

「好像是有些紅。」

臟奶奶見兩人一直沒有進屋，扶著牆慢慢走出來說道：「黃娃，小劉，你們站在屋外面幹啥呢？」

「嗷，來了。」黃佳艾應了一聲，跑過去攙扶臟奶奶。

劉叔大聲說道：「你們早些休息，我也回去了。」

「小劉，不進來坐坐啦？」臟奶奶問道。

劉叔擺擺手：「不了不了，今天太晚，改天我再來看你啊臟奶奶。」

「劉叔，謝謝。」黃佳艾到了謝，扶著臟奶奶往屋裡走。

臟奶奶家已經加了一塊擋板，但是濃郁的臭味跟之前沒什麼兩樣，她家的大公雞突突突地啄著木板，啄一下又歪頭看看，然後咯咯咯叫幾聲。

「婆婆，我又來打擾你。」黃佳艾覺得不好意思。

「你這娃娃，有啥打擾不打擾的，我就一個孤老婆子，你們來我開心還來不及，吃飯沒？」

「吃了吃了，今天在劉叔家吃的米粥。」

臟奶奶搬出一床棉被：「你蓋這一床，我讓人翻新過的。」

「嗯，好軟和啊，謝謝婆婆。」

臟奶奶關上窗戶，正跟她說她年紀還小，要多吃點東西才會長個，說完好半天沒聽見黃佳艾回話，等她回過頭看，黃佳艾已經抱著被子睡著了。

「這傻孩子……」臟奶奶幫黃佳艾抱著的被子蓋好，又吹滅蠟燭，兩人一起進入夢鄉。

在農村裡，叫醒人的永遠不是鬧鐘，而是早晨的鳥叫和雞鳴，這要是換作在自家，她反手就掄起床邊的鞋子朝門口扔去，不過這雞該叫還得叫。

黃佳艾揉著自己松醒的眼睛，拿起枕頭下的手機按了幾下，屏幕還是一片漆黑。她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下，床板發出一聲咯吱的慘叫。她回頭看了一眼，不由自主地用手扶一把床板，穿上鞋子往外面跑去。

「婆婆！婆婆！現在是幾點了？」

臟奶奶正坐在門口的菜地前面，滿臉的心疼，她的腳前面擺著三五個包著土的東西，聽見黃佳艾的聲音，她擦擦手說道：「還早呢。」

黃佳艾走過去問道：「婆婆，你這是怎麼了？」

臟奶奶拿起地上的東西說道：「這是我種的雪蓮，上次你來的時候就種的。本來想著我們這裡沒什麼水果，就給在地里給你種幾個，雪蓮挺好吃的，像蘿蔔又比蘿蔔甜。沒想到今天一看，竟然被地老鼠偷吃得不成形。」

