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冬九寒

玄冬九寒

霜雪覆滿地,飛鳥晨鳴,冰華蓋松柏。

落在須邑的斗拱建築全部沾染上銀栗,一隻白狐因為畏懼寒冷的霜雪,便沒有去混雜著冰塊的水流里捕捉獵物,它懶洋洋地吃食著巫覡送過來的鮮蝦仁。

巫須大人手持一卷琴譜,閑適地聆聽自己的徒弟所彈奏的琴曲。一雙玉手撥動絲弦所產生的輕盈而透明的音符無處不在,融合了輝耀的日月,融合了浩瀚的江河,使聞者沉浸於華胥幻境之中。

鏤空香爐徐徐地飄散出☆山☆奈☆香☆,為寒冷的玄冬增添一絲溫暖。

叮咚一聲,戛然而止,王女子穆迤迤然地站起身來,笑著問道:「巫須大人,我彈得怎麼樣?」

風須輕撫王女的肩膀笑道:「阿穆,彈琴不必過於拘泥技巧,而是重在表達彈琴者的感情。你方才所彈奏的琴曲彷彿高岡松柏歷經霜雪而彌堅。」

子穆望著師傅說道:「等會我要返回庇邑,我命令侍從給巫須大人送來了新鮮的鹿肉,全是我親自打來的野味。」

風須欣忭地說道:「孝心可嘉,我想著要吃鹿肉,正巧你送來。」

紛紛揚揚的雪糝落滿膏壤,天地為之變色,覆滿了白色玉沙。

公孫子穆坐在金制軒車之中,向窗外一望,天地一片雪白,只見一群生著絨毛的圓胖麻雀棲息在落滿玉沙的木槿花樹上,嘰嘰喳喳地鳴囀。

四周夾雜著高大的梧桐樹,梧桐樹任由白雪覆滿枝葉。

一眾女性小臣早就候在台階之上,公孫所乘坐的軒車按時到來,她們隊伍當中的領頭人便走上前來接應。

步出輿內,在一眾侍女簇擁之下,拾級而上,轉入迴廊,踏進蘿室,公孫子穆一眼就望到三名命婦在此等候多時。

仔細一瞧,妣母婦廬媯犀率領兩名別室前來等候,一為婦黃嬴蕤,二為婦陳媯穎。

婦黃嬴蕤與婦陳媯穎皆是王子干所取的簉室,二老今日隨從主母迎接公孫,端坐在駝絨席子之上,特意穿戴嶄新的衣裳。

子穆立即向三位長輩施禮道:「三位妣母在此,後生來遲了。」

嬴蕤笑著說道:「小公孫,郳侯世子要來求取你呢。」

跪坐在駝絨席子之上,子穆展顏說道:「別來打趣我了,妣母。」

「小公孫,是真的。」媯穎插上一句話:「郳侯世子過幾日就要登門拜訪了。」

子穆看向婦廬撒嬌地說道:「妣母,我才不要去往郳國為妃呢。」

媯犀把孫女摟在懷裡笑道:「阿穆,到時候你拒絕郳侯世子就可以了。」

秋去冬來飛雪至,大邑商的首都覆滿了銀栗,青瓦白牆的建築反宇飛檐上堆積著玉沙。

冰華所覆蓋的森林,遠近皆有飛鳥來。

由於商王室的族徽是鳥類,所以整座王邑都特別照顧鳥類,經常有人類投放稻粟給予飛禽,享受著凡間美味,這些飛禽常年棲息在森林中繁衍生息。

一群麻雀蹦蹦跳跳地飛上樹梢,冰華飄蕩,一雙烏目鳥瞰著被白雪所覆蓋而依然青翠的柏樹與松樹。

冬天的太陽將光輝揮灑在柏宮的反宇飛檐之上,一隻又一隻的斑鳩蹲在翹角之上,轉動腦袋,咕咕咕地鳴囀。

在柏宮的砃室之中,縈繞迴旋著悠揚而渾厚的瑟聲,正是小王子聖正在鼓瑟,梧桐瑟共有二十五弦瑟,只見他右手演奏著內十六弦,左手演奏著外九弦。

一隻烏黑的鸜鴝在紫檀木架上靜默地聆聽小王大人所演奏的瑟曲。

停止彈瑟,收到父王的來信,看著父王在信上述說著在奄城的日常生活,小王子聖心裡充滿著對於父王的孺慕之情。

紫檀木架上的鸜鴝雖然是一隻文盲,但它還是盯著小王大人所捧的繒書,似乎要啄出繒書上的硃砂文字。

牖外飄雪紛飛,子聖早已吩咐侍從拿出他所儲備的白狐旃裘送給各個堂客,以此來禦寒。婦竹子芸已經由北部方國返回大邑商,她也同其餘諸婦一樣收到了溫暖而舒適的白狐旃裘。

待到天上降下的冰華驟停,往戶外一瞧,高樹矮丘流水全部化為冰鎮物。一隻黃色獵犬跑到早已凍結的冰面上,一直溜到對岸,驚起一樹的麻雀撲凌撲凌地飛。

聽聞戶外樹上麻雀鳴囀,小王子聖身服一件白狐旃裘禦寒,緩慢步出柏宮,遠眺天際正在雲朵之間翱翔的一排蒼鷹。子聖忽然非常思念小妹,想騎上白色駿馬趕到庇邑會見小妹。

