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士(七)

多士(七)

叔熙自十五歲上戰場,便頗受成王誦的賞識。迎進蘇國公女修己為主婦,成王誦授予叔熙周公爵位授予他金鉞,以便叔熙號令成周八師。

昔日的公子熙成為現在的周公熙,叔熙成為一個出納王命之人。

成王誦賞識公子熙的武功,魯侯伯禽樂於見到公子熙受到王上重視。叔熙和季巒都是少妃穆子的孩子,周公熙越受到王上重視,東宮一派越會安全。在他身亡之後,假若世子酋登上君位,即使夫人雍姜悍忌,憑藉著周公爵位,憑藉著諸姬所歸之國君,阿穆所生的孩子必定會榮華顯赫。

夫人雍姜和世子酋母子兩個對於公子熙獲取周公爵位的事情是深惡痛絕,痛恨成王誦的昏君舉動,痛恨公子熙的能力,痛恨比少子的妖言惑君。

兄弟三人分離許久,仲弽和季巒兩個公子前往西岐探望周公熙。

叔熙在周公祀田邊視察民生,宗周的百姓喜靜,他就吩咐男侍把他狩獵的弓箭收放到藏室里。

仲弽走上前,說:「阿熙,你已經繼承了祖父的爵位,可喜可賀。」

叔熙引以為豪地說道:「仰仗於祖父輔佐周室的功勞,我魯國能有天子之樂,我繼承祖父之位定會以勤勉公務來報答王上的知遇之恩。」

季巒一個十歲的男孩子一直抓著他的大手,叔熙寵溺同母弟。他有同母姊妹五人,最小的阿妹幼姬還在襁褓之中,他想趁著視察西岐之際,給阿妹帶來一個西岐特產的陶制猢猻。

叔熙帶著同母弟阿巒前去擁有萬民的周公食邑。

仲弽和季巒踏進家門,叔熙吩咐夫人修己出來見客。

作為蘇國公女的周公夫人修己亭亭玉立地走出來。

仲弽讚歎道:「阿熙,你的夫人真是一個美女,阿娣與我們沾親帶故,我母親也是蘇國公女。」

夫人修己矜持地笑道:「阿熙和我也是沾親帶故,他的母親和你的母親是姊妹。」

季巒誇讚道:「阿嫂真美!」

周公熙和夫人修己用羊肉款待了仲弽和季巒,仲弽和季巒常年在魯宮,從未品嘗過西岐的食物。他們品嘗到西岐的佳肴美饌,即追思先祖之德又感念叔熙及其夫人修己。他們此番前來,一來是為了見周公熙和夫人修己,二來是為了討論怎麼防備世子酋。

世子酋與士大夫相談甚歡,在魯國的公家經常有他的身影,世子酋總是在一眾士大夫面前詆毀周公熙,意圖在魯國境內掀起反對昔日的公子熙的聲浪。

當伯酋的言論傳到仲弽耳中,仲弽決定帶季巒探望叔熙,商議對策。

叔熙臉色越發嚴峻,發出冷笑道:「世子果然是要致我於死地,我的周公之位是王上授予,他也想動搖嗎?」

仲弽略微憂慮地說道:「阿熙,你務必要謹慎再謹慎,世子畢竟是未來的魯國之君。」

叔熙沉思半晌,臉色逐漸凝重,說:「阿弽,關於世子造謠的事情暫且擱下,王上命令我率領成周八師進攻東夷並淮夷,東夷與淮夷乃我周族的心腹之患。我姬姓魯氏與姬姓周氏為同宗,我定會為天子效力盡忠。」