「沒事啊沒事。」黃佳艾安慰著臟奶奶，拿起一個果子，用刀把地老鼠啃過的地方切掉，又打來一瓢水洗洗：「這樣就可以吃了嘛。」

黃佳艾放在嘴邊啃了一口，然後連連點頭：「果然很甜，我喜歡吃這個，謝謝婆婆。」

「黃娃，我還以為你是城裡來的姑娘，被老鼠咬過的東西，你應該不會想吃。」

黃佳艾笑笑：「哪裡有這麼多的講究？很好吃，謝謝婆婆。就是今天我還有很多的事情，恐怕是不能幫你打掃屋子了。」

「哎，你這娃娃跟我客氣啥？有事就趕緊去忙你的事，那給你烤個包穀填填肚子，早上不吃東西走幾公里路，你這小身板可吃不消。」

「不用了不用了，婆婆，明天正好是周末，我看從小勺衝去李家寨的村民很多，在路上，要幾個餅吃就行。」

說完，黃佳艾跑進屋裡收拾東西。

臟奶奶掛在門口的布包翻倒出來，那是她的的針線包，只是裡面的針已經生鏽，應該是好些年都沒有使過了。

黃佳艾翻看著自己的筆記本，本子上畫的地圖還有幾個不太清楚的地方，她用紅筆圈出來，打算先去村裡把這幾個地方摸清楚。

「黃娃，這幾個雪蓮你拿回去吃，我再給你種幾個，下回你再來拿。」

黃佳艾真怕臟奶奶把兩塊小菜塘子全部種上她愛吃的雪蓮，到時候她連綠菜都沒吃的。她說道：「不了婆婆，我也吃不了太多，吃一兩個還好，吃多我怕我肚子受不住寒。」

「這倒是。」臟奶奶又跑到牆角，從一個瓦罐里拿出一個塑料袋拿給黃佳艾：「這是紅糖，你背著。」

「不用不用，婆婆，我包里有餅乾。」

臟奶奶不信，黃佳艾只好把書包給她看，直到她看見那半包餅乾，才把手裡的紅糖收起來。

「婆婆，我走了啊。」

黃佳艾跟臟奶奶道了別，往村裡的後山跑去，她得把那幾個有疑問的地方落實，再回李家寨檢查梨樹，順便看看這兩天李家寨的村民和梨樹可還好。

黃佳艾拿了一片餅乾捏在手裡邊跑邊嚼，因為她以前突發過低血糖，所以她不敢不吃東西就走幾公里路。

「呼，應該是這個地方呀，昨天還來過呢，怎麼現在就看著不像了？明明路在左邊呀……」黃佳艾鬱悶地拿著筆記本，這個村民的家在她眼裡過一夜就已經換了一個位置。

「你在幹嘛？」

黃佳艾轉過身：「林城，怎麼又遇到你？今天周末，你不是應該在李家村的希望小學嗎？」

「嗯，這個星期有事耽擱，昨天沒去。」

黃佳艾問道：「那些小孩子們怎麼辦？誰送他們去李家寨啊？」

「總有人得空。」

「哦。」黃佳艾問道：「你對這個地方熟悉嗎？」

林城說道：「有事就說。」

「嗯，我是想說，你曉得這是誰家不？奇怪，昨天這個房子明明在這個方位，怎麼今天會在這邊。」

黃佳艾踮著腳把筆記本伸到林城的眼前：「其實我就是想讓你幫我看看我畫的地圖對不對？」

「遠些。」

黃佳艾往後退了幾步，心想到：這男人莫不是恐女，每次都在提醒她要跟他保持距離。

黃佳艾鬱悶之時，林城又說道：「你是個傻子吧？你把筆記本湊我眼睛這麼近，我怎麼看得見？」

「嗷。」黃佳艾把筆記本放到林城前面，原來這男人不是恐女。

林城接過筆記本，又伸出一隻手。

黃佳艾不明所以。

「筆。」

「啊，哦。」

黃佳艾慌亂地伸進書包里一頓找，直到林城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話：「筆不是在你手上嗎？」

「嗷對。」黃佳艾有點尷尬，以前的她雷厲風行，怎麼會每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就出錯。

黃佳艾把筆遞給林城，林城說道：「小勺沖有兩個地方很像，一個是這裡，有一個是三百米外的劉直斌家，你換的這個地方應該是那邊，這裡這家人經常不在家，晚上就沒有燈亮，可能就被你忽略了。」

「你這麼說，我還覺得真是，好想每次晚上走這裡我都沒注意這裡還有一家人。」

林城把筆記本伸到黃佳艾前面：「還有哪些地方不知道？」

「你不是忙著去李家寨嗎？可有時間跟我去？我覺得我還是親自去走走，還能加深印象。」

林城抬起手看看腕錶：「現在才六點半，我帶你走很快，要是讓你自己在這村裡走，指不定走到中午還沒找完。」

「那要是這樣的話，再好不過。」黃佳艾欣喜地跟在林城後面，他的步伐節奏剛好，似乎是為了照顧她的小短腿。

林城拿著黃佳艾的筆記本，她就一直跟著他，不得不說林城做事很有條理，錯綜複雜的村落，他也可以不走回頭路，一次就搞定黃佳艾所有有疑問的地方。

黃佳艾帶著點路痴，但在林城的幫助下，在很多地方做了標記，或者是林城告訴她一些簡單的辦法，比如：「這站在這個地方，從這裡看過去正好能看到一塊藍色的彩鋼瓦，這裡就是蘭英家」；「從這裡看過去，對面那座山像駱駝對不對？這戶人家就姓羅，小勺沖唯一一家羅姓」；「她家栽了很多菊花，經常秋天會把菊花拿到鎮上，賣給鎮上那家菊花米線店換錢。」

黃佳艾秒懂：「我懂了，這家人姓秋！」

「……」林城瞥向她道：「姓錢。」

「嗷。」

……

林城果然是當老師的人，這是把幫學生記憶的方法也交給自己了。

黃佳艾仔細地翻著那幾十頁筆記本，這是她從來到田坡村就在做的事情。

「還有哪裡不對嗎？」

黃佳艾搖搖頭：「沒了。」

「你吃東西了嗎？」林城忽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