四周鋪滿了六角冰華,舉目望去,彷彿是銀器鑄成,端的是玄奇幻境,使觀者驚嘆造物主的造化神功。

咯噠咯噠,雪地當中出現深深淺淺的馬蹄印跡,正是小王子聖騎著白色駿馬飛奔前往庇邑,腦海當中浮現王女子穆娉婷嫋娜的身影,子聖臉上也有了難以捉摸的笑意。

朔風襲來,從天而降的冰華又簌簌簌地飄落下來。

翻身下馬,壯麗輪奐的公宮建築群展現在小王子聖眼前,三級台階之上,僕從羅列。

瞧到小王大人來臨,一名侍女立即進入內屋通報王女大人。

此時,子穆正同公孫己羽在璦室探討關於農業的話題,姊妹倆抱著各自的寵物組成一幅美麗而和諧的畫面。

一進入內屋,小王子聖就望到抱貓的比國公孫與抱兔的溫國公孫,姊妹倆懷抱著寵物一齊向他行了福禮,異口同聲地說道:「小王萬福。」

「諸位免禮。」看到小妹亦是身服白狐旃裘,脖頸上掛著一串赤豆項鏈,有著難以描摹的彤梅映雪的夢幻,子聖忻悅地說道:「等會我們到郁苑觀賞一樹梅花。」

逗了逗懷裡的白貓,子穆看著小王大人笑道:「行耶。」

己羽輕撫著白兔的腦袋,她微笑地問道:「小王大人,別來可無恙?」

看著溫國公孫身穿金貂旃裘,烏黑的髮髻上插戴著許多瑩潤而精堅的玉簪,真是言語也難以述說的宛若游龍,子聖報以微笑,說:「無恙。」

到達郁苑,但見苑內被白雪所覆蓋的土地上生著一叢又一叢的硃色梅花,風雪呼嘯而至,寒氣漫漫襲來。

由於寒氣侵襲,先前居住在林間的禽類大多數遠走高飛。

小王子聖以手拉著小妹在梅花叢中四處嗅香。

溫國公孫己羽倒像一盞金蛇明燈,發出溫暖的光明照耀行者,成為這一對兄妹的陪襯。

子穆輕嗅著枝頭上的一排梅花。

「要是再來一卮杏酒可就稱心如意了。」子聖折下一支梅花,遞給小妹賞花。

接過那一支梅花,子穆笑著問道:「前些時日我送給你的杏膏可有吃完?」

「吃完了。」子聖看著小妹說道:「阿妹親手製作的杏膏酸甜可口。」

己羽對著王女埋怨道:「阿穆,怎麼單給了小王大人?我也要杏膏!」

「行。」子穆笑著拉住溫國公孫的玉手,說:「正巧我藏室里還有數支杏膏,等會我叫小臣全拿給阿姊。」

忽然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閃現,己羽立即言語甜脆地叫嚷起來:「前面的人原來是四王子,四王子在做什麼呢?」

四王子洪本欲折下一支梅花帶回家,一聽溫國公孫在喊他,立即把手縮回去,滿臉的驚慌失措,因為看到了他向來畏懼的小王大人在此。

見四弟在此郁苑賞花,子聖嚴厲地質問道:「四弟,三弟怎麼沒有出來一游?」

一聽小王大人如此冷峻的口氣,子洪慌忙說道:「三兄抱恙在家,所以我一個人出來了,膠侯倒有來教我和三兄讀書。」

子聖揚起清朗的聲音說道:「既然有病就該請醫師,等會我派遣醫師到三弟住處,為三弟治病。」

「多謝小王大人了。」子洪趕忙拱手道謝。

兄弟倆寒暄一番之後,小王子聖繼續率領溫國公孫與比國公孫在梅花叢中賞玩,在風霜交加中,一抹硃色梅花在勁枝上綻放,香氣撲鼻候客來。

匆匆看了展現在眼前穠郁的梅花樹叢,四王子洪將一支梅花折下來,並且藏在袖中,就此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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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之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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