仲弽的憂慮越加濃厚,說:「世子對你的忌恨日益加深,你回魯國要多加提防。」

叔熙應答道:「阿兄莫慌,百姓怎會被一個世子迷惑呢?世子位置雖然高,但只是一個虛銜。」

成周八師的師長是錄伯歷,錄伯歷乃是錄子聖的長子,當年錄子聖北奔,錄伯歷留在成周,殷男尚武,後來成王誦授予他師長一職並伯爵。

作為錄伯歷的親戚,周公熙與錄伯歷經常聚會。錄伯歷所迎進的夫人戴媯乃商代時期的鄎國公女,武王發滅大邑商之後重新將鄎國賜予文王第三十七子羽達,自此,媯姓鄎國變為姬姓鄎國。

錄伯夫人戴媯是一名將軍,看到錄伯夫人戴媯,周公熙就想起他的妣母比侯夫人揚己,比侯夫人揚己也是一名將軍,殷民的諸婦諸女皆有從軍的習俗。他的母親少妃穆子卻在深宮養尊而處優,據魯宮上下傳聞,他的母親早已棄殷禮而從周俗,在他的記憶里,他的母親是一個性情高傲清冷的女子,君父非常寵溺他的母親及仲弽的母親。兩名少妃自彼殷商而來,周公熙常向她們討教大邑商的禮樂,祖父周公旦制定的宗周禮樂還有缺憾,周公熙想從兩位母親口中獲得怎麼進一步完善宗周禮樂。

周公熙至於成周,多日整理祖父周公旦所制定的宗周禮樂,然後將自己所整理的冊典上報給成王誦,冊典上所書寫的文章簡單清晰,成王誦終於通過了周公所制定的禮樂。

成王誦以周公熙為臂膀。

他少年之時受叔父周公旦挾制,幸虧多位姬姓諸侯將周公旦趕下台,他才得以執掌王權。周之宗盟,異姓為後,但是念及叔父周公旦的勞苦功高,他賜予魯國之君天子儀仗,以表魯國乃諸侯國之長。他又任命公子熙為周公,自此,形成了周王干涉魯政的歷史傳統。

伯酋雖然穩居世子之位卻日夜心焦如焚,經常處於茶不思飯不想的狀態。伯酋深恨公子熙少年有成,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世子酋在魯國境內散播周公熙迷戀女色的謠諑,意圖讓魯公室諸公明白周公熙亦同商紂王一般聽信婦言。

在周公采邑,周公熙偕同夫人修己觀賞水裡的赤白錦鯉魚,赤白錦鯉魚是吳國之君季簡所進獻。

夫人修己在館舍招待了吳君之女季姬,吳國季姬阿詩自幼生長在吳地,只認識水鄉風物,一見岐山的景緻就大為驚嘆,夫人修己款待她甚為慷慨解囊,使她悠然忘返。

周公熙一見吳之季姬悅而愛之,然而他與吳國季姬乃是同姓之親,周族禁止同姓婣媾。周公熙愁苦鬱悶,希望阿詩能夠長留在湯沐邑。

季姬阿詩也愛他宛若玉樹的品質,深情地吟詠道:「妾與君相識相知,妾惟願妾與君長相守。」

周公熙亦是深情地唱和道:「我與君相識相知,感君痴意,我與君必親之愛之。」

季姬阿詩在湯沐邑中流連半個月便跟隨父親季簡返回吳國。

周公熙惆悵他與阿詩乃同姓之親,時常長吁短嘆,感慨二人的緣淺情深。

卿大夫仲仁乃是來自衛國的同姓之親,仲仁是一個溫雅柔順的男子,對周公恭敬而畏懼,進諫道:「公上何必為一女子憂懼?公上制定周禮,難道要違反周禮嗎?吳姬乃公上同族,萬望公上忘了吳姬。」

