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命如草芥

第19章 命如草芥

只覺整個身體都是在晃動的,胃裡也附和著翻江倒海,秀上睜開眼睛,更覺眼花繚亂。

秀上只知道,她,在一座馬車上,準確來說是在木製的牢籠里,外面籠罩了一塊黑布,底部滲進了絲絲光暈,還能辨出是白天。

籠里不止秀上一個人,大家的腿互相堆砌著,因為舟車勞頓,空間狹窄,大家的腿都動彈不得,似是戰場上的堆砌的殘肢,但是人到底是活的,都在小聲抽泣,有個不識趣的,大聲嚷嚷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一會兒,便聽到男人的呵斥聲外加棍棒敲擊在頭上的脆脆聲,可憐了不識趣女人身旁的人,也連帶著被抽了幾下,嗷嗷直叫,卻又不敢很大聲,使勁憋著,連帶著鼻子也發出哼哼的聲音,秀上下意識地掩住嘴笑,卻發現手都是無法抽離了。

不對,天九呢,秀上輕輕喊了聲天九,她的衣襟被拉扯了一下,那隻小手緊緊地牽住了她。

「別吵吵嚷嚷的,不然爺讓你們還沒到軍營,就死在路上,聽明白了嗎?」

秀上沒理會,緊緊攥著拉著她的那隻手,天九在自己身邊就好!

路上有人撐不住,嘔吐了出來,嘔吐物隨著晃動在四周蔓延,這下可好,本就狹窄的空間頓生出這餿味,大家更不好受。

做了別人的替死鬼,這亂世,到底是低估了人心的險惡。

看著底部的光一點點消失殆盡,再看著光慢慢滲進來,又聽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輪子碾過積水的紅色泥土,濺起了許多泥點子。天九沒有嫌著,仔細的觀察地面的形勢,既然沒有立馬處死這些女子,那就必然另有他用。

晃動忽然結束了,那些軍士要停下來歇息會,吃些乾糧稍作休整出發,一路上馬車似乎都在儘可能加快速度,也不知前路是個怎樣的牢籠等著大家填進去,

「啊!」

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緊接著是衣服被撕碎的聲音。

秀上小聲呢喃著:「唉,軍妓嘛,在妓院里聽人說過,這可比青樓的妓女慘多了,白天給軍士們洗衣做飯,晚上就要供他們消遣,堂而皇之稱他們為軍營里的妻子,實際上就是白給干還不收錢,遇到戰敗或是淪為戰俘繼續供人消遣,或是被當作戰敗的不吉之物草草地刎了脖子再砍成七八段以泄心頭之恨。」

秀上自己說著說著都有些心寒了,更不用提那些不曾在青樓待過的柔弱女子。

又聽見幾聲刀拔出鞘的聲響,接著便是女人嗚咽的聲音和厚重的血腥臭。

一個軍士怒吼:「臭娘們,你以為你們還是什麼王公貴族呀,還是那嬌滴滴要人端茶奉水伺候的小姐嗎,爺今天想弄你就弄你,想殺你就殺你,哼!你,就你,還不快過來給爺解開衣服,不解開衣服,爺怎麼讓你爽翻天啊!哈哈哈哈!」

籠里的女人都哭了起來,那隻手抓緊了秀上的衣服,秀上壓低聲音,憤憤地呵斥道:「哭什麼哭啊,還嫌聲音不夠大是吧,要把那群男人引過來弄你是吧!」

許是被秀上嚇著了,她們都停止了哭泣,氣氛異常的安靜,只聽見外面野獸一般的喘息,和女人半推半就的咿咿呀呀聲。

經歷了這般事,顯然軍士們是誤了些時辰的,馬蹄的聲音更加急切,馬車更加劇烈的搖晃,車上的人大抵都不想到達目的地,但是這惡劣的環境實在讓人無法喜歡,只聽前面的軍士在嘟囔著什麼……

