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隨風小劍 楚氏雙奇

第十七章 隨風小劍 楚氏雙奇

wenXuemi.Com楚不恕微微低頭沉吟."沈若兮......"

"咳,"楚不憐道:"哥,最近大理那邊沒什麼動靜吧?"

"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會沒動靜?你與大理失約,談判中斷提前回來,大理段家的人還以為你遭了什麼不測,正四處派兵尋你呢."楚不恕聲音一冷.

若不是段氏早日來信相告,武林盟現在可能已經對大理出兵了吧?

楚不憐神色一黯,手指在瓷碗上用力地摳著."當日名冰儀行蹤初有眉目,時間緊迫,我怎來得及解釋那許多?"

"你至少應該放個話過來."楚不恕不依不饒."你可知段小皇爺有多着急?"

聽到"段小皇爺"四字,楚不憐的臉立刻紅了起來.將眼睛一翻,她抬眼睥睨兄長."好歹我已經成功地將大理拉為外援,可你所負責的新任八客卿可是一個都沒到位……"

"換你來試試啊?"楚不恕慢慢地笑起來,牙咬得咯咯響."說服六個武林的傳奇人物入盟,你以為像拉攏一個門派那麼簡單?"

"你活該."楚不憐將玉枕砸了過去,楚不恕抬手劐住.看到妹妹扯到傷口痛得一咧嘴,他皺眉,俯身查看傷口."這樣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你不想活了你?"

"關你甚事?出去,出去……"肩頭一甩,避開伸過來點**的手,她把兄長往外推.

楚不恕嘆息一聲,無可奈何地走出了妹妹的閨房.

楚不憐看着楚不恕離開,緩緩將空碗放下.臉上的嗔容漸漸收起,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出那個容貌絕世的女子慘白了一張臉,捏著信箋凝視,身體猛烈顫抖的樣子.

爹爹,你給名冰儀的信中究竟寫了些什麼,竟會讓平素端凝莊重的她反應如此強烈?

------楚不憐當然不知道,父親楚明昭與杜藍欒之間的那段秘密往事.

見到楚不恕走來,守在大廳門口的四名玄衣人皆一躬身:"少主,人已帶到."

雖然楚不恕已是武林盟的領主,但他身為武林盟主的後人,一些武林盟舊部和大部分江湖人還是習慣稱他為"少主".

"恩."他輕輕一頷首,"四位辛苦了……武盟令何在?"

那四個人皆是武林盟客使.此間奉武盟令遊走武林,幾經周折,請一個人來到臨安楚府.雖是奉命行事,他們卻實在不明白,如此區區一個叫花子,何以讓楚不恕如此費力相請?這人雖然與其他的乞丐不太相同,可終究是個乞丐!

其中一名玄衣男子將一枚金質令牌交到楚不恕手中."屬下不懂,少主何必如此看中那人?他區區乞丐……"

"式隰,注意你的言辭!"聽到那樣輕視的話,他的語氣忽然變得嚴肅而冰冷.四位客使不由均是一驚,滄雲少主向來禮賢下士,待下屬友善溫和,極少有這般辭色嚴厲的時候.

這布衣的落魄之人究竟是何身份?他們不禁更加懷疑.

見四人紛紛跪地稱罪,楚不恕嘆道:"罷了,你們先回武林盟復命.這裏……有我和楚不憐."

"是,少主."那被稱為式隰的玄衣男子率先領命,與另外三人一同走出院子.

楚不恕滄雲推開門走進廳堂.

廳中有一個人背對着他負手而立.

這人身着一身打着密密麻麻的補丁、破舊得已經看不出顏色的襤褸長衫,蓬亂的長發隨意的挽成髮髻,絲絲縷縷的亂髮披散在頸間------那裏竟還鬆鬆垮垮地圍着一塊領巾.他在屋裏慢悠悠的踱著方步,欣賞著牆上的字畫.整個人閑適而懶散,彷彿在逛自家庭院.即使他只是隨隨便便地站在那裏,落魄的像個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乞丐,卻有絕代的風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郭小劍好高的雅興."楚不恕走到這乞丐身邊,抱拳行禮."小劍真是真人不露相,如此穿着,豈非令楚某汗顏?"

