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到狗血

踩到狗血

且說子聖與子穆兄妹倆在榮室談論關於祭祀的話題。

在窗外,有一隻喜鵲靜默地觀察小王與徵子,兄妹倆相對而坐,彷彿是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畫。

子聖向阿妹述說昨天婦鬼強闖梧宮的事迹:「談到祭祀,這婦鬼大人為了討回殿中的一名侍女,強行闖入梧宮,三王子與四王子也隨婦鬼大人而來。」

子穆雙手托腮問道:「婦鬼大人手裡可有拿什麼武器?」

「婦鬼大人手裡握緊三尺長劍,想要持劍行兇。」回憶起當時婦鬼大人持劍行兇的場景,子聖感嘆道:「在殿中值班的諸多小臣都被婦鬼持劍刺殺的舉動嚇壞了。」

子穆急忙問道:「後來是誰制服了婦鬼大人?」

「是我第一個制服婦鬼大人的。」子聖以手比劃道:「是靠你給我的一袋鵝卵石,取其中一顆,才能夠制服住婦鬼大人。」

子穆拉著小王的大手說道:「哦,幸虧兄長制服了婦鬼大人,維護了祭祀母后的典禮。」

「阿妹,父王因婦鬼大人冒闖梧宮而慍惱。」子聖嘆了一口氣,說:「自母后升遐,父王時常感念母后的德音,性情變得容易震恚,侍從多有遭受王威。如果母后還在世,父王或許會比現在性情平和。」

子穆又問了一句:「婦鬼大人所討要的那一名侍女回到婦鬼殿中嗎?」

「沒有。」子聖莞爾說道:「那一名侍女調往別處去了。」

「該。」子穆拍手稱快:「如果那一名侍女返回棘宮,依婦鬼大人的脾性,那一名侍女保准得被婦鬼大人罵哭了。」

子聖轉換話題說道:「我最近新學了簫譜,正巧可以跟你新學的琴譜相和。」

「行耶。」子穆歡欣雀躍地說道:「洞簫吹奏起來使聞者恍然處於清泉幽谷,猶似白鹿奔騰於森林。」

一時之間,榮室響起了琴聲和簫聲的合奏曲。

彷彿無邊無際的海洋在翻騰,繁星簇擁,一輪太陰慷慨地揮灑清輝。一隻又一隻的雲鷗潔白似雪,展開羊脂玉般的翅膀橫渡藍色的海洋,為了自由而翱翔。

琴簫合奏完畢,由於有事要前往徵邑處理,徵子穆便起身向小王子聖告辭。心懷佳人常感念,小王子聖跟隨徵子到達皋門,目送徵子乘坐金制軒車而去。

翌日,大邑商雄偉的宮殿建築群,落滿銀栗,毛茸茸的麻雀在黎明時分就就蘇醒了,在枯槁的梧桐樹上嘰嘰喳喳。

伶俐的麻雀群體喚醒了人類,在柏宮值班的一眾侍從也早就站立許久了。

青神又一次降下霜雪,乾坤之間頓時蒙上一層又一層的積雪。

小王子聖徒步行走在前往柏宮的道路上,跟隨在他身後的八名侍從垂首趨步。

遠處的道路堆砌著潔白的霜雪,像一團又一團的蠶繭卧在平地。

霜雪越堆越多,堵住了前行的道路。

兩腳就地踩在霜雪之中,子聖忽然感到禍來神昧,剎那間魘魔纏繞,彷彿熬膠就在平地,定住了他的身體,像一隻冰凍在霜雪裡的螃蟹。

跟隨在小王後面的一眾隨從瞧出了小王大人的異常狀況,隨即有一名女性小臣走出隊伍行列,扶住了小王大人,方才發現小王子聖的眼睛是緊閉著,身體搖搖晃晃的,而額頭沁出點滴冷汗。

子聖只覺眼前「嗡」地一聲布滿黑暗,身體彷彿漂浮在雲朵之中,感覺用手能夠捏到雲朵輕輕軟軟……

扶住小王大人,那一名女性小臣向同職喊道:「快來!扶住小王大人!」

一眾侍從霧集雲屯似地奔湧向小王大人。

小王子聖此時完全失去了意識。

一名男性小臣把處於昏迷狀態的小王大人背了起來,彷彿一隻搧起翅膀的飛鳥沖向柏宮……

而小王大人剛才所踩到的方寸之地,則劃出了一灘淋漓鮮血。

燭照之光投向層樓疊榭式的柏宮,陽光之下由樓榭所生成的陰影錯落有致。

在砃室,一眾侍從手忙腳亂地將小王大人安置在榻上,隔絕了人類與土地的接觸,防止青面獠牙的魘魔捽索小王大人的魂魄。

小王大人中邪了!