猛然間,黑布被抽開,秀上長吸了一口氣,想要緩解口鼻里的酸腐氣息,一陣黃沙恰巧漫起,嗆得她咳嗽不已。

軍士正在打開鐵鏈,秀上慌亂地尋找著天九,看到她和自己只隔了一個人,長吁了口氣,對著天九苦澀地笑了一下。

籠上的女子被一個個粗暴地拉扯下來,秀上被拉下來后,狠狠地摔在地上,碰了一鼻子灰,到底是士兵,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啊,不過她早就在臉上抹上來她熟悉的「紅斑」,順道也給天九抹了一把,士兵看不上她們也理所當然。

秀上沒有多加思索,快速地爬起來了,攙扶著天九站在一旁,原來這樣的黑布籠子一共有四座,每一座都塞了十多人,只有昨日不幸的那座籠子只剩下八人了。

有一個女子趴在地上,頭部似乎是有些血痂,許是今天被打了幾棍的女子,秀上扶著天九慢慢靠近她,伸手觸了觸她的脖頸,又立馬驚嚇得把手縮回,身子已經涼了,秀上無奈地看著天九,天九眨了眨眼,示意不要聲張。秀上也明白,暫且不要引起士兵的注意,不然恐怕只會被啃地連渣都不剩。

士兵們推搡著眾女子走向一個帳篷,其中一個士兵用腳踢著那個躺在地上的女子,半晌沒動,那士兵便伸手抓她的衣領,那姑娘被直挺挺地提了起來,懸在半空,許是發現她已經死了,士兵鬆手,那女子的臉狠狠砸在了地上,士兵啐了一口唾沫,冷冷地說:「可惜了,要是身體還熱和著,還能湊合湊合玩玩,哎,算了,丟出去喂狼吧!」

其他士兵嚷嚷:「看什麼看,還不快走,想死啊?」

眾人被推到一個玉白色帳篷前,兩個身著紫襦裙的女子,拉開帳篷,撲鼻而來一陣醉人的香氣,裡面漫著霧氣,隱約可以看見十幾個木桶,士兵們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便習以為常地散去來。

兩個女子畢恭畢敬地彎下腰,尖著嗓子喊道:「歡迎各位小姐!請小姐們先沐浴吧!」

這兩個女人是這裡的老妓女,姑且稱她們為紫裙女吧。

眾人都有些遲疑,因為這光景實在是與來時的待遇有著天壤之別,其中一紫裙女又說道:「將軍愛美人,若是各位小姐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讓將軍看上了,以後只需要侍奉將軍一人便可,但倘若不能成功地吸引住將軍,恐怕要面對地便是整個軍營嗷嗷待哺的士兵們了,只是軍營條件不便,所以這沐浴的……」

話音未落,那些女子便都瘋似地沖向了木桶,那些平日里的千金大小姐都失了儀態,一邊跑還一邊寬衣解帶,只見幾塊白肉撲通掉進了木桶里,濺起了陣陣水花,倒是蠻清麗的,想著大家閨秀洗澡也是能千嬌百媚生的吧。

卻又看這左邊已經有幾個,更甚是有人動上了嘴,一口咬去,另外一人躲閃不及,那人竟直直地咬住了她的下巴,不一會兒鮮血便溢出來,那血一直流,流到了大腿內側,她痛得嗷嗷直叫,但咬她的人硬是不鬆口,像是在捍衛自己的狗窩一般,被咬的人沒法子,也張開嘴咬住她的肩,兩人就這樣身體摩挲著,但利齒卻不曾移動半分。

見二人一直在僵持著,秀上又把頭轉向另一邊,這大場面可不敢插手,要是瘋狗咬自己怎麼辦?

只見這另一邊更精彩,四個女子同時跳進木桶里,這下可好,卡住不能動彈了,四人分成東西南北方向背對著,木桶剛好沒有遮上胸口,這樣一看活像是四面觀音,呸呸呸,可別詆毀了這觀音娘娘,她們艱難地挪動著身軀,這下便是四人正面卡著了,仇人相見那還不得分外眼紅啊,這四人開始糾纏起來,可無奈,四人行動不便,木桶里濺起了晶瑩剔透的小水珠串子,又順著胸線緩緩流下,再加上這桶中的熱氣,活像快要出爐的紅豆流沙包子,倒是讓人有些眼饞!