這人不緊不慢的把頭轉向他.眉目不羈,清俊灑脫,這一身落魄之人卻是個頎長挺拔的年輕人.這少年抱着劍,將目光定在楚不恕臉上,淡定而又漫不經心------卻不是郭四家是誰?

見到眼前之人的面貌,他略一躬身,行禮道:"無為浪子隨風,參見滄雲少主."

"不必客氣."楚不恕還禮,暗自打量着眼前之人.這就是武林中與自己齊名的郭四家?他不禁劍眉輕挑."小劍可知為何而來?"

"自然是為了這個."布衣的俠客按著兵刃,微微上抬."如能與少主再次切磋一番,郭某當不虛此行."

隨風小劍郭四家,號稱當今江湖第一浪子.武藝超群,行蹤不定,生性淡泊,卓爾不群.對郭四家的名聲早有耳聞的楚不恕,此時一見,卻知名不虛傳.

"上次切磋,有幸與閣下不分勝敗.今日我的確也很想再與你比試一遭,可武林盟千里迢迢召閣下來臨安,並不是為了見識閣下的武藝."

郭四家輕蹙了眉頭,着實有些疑慮.日前他身在雲南,受大理眾軍衛之協,一路斬殺無鞘劍派埋伏在點蒼山下的刺客十數人,復在菊蓮客棧了卻八殺手之事.剛剛功成身退,準備回大理與段寒玉小聚,順便查訪楚不憐的情況,卻臨時接到了臨安的武盟令,道是武林盟相邀到臨安一敘.

得知傳令的客使並不知道他的身份,他驚於武林盟的人脈之廣,竟能在短短數日之內查明他的蹤跡,奇於武林盟為了請到自己,竟同時派出八客使中的四位.

好奇之下,他隨四客使來到臨安.原以為會去武林盟參加什麼大會之類,卻不料四客使直接將他帶到了楚府.一路上,疑點重重,意料更多.是以饒他天縱英才,卻也想不出武林盟的用意何在.

"適才舍妹抱羌,倒讓小劍久等了."楚不恕走到案旁,不緊不慢地斟上兩杯雀舌,"其實勞駕上門,滄雲實在過意不去."

郭四家接過茶杯,微微一笑."謝謝……病者為大,少主何來慚愧?"

"在下字滄雲,小劍喚我滄雲就好."楚不恕在他身旁坐下,聲音輕緩而沉靜.

楚不恕滄雲……武林第三輩中,劍術可當第一!

"滄雲兄------亦不必客氣."郭四家抬眼凝視着他,"現在可以告訴我,武林盟有何指教了嗎?"

"呵……明人不說暗話,郭兄."他輕笑了一下,側首,目中精光閃現."其實我是有一事相托."

郭四家輕輕點了點頭."請講."

握住腰間的劍柄,楚不恕站起身來,略一沉吟.

"郭兄知道,在武林盟中,八客卿乃是中流砥柱.如今平如水,俞九川二位前輩相繼去世,"墨香秀士"崔大俠遠在西域,修靈谷白氏夫婦心力不足,餘下三卿均已年邁.而武林盟與魔教戰期日益迫近,是以,家父楚盟主正在物色接繼人選.現下除楚某之外,已有逍遙派雲長靖,點蒼派莫青凌,江南千焯劍客,沈若兮,名冰儀,舍妹滄雨,還有郭兄你."楚不恕頓了頓,"郭兄若能出面,出任新客卿,同抗烽邪魔教,武林盟則如虎添翼,武林之隆亦指日可待."

"若是為了天下武林,我當然義不容辭."郭四家話鋒頓住,"武林盟客卿的職銜,卻是其次."

楚不恕笑笑,"確實如此,楚某先行謝過.三天之後的武盟大會,還望郭兄不要缺席."

郭四家道:"我好說,只是那沈若兮......"

他的語聲被瑣碎聲響打斷,只見一個身披大氅的病弱少女自內室款款走來.

楚不恕上前扶住她,眉頭一皺,"你有傷在身,怎麼下床了?"尚顯虛弱的少女卻淺淺一笑,容貌更添秀美."我沒事......"

郭四家微異,"滄雲兄,這位是......"

