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見 章7 金烏

人生若只如初見 章7 金烏

……

錢宅,後部庭院。

月朦朧,星迷夙,庭立小圃無窸窣,右亭詳謐影抖擻。

段志感負手站在門外的台階前,但望著星月長空,他雖目光漫遊卻毫無波動,彷彿那映入目中的爛漫,不在他的心中。

……

夜已深,凌雲志一家三口早餐畢,但室內的餐余暫且擱置。

時下,凌夜正在廊亭石桌處,乃在父親凌雲志的陪伴下就著月光翻閱竹簡。

家井,在廊亭的另一邊,且那裡,也很清閑。

柳月本在井邊洗碗,但聞風動而循軌望明月。

然,月色之下漸神遊,乃不知所遇一幕在眼前。當日的英武威勢、雄巍身姿……又是否藏於月中呢。

……

柳宅,主卧內。

儘管早熄了燈燭,但柳平寬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致使同床的趙玉鳳也皺眉難清夢。

然,趙玉鳳只是嗔怒地瞥了對方一眼,便沒好氣地閉上了眼睛,乃轉身背對側卧、不再搭理。

……

錢宅,段志感所在廂院。

段志感已在此仰望夜空良久,但一直巍然不動、靜默如石,乃至於石崇瑞從西廊走出他也不曾醒覺。

見對方怔神望月,石崇瑞不由微微搖頭暗嘆,旋即便微微一笑地走了過去。

然,對於石崇瑞的到來段志感仿若未聞,一直到石崇瑞走到他的身旁停下,他的目里也毫無變動可言。

對此,石崇瑞只微微一牽嘴角,便與對方並肩而站、負手觀明月。

這一眼巡遊不久,石崇瑞便微微揚嘴一笑,低吟自賞道:「皎鏡半懸引前途,柔光四溢映明燈。」

段志感置若罔聞,少頃之後才微微搖頭,悵然滿懷:「世間,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石崇瑞為之沉默,后微微一牽嘴角,乃拋棄明月青睞群星:「相似而心不似,緣似而情不似。又豈是相似。」