叔熙無可奈何地說道:「我是想忘記,但是吳姬甚艷,難以忘懷。」

聽聞周公所言,仲仁便知此公甚呆。仲仁極力勸阻道:「公上乃是君子,應該以身作則。」

叔熙示意他退下,說:「我想靜一靜。」

仲仁便躬身退下,發出若有若無的聲音,似乎是在嘆息。

成王誦病危,周公熙前去面見他。

朋友身患痼疾,叔熙囁嚅地說道:「微臣萬望王上能夠病癒。」

成王誦充滿依戀之意,說:「朕的良卿,朕授予你周公之位,朕果然選對了人。朕崩逝之後,萬望良卿能夠以金鉞護衛太子釗,以壯我周族。」

叔熙慎重地承諾道:「唯,謹遵王命。」

成王誦很欣賞周公熙的才能,明白周公熙是一個頭腦呆愣的人物,叔父周公旦較為狡黠。他痛恨周公旦卻歡迎周公熙,是由於祖孫兩個立身處世風格截然相反,但願周公熙能夠為周王室戍邊,穩固王權。

白雪飄落,成周王宮一片銀裝素裹。

成王誦崩逝,康王釗即位。

洛邑即成周,周公熙又一次至於成周,父親魯公伯禽亦是來成周朝拜康王釗。公子熙雖然登上周公之位,但是他依然禮讓父親。魯公伯禽先走一步,周公熙就後行一步跟隨父親。

康王釗新近登基,聽取父親成王誦的提議,依然重用周公熙。

感念成王誦的知遇之恩,周公熙與錄伯歷率領成周八師以一身武力抗擊外敵來報效新任周王。

在魯宮的霌院,素馨長開。

遠眺著天邊成群結隊的大雁,少妃穆子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少妃羽己與她肩並肩地站在一起,問:「阿妹,為何哀怨?」

子穆帶著一絲憂愁笑道:「我又在思念阿聖了。」

己羽拉著她的玉手說道:「我知道你未曾忘記阿聖。」

細雨迷濛,魯宮反宇上的黃鶯飛到鳥巢里避雨。

魯公伯禽執政四十六年,曾經擔任周王室的首席巫祝,為周王室征伐東土助祭。助祭之時,他宣讀祝辭,以求周王室征伐順利。伯禽率眾來到魯國治理殷遺民,沿襲著身為巫祝的職責,為周王室戍邊。他的兒子周公熙也為周王室戍邊。

成周八師由一眾殷遺民組成,當初武王發攻克大邑商,有一部分殷遺民被編排為成周八師。

周公熙號令成周八師,當著萬名士兵說道:「祿父武庚乃我舅氏,我乃王上所授予的周公,我今日號令你們奮勇殺敵,你們得勝歸來必為先祖先妣增光。」

周公熙與錄伯歷率領成周八師痛擊北狄,他們在戰場上幾經生死,結成了親密的戰友。

自覺病勢逐漸沉重,魯公伯禽命令少妃穆子侍疾。

子穆哭泣地說道:「夫君,妾心悲切。」

伯禽心裡著實慰藉,說:「阿穆,你勿悲切。」

子穆輕撫著他疲憊的臉龐,說:「夫君,如今你要離妾遠去,令妾滿心凄惑。」

伯禽坐起身來,擁抱著她,說:「能得到阿穆的淚珠,是阿禽的榮幸。」

子穆親吻著他,流著淚水說道:「夫君於妾是支柱是棟樑。」

伯禽微笑地輕撫她依然光潔的臉龐,說:「在寡人死後,夫人必會為難你,寡人會讓阿熙接你到周公采邑。」

子穆憂愁地說道:「我恐懼夫人的淫威。」

伯禽安慰她說道:「夫人現今幽禁在中宮裡,她是無法出來禍害你的,你別害怕。」

少妃穆子在他懷裡流淚。

伯禽悄然說道:「你畢竟是我的佐相,公家的卿大夫會護佑你,夫人與世子在公家根本毫無影響力,寡人已經通知他們,讓他們護送你出去。」

翌日,魯公伯禽薨逝,世子酋即位。

伯酋順利地成為魯國第二任國君。

魯公夫人雍薑母憑子貴,成為魯國的君太后。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商之頌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商之頌
上一章下一章

多士(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