依稀記得……

兩年前,自己戰敗了江北"笑劍"韓三笑,在武林盟的擂台上孑然而立,睥睨群雄.一身紅衣的明麗少女施施然輕躍上擂台,黛眉如霧,身姿輕靈,長鞭曳然銀白勝雪.在滿場唏噓之中,少女明眸流轉,對自己揚鞭淺笑."瀟湘玉羅玉筠鞭楚不憐,向郭小劍討教!"

…………

眼前病弱的秀麗少女,彷彿赫然是兩年前"武林大會"上與自己交過手的"瀟湘玉羅"楚不憐!

"舍妹不憐,小字滄雨."楚不恕道,"滄雨,這便是隨風小劍.兩年前"武林大會"上,你們曾有過一面之緣."

她果然是段寒玉那小子的意中人.郭四家暗想,原來楚不憐已經回到了臨安,卻讓老段好找!

楚不憐解下大氅,露出一襲淺墨色衣裙.她扶著侍女的手,輕咳兩聲,抬頭看向郭四家淡淡的笑容------即使兩年前驚鴻一瞥,已經見識過了傳說中隨風小劍的俊逸瀟灑,此時面對英俊灑脫的郭四家,仍然不免略微失神.

如此風采儀錶,真不象是浪跡江湖的遊俠浪子,倒和寒玉哥哥身邊的那些貴公子有幾分相似呢!

她不禁這樣想道.

"郭公子."她像尋常大家閨秀那樣斂衽為禮.

一個"嫂子"差點脫口而出,郭四家還禮."楚女俠不用客氣."

"滄雨."楚不恕輕輕將手放在楚不憐肩上,"我們在談公事."

郭四家負手."不妨.賢兄妹均是武林盟新客卿之人選,不是么?"

"小妹正是為武林盟之事而來.少等......"楚不憐屏退侍女,轉到屏風之後.

向屏風處望了一眼,楚不恕回到案旁坐下,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楚女俠的身子當真弱得很吶,滄雲兄."郭四家悠悠輕嘆,明知故問."吐納不均,下肢嬴弱,卻不知是與何等輕功高絕之人比試腳程,強行壓抑所致."

看着和自己對坐之人微微點頭,郭四家繼續說道:"我很好奇,能將"瀟湘玉羅"楚大小姐迫至如此的,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郭兄心中早已有數......"楚不恕端起茶盞,慢慢的斟酌著."武林同輩之中,除了那個人,還會有誰?"

郭四家緩緩站起,凝立在堂中,望向堂前"包羅萬象"的金字大匾.

追風碎影流雲劍,瀟湘玉羅玉筠鞭.這對在江湖上盛名滔滔的兄妹,分頭會見各方少年英俠,這意味着什麼?"

念及此,他轉首輕嘆."小金刀名冰儀,輕功獨步武林------她的師妹沈若兮,亦非池中物啊!"

"說得好."楚不恕揚眉露出笑容,"舍妹之傷拜小金刀所賜,卻又為小藍劍所救.其中事故緣由,郭兄怎麼看?"

"這隻能說明,接觸到這二個人並不難."郭四家迎著窗外射來的陽光,淡定的微笑着.沈若兮這位武林翹楚入盟,對於武林盟來說,豈非比他郭四家更有價值.他已經隱隱察覺到楚不恕會見他的真正目的."滄雲兄是想讓我去遊說沈若兮嗎?"

"正是."楚不恕深深的吐出這兩個字."郭兄遊歷四方,卓爾不群,身懷草莽之帝的風華氣質.從某個意義上說,郭兄和她是同一類人,也只有郭兄這樣的人,才有資本和能力勝任此事.是以,你是做說客的最佳人選------這也是家父的意思."

"是嗎?"

"當然.所以,三天之後的大會,希望拜郭兄之賜,可以見到沈若兮的入盟."

"當初父親選定她為客卿,為的是她非凡的武學造詣和能力.但------"

楚不憐輕輕地自屏風後走出,不施脂粉,清麗高潔,如同空谷幽蘭一般.將袍袖下掩,遮住內藏的物事,她帶着戲謔的口吻說道:"若她不再具備這個資本和能力了,那是否又另當別論了呢?"

兩名在武林中齊名的男子微微一驚."自然,武林盟只吸納強者------滄雨,你想說什麼?"楚不恕始料未及,搶先一步詢問語出驚人的妹妹.