秀上往後看去,卻見著另一個穿著素白薄衫的女人走來,她似乎注意到了,往兩人那邊。

她相貌不算特別出眾,但那淡然自持的態度硬是將自己六分的容貌提上了八分,眼神清亮,深處卻藏著些看不透的東西,也許是滄桑,也許是涼薄,她身上沒有風塵女子的氣息,氣質如蓮,想來不是軍妓,但是她又會是軍中的什麼人呢,而且旁邊兩個人似乎對她畢恭畢敬地,或許,從她口中可以獲得保清白的方法。

她移開視線,面上沒有過多情緒,不做言語,再看看天九,她也在看著那女子,其實天九是很聰明的,只是很少說話。

秀上和天九一直沒有上前,因為這氣氛不對,這香也不對,那兩個紫裙女的神色也不對,哪哪看著都不對,而且仔細看去,木桶有兩種,一個是純木製的桶子,一個卻好像比普通木桶足足厚了一圈,外圍鑲嵌了些許鐵飾,但還是希望是多想了吧。

但是,事與願違,秀上驚呼起來,實在無法控制住自己,尖叫了起來,不止秀上,那些幸免於難的姑娘全都驚恐地狂叫不已,慌忙地從桶中爬出,在地上攀爬,或是赤裸著蜷曲在塵土上瑟瑟發抖,此時的天九倒是顯得特別沉穩。

天九趕忙把秀上拉到隱蔽處,讓秀上背對那慘像,但秀上腦中依舊盤旋著那咔嚓咔嚓,骨頭撕裂的身音,那鑲了鐵飾的桶子其實暗藏機關。

就在剛剛,一個姑娘還在輕撫著熱水嬌滴滴地灑在自己手臂上,莞爾一笑,忽而頭就蹦躂著跳出來了,緊接著四肢都好像是被分裂了,湧上了桶口,血水還在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那個四人擠在一起的桶子緊隨著發作了,像是將四人下體與上身齊齊斬斷,鮮血濺到她們四人眼中,這下,她們總算不擠了,眼睛血紅的四人在桶中繞著圈旋轉著,異常詭異!

「拜見將軍!」秀上眼睛一斜,只看見一雙黑金靴子和被颯颯西風吹起的袍子一角。

「這香氣,再混上女人的血腥氣味,啊......還有,那淡淡的體香,柔和的甜味與絲絲芳醇的調和,再配上這動聽的尖叫聲,簡直是令人心醉啊,我今天就睡在這裡了,來人,那手給我留著,還有那對胸,哦呦,那纖纖細腿可不能少了!」只見幾個士兵衝上前來,他陶醉地深吸一口氣,又猛吸了幾口。

秀上避開那血腥的場面,想要看一看這無比變態的男人長著一張怎樣凶神惡煞的臉。

他,微微閉著的眼,彎成一道很完美的弧度,柔長的睫毛溫順地附著在眼眸上,每一寸肌膚都泛著蜜合色的光澤,劍眉勾鼻,稜角分明的輪廓,淺紫色的薄唇一張一合著,鬑鬑頗有須,英姿煥發,光是看這臉,便讓人心馳神往,再順著脖頸往下看,身長八尺,身著硃色短襟,配上雙肩玄甲,脖系袍子,內襯為紅,外為玄色,自成氣派,看這模樣,應是二十齣頭的樣子。

這樣好看的人心腸怎會如此狠毒?

忽然他把臉轉向秀上天九這邊,只見他右臉有處劍疤,竟是更添幾分狠辣,卻沒有毀了這臉上的風景,他嘴角一勾:「呦,還有穿著衣服的啊,有趣,去,把這兩個還有其他人送到死生營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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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步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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