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溢彩

桐宮的北向有一處居所，乃是國王就寢敦倫的住處，號曰「芍室」。

皓潔的月亮高懸夜空，猶似一顆夜明珠拋擲於黑色罽毯中。

窗外銀雪簌簌簌地降落，八頂金象燈盞為室內增添光明，地上的梧桐木架擺放著許多卷書籍，供國王宴居之時瀏覽。

商王授與婦莘姒妡同席而坐，夫婦倆訴說著生活瑣碎。

侍從們早已退至外間。

溫馨暖和的芍室變為了一座私密空間。

子授把她攬在懷裡，說：「我給阿鑽擇取了鑄國公女為主婦，明年秋季的丁酉日即可告於宗廟，獻上三牲祈禱神明。」

姒妡滿臉的希冀，作為母親，她盼望著兒子能夠迎取大方之家的淑女為主婦。

子授對著她揚起低沉而穩重的聲音，笑著說道：「等到阿鑽納妃之後，你就可以含飴弄孫了。」

姒妡解頤道：「多謝王上為二王子匹配一位大方之家，既是我含飴弄孫也是王上含飴弄孫呢。」

「我除了抱過適子之孫，還尚未抱過其餘男孫。」，子授感慨地說道：「恐怕要等你的孩子有穉孫，我才能抱一抱哩。」

姒妡將自己的玉手摁在他的胸膛之上，腦袋亦是倚靠在他的肩膀之上，她報以微笑說道：「一世孫、曾孫、玄孫、來孫、晜孫、仍孫、雲孫、耳孫……子孫世代無窮盡。但願吾王與我的子孫多福多祿。」

子授被她的一番話觸動了情緒，說：「會的，會的。」

天上的月亮撒下輕柔的光輝，照在槐樹枝上，貓頭鷹閃爍著熒光眼，瞄準時機，抓捕獵物。

返回餖邑，夜色正濃，二王子鑽由杺宮踏進芕室。見到久違的室內擺設，二王子鑽表露出懈意的莞爾。

一名侍女拿來隱几供主子休息使用。

子鑽雙腳平放在隱几之上，身體躺在駝絨席子之上，瀰漫著青春氣息的臉龐似乎在陷入漫無邊際的沉思。

父王要將鑄國公女許配於他，使他心裡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儘管他身邊也有婭嬛侍候，為他誕育子息，但是沒有一位太室來主持家務，真是男兒平生缺憾之處，如今終於要圓滿了。

牆壁上掛滿了弓箭，是他從各個邦國搜集而來的奇珍異玩。

盯著牆壁上所掛的若干弓箭片刻，二王子鑽想著翌日務必要吩咐小臣擦拭弓箭，以待來年秋季捕獲飛禽走獸。

清朗的太陰流光宛轉在千家萬戶，恍若一縷薄紗蓋住了房屋，朦朧而又迷離。

柏宮的翹角飛檐上棲息著角鴞，帶著一雙熒光眼，角鴞精神抖擻地左顧右盼。

在窗外，在月光映照之下，圓滾滾的白雪積壓著蕭條的鸞枝植株。

弈室之內，小王子聖與婦黃嬴莜對弈多時。

縱橫交錯的棋盤上面擺放著成串的黑色棋子和白色棋子，形成一幅龍行千里的畫面。一方棋笥里放置著黑色圓棋，一方棋笥放置著白色圓棋，恰似「斡旋天地之機，提挈陰陽之柄」。

注視著棋盤上白色圓棋的移動，小王子聖支肘在案幾之上，腦海當中全是操略黑色圓棋的捭闔縱橫。

婦黃嬴莜在下棋之時似乎還有多餘的思索時間，粲然啟玉齒道：「阿聖還在思考怎麼破我局嗎？我所設的這一棋局可是需要半個時辰才能破解哩。」

望著棋盤上黑白相依，泥丸宮路千迴百轉，子聖拈起一枚黑色圓棋停靠在上方，壓制住了白色圓棋的延伸。

嬴莜微微一笑道：「阿聖，你想出招來了。」

子聖表露出孩子似的頑皮笑道：「是的，你所擺的棋局一時難以看破。」

「要不然我喚阿璃和阿芸前來同夫君對弈？」，嬴莜莞爾說道：「阿聖，等她們過來的時候你要接招哦。」

目光掃向地上的八頂金雀燈盞，子聖對她笑道：「阿莜，明日再來對弈吧。天色已晚，快到戌時，我們就寢吧。」

將手裡所拿的白色圓棋擲回棋笥裡面，嬴莜道了一聲：「嗯。」

室內的炯燭逐一壓滅，王儲與儲妃有無數的跟班，兩名安排就寢事宜的小臣走至前面，隨從家公與家母踏入寢殿。

月光流淌在世間萬物上，流淌在角鴞上，槐樹枝上的角鴞展開翅膀翱翔，靜悄悄地落到土地上，企圖抓到倉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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