"一柱香以前,有人送到一封信,"楚不憐斂起寬大的墨色水袖,露出由黃色綢布包裹的棍形兵刃,"還有這個."

郭四家負起了手,一絲沉重的瞭然漸漸浮上眉鋒.

楚不恕接過兵刃,一股凌寒的劍氣驀然自掌中傳來.他在郭四家灼灼的目光下,似乎下定了決心,猛然一手褪去黃綢------

雙刃長劍,劍長二尺九寸.天山水鑽為柄,嵌以千年玉魄.龍窟寒晶為鞘,飾以銀制曼騰浮雕.麒麟之舌為刃,通體晶瑩透明,劍華四射,流光溢彩.

藍冰劍的威華令二人驚艷不已."不愧是天下第一絕劍."楚不恕執劍肅立,淡藍色的光芒柔和而犀利地映着他驚異讚歎的眼眸."怕只有沈若兮那樣的曠世奇才,方能配得."

"可惜......"楚不憐輕嘆.

郭四家從楚不恕手中接過劍,細細觀視.心中忽地一動,神情漸漸地恍惚起來,彷彿是深切緲遠的追憶一般.

沈若兮嗎?

------曾幾何時,那個身懷絕藝的緋衣少女……在那刻骨銘心的雨夜,與自己相逢.

永遠不會忘卻,身負重傷的她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揮着這把劍自刎的樣子.目光決絕清冽,彷彿洞察千百年前就已經註定的夙命.

如此大義凜然,如此風華絕代……

看着舉世無雙的絕劍藍冰,他輕聲道,"也只有這把劍,才能配得上她那樣的人."

"可惜......"

楚不憐只是輕輕的嘆了一聲.

這一次,楚不恕抬頭,心中已經有了前兆般的震驚.

郭四家亦將視線轉移到楚不憐身上.

"只可惜......"楚不憐的聲音悲哀而痛惜,委婉的說出那個鮮為人知的噩耗:"它已是一柄無主之劍."

"為什麼?"楚不恕的眼神震驚而慌亂.

郭四家長嘆一聲,出奇的波瀾不驚.那彷彿是夙命般的傷懷.

臉色蒼白的墨衣少女伸手握住藍冰劍,雙指覆上"藍冰"兩個纂體小字.屈指輕彈劍刃,藍冰劍一聲長吟,清寒凜冽------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劍聲里傾瀉而出.

"有人在大理城外發現藍冰劍冢.這把劍,便是在那處掘得."

"你是說,沈若兮,她親手將藍冰劍埋葬了嗎?"楚不恕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沈若兮和藍冰劍的名字,向來都是聯繫在一起的.同樣身為一個劍客,他當然了解藍冰劍對於沈若兮來說象著着什麼.

郭四家的心中盪起輕微的漣漪.當楚不恕褪去黃綢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注意到劍身上應聲落下的不易被察覺的塵土.然而經歷了這麼久,藍冰依舊光彩絕倫,絲毫沒有被塵土掩埋過的痕迹.

"如此說來,沈若兮......確實已經退隱江湖了么?"良久,郭四家問道.

楚不憐點點頭,"應該是的."

"或許...有人故弄玄虛,想讓令尊誤以為是,從此打消招沈若兮入盟的念頭."郭四家緩緩沉吟,"說不定......這是一把假劍?"

楚不恕微微遲疑了一下,拿過藍冰,將劍刃立在身側的椅子上."你說,這是不是真正的麒麟之舌?"

他一鬆手,劍便向下落去,彷彿沒有受到絲毫的阻力."嗤!"劍刃貫穿了椅子,只留下劍柄卡在上面.

"你毀了爹的天山玄摩炙木椅."楚不憐冷冷道,"他不會饒了你."

"什麼?"郭四家聞言不禁唏噓,他伸手去撫摩那古樸厚重的椅子."這竟是玄摩木嗎?"

冰川玄摩木,乃是千年難求的寶物.其特點除非用烈火炙烤,否則便是極為鋒利的刀劍也難以劈開.

楚不恕點頭."是."

"如此的鋒利無雙,當是麒麟之舌無疑."

那麼,沈若兮既然歸隱,名冰儀豈非......每個人心中,都暗自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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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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