這一條重磅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大邑商。

商王授派遣醫術高超的巫鮑大人為小王大人治療暈厥之症。

巫鮑是風姓包犧氏的後裔,私名為「渝」。

鮑渝是一名老翁,時常在畎畮之間為民眾治療沉痾宿疾,在腦海當中積累了許多方劑標本。

依照巫鮑大人的吩咐,一名侍女手裡拿著一匜麝香,將三勺麝香放進挈囊之內,先在小王臉部晃一晃裝滿麝香的挈囊,然後再把挈囊放在枕頭邊上。

另外,給小王大人的腰間掛上圓碩的玄鳥玉佩,祈求商族的鳳凰庇佑小王大人。

周圍的小臣們已經在鏤空香爐里投放艾草和棉菜。

砃室的兩扇朱門的鋪首銜環則是分別懸挂著桃枝和虎牙,用以抵擋魘魔再次侵犯。

鮑渝蒼老的聲音響在室內:「小王這一次是被魘魔所鎮,舉行驅邪巫術之後,只需一囊麝香放在枕邊,時常服用香菰即可。」

那一名侍女輕聲說道:「巫鮑大人,我記住了。」

日近中午,晷針與晷影兩線合一,鮑渝便起身離席告辭。

小王大人暈厥,驚動了小王的一干執帚之士。

婦黃嬴莜把自己的貂絨席子鋪在小王榻旁,跟隨她而來的還有婦林姒璃。

地上的浮箭漏壺順著三級台階一點一滴地流淌下來,使水槽內充盈著液體。

盯著計算時間的浮箭漏壺,隨著光陰的流逝,婦林姒璃和婦黃嬴莜在心底祈禱上帝將小王大人送還凡間。

一名侍女走上前來向婦黃輕聲通報道:「婦竹至。」

顧慮著婦竹現在正處於懷孕的狀態,嬴莜再三思考,方才說道:「你去宣婦竹進殿吧。」

在一名侍女的引領之下,婦竹子芸來到砃室,望到小王大人躺在榻上,一副混混噩噩的模樣,使她一雙銀海快要溢出淚水。

瞅到婦竹雙眼紅腫,料她剛才肯定在自己的住處哭泣,嬴莜吩咐一名侍女道:「快去給婦竹拿來一筵貂絨。」

依照婦黃的吩咐,一名侍女拿來貂絨席子,放在由金磚鋪成的地面上。

婦竹子芸跪坐在貂絨席子之上,由於是懷孕初期,婦竹的腹部並沒有明顯的突出部分。

嬴莜眷顧地說道:「阿芸,你身懷有孕,應該以靜養為主,快去歇息吧。」

「一想到小王大人遭遇魘魔纏繞,我又怎麼能夠睡得穩當?」子芸此時雙眼更為紅腫,溢出了晶瑩的淚珠。

在小王的諸位堂客中,婦林姒璃最為年長,也孕育了三名子嗣。只聽婦林姒璃開口說道:「阿芸,你已是珠胎暗結,應以孩子為重。」

子芸以絲巾擦拭眼淚,說:「我和小王聚少離多,難得聚會。」

嬴莜溫言軟語地說道:「你懷有身孕,應該少思多食,等會我讓小臣給你端來一碗紫薑魴粥。」

「多謝阿莜了。」婦黃的語言棖觸了子芸的心弦。

夜晚的太陰就像小男孩子拋擲出的鏵弓,彎得優美。藏在雲朵之間的太陰,又恰似納在韔中的鏵弓。

在婦林和婦黃的勸解之下,吃過紫薑魴粥,婦竹子芸早已返回蔊室安心養胎。

漏壺上的浮箭嘀嗒嘀嗒地流到第三個水槽里,形成一壺汪洋。

小王子聖睜開一雙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只覺得四周迷迷濛蒙,整個身體就像一團輕軟的白疊子。

發現小王大人蘇醒過來了,姒璃驚喜地說道:「阿聖,你醒啦。」

小王大人終於蘇醒過來了!嬴莜握緊小王的一隻大手說道:「阿聖,終於等到你醒來了。」

待到一雙眼睛看清楚四周,望向婦林和婦黃,子聖以微弱的聲音說道:「我兩眼一黑就覺得到了帝俊的天闕,摸到了雲朵。」

一名侍女端來一碗雕胡粥,雕胡即香菰。

嬴莜囑咐他道:「據巫鮑大人所言,阿聖你應該多服用香菰。」

姒璃剛要端起一碗雕胡粥餵食小王大人。

子聖卻制止她,說:「阿璃,我可以自己端來。」

姒璃擔憂地說道:「小王大人,你還躺在榻上呢。」

嬴莜噗嗤笑道:「阿璃,讓小王自己來吧。」

聽聞婦黃的話語,婦林姒璃便把碗放在案幾之上。

子聖親自端起那一碗雕胡粥,拿起銀勺吃食甜軟的香菰。

婦林和婦黃的一雙眼睛都聚焦在小王身上。

一碗雕胡粥填腹,小王子聖頓覺恢復了體力。

嬴莜的聲音宛轉甜潤,「在你昏迷的時候,阿芸有過來守候你。不過,我顧慮著阿芸腹內有仔,便讓阿芸返回自己的住所。」

子聖微微頷首,表示贊同,說:「阿芸身懷有孕確實該多休息。」

半夜三更,清冷的太陰運行在既定軌道上,揮灑著透亮的光輝。

室內的多枝釭燈支撐著瓷制燈盞,燈盞里裝滿鯨膏,足夠照射六個時辰。

小王子聖跽坐在虎皮席子之上,案几上放著一甌黃參彘肉湯,可以隨時吃食。

一名男性小臣把獲得的消息告知小王:「據坐探來報,殿下今日在雪地所踩到的一攤鮮血,或許是從蕺室流出來的手筆。」

蕺室乃是婦鬼羋娍所居。

「可惡!」子聖握緊拳頭打在案板上,案板「嘭」地一聲發出沉悶的響動。在搖晃的燭光之中,只聽子聖震恚地說道:「我就知道是這一個夯貨在暗地裡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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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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