段志感沉默良久,後轉身回寢道:「早些歇息吧。」

石崇瑞略有緘默,隨後便轉身目送對方歸寢閉門。但此後,他卻為之沉默、慢慢垂目。

默然少許后,石崇瑞微微搖頭暗嘆,又悵然轉身地望向朗朗月空,目里平和映星月:「如今飛雪送滄桑,往昔情債何以償……」

……

小築,凌夜卧室。

柳月側卧於床、輕撫凌夜入睡,直等到對方睡深了,她才微微一笑地輕慢告走。

呼……

她吹熄了微微搖曳的蠟燭,以確保對方不能擾亂愛子的甜夢。事後,她又對愛子流盼一笑,隨後便轉身離開了小廂,也輕輕帶上房門給他安寧。

挲、挲……

凌雲志正坐在廳堂門口的台階上雕刻片竹,這不長的一幅河岸漁網圖也在他的微笑下漸漸完善。

凌夜的小廂同屬於正房三間,不過獨門獨戶,只要房門一關便看不到正廳,自然也見不到最西邊只以屏風作擋、區隔正廳的主卧。

自然,柳月一轉身也能看見凌雲志坐在門口雕刻。

「唪。」見對方專註於心,柳月不由溫心一笑,便揣著雙手走了過去。

不等柳月來到,凌雲志便微微一牽嘴角,但卻沒有停下手中的事業:「夜兒睡了。」

「嗯。」柳月輕聲點頭,便在凌雲志的身旁輕慢坐下。

「唪。」然,凌雲志卻在輕輕一笑后將手裡的竹箋遞給了柳月,隨後便轉身回到了正廳,卻是將那件披掛在屏風上薄褂拿來為柳月披上:「夜深了,小心著涼。」

柳月輕輕點頭,但一直望著手裡的竹箋。

竹箋已經完善精栩,其上所刻畫,正是早些時候父子二人在河岸捕撈的景況,但她也在那裡。只是,她不是從那裡路過,而是揣著雙手在旁邊笑望。

「唪。」見狀,凌雲志不由微微一笑,隨後便在柳月的身旁坐下,乃用雙肘撐著雙膝、仰頭望向夜空,眼角帶笑道:「靜夜之中,自有美好。」

說到這裡,凌雲志又禁不住悠悠一笑:「喧囂之外,也很美妙。」

柳月略有一默,隨後微微一牽嘴角,露出一抹暖笑點頭附議。

「唪……」凌雲志微微一笑,便不再說話了。

……

梧桐秋金爛漫,金烏端著火翅大抬小步、一步兩步地走到小主人的身前,乃收攏羽翼輕輕蹭首。

小女孩微微一笑,后抬手輕撫了兩下對方的腦袋。

「哈。」看到這幅場景,剛從上路走來且揣著雙手的小女侍略顯怕怕,隨後便快步地小跑了過來。

「唳——」金烏向對方輕輕一啼,算是打過了招呼。

但就是這一嗓子,反倒將小女侍嚇得屏住了呼吸。是以一停到小女孩的身後,她就嘟著嘴巴鬱悶了起來:「小姐,老爺說了,夜寒時不能打擾火兒休息。」

小女孩溫和一笑,隨後便輕輕地摸了摸金烏的腦袋,致使對方享受閉目得蹭了蹭首。

見狀,小女孩不由輕悠一笑,隨後便起身離開了這裡。

「唳——」金烏向小主人輕輕一啼表示送行,隨後又不冷不熱地瞥了小女侍一眼,這才轉身飛上了梧桐枝。

嘩——

金烏展翅爛漫,但小女侍卻不領情:「唪,笨蛋火兒,就知道欺負我。」

但,她也只悶哼嘀咕了這麼一句,便轉身追向了前方迎風而去的小姐……

……

小築內。

凌雲志已經寬衣睡床,但他以右手枕著頭,懷裡還抱著另外一個竹枕,顯然只是在閉目假寐。

吱……

柳月輕輕地關上廳門,但卻沒有上鎖,隨後便轉身走向了屏風後面的簡卧。

待到柳月穿過屏風過道時,凌雲志才微微一笑地睜開了眼睛。但他一眼過去的上下打量,卻令柳月有些眉頭小皺得閉緊了小嘴。

見狀,凌雲志不由悠悠一笑,隨後便坐起來將懷裡的竹枕放歸原位,乃掀開被褥迎柳月上床:「你今日總是心不在焉,似有心事。」

聞言,正準備用腳退下第二隻繡花鞋的柳月不由頓默,但也只是一下,柳月便下了鞋子躺進被窩:「沒有,只是與爹娘起了口角。」

「唪。」凌雲志微微一笑,再次動手幫對方蓋好被子、掖好被角,這才轉身躺好地將對方攬在懷裡:「二老年歲大了,脾氣不好也能理解。」

柳月沉默,后微微搖頭,隨後便蹭動了一下螓獸將對方抱緊,就此枕著對方的胸懷閉目作眠。

凌雲志微微一笑,又轉頭看向了窗外的月夜……

……

嘶——嘶嘶嘶嘶!

戰馬嘶鳴,月夜當空。

三個時辰前,吐蕃軍在主戰場一戰而潰,段志感憤於麾下將士死傷慘重,乃不顧主帥將令、率領麾下的鐵騎部隊追擊蕃部潰敗的逃兵。

這一追便是五十里,但蕃部的潰敗之兵一直逃而不戰,無論途中有多少軍士被追上斬殺、拋屍落馬都不曾回頭一眼。

儘管察覺不妙的石崇瑞憤於勸阻,但段志感仍是不肯罷休。那些頭斷當場、肢解慘死的兄弟,那些嘶鳴倒下、同葬一地的戰馬,無論是哪一個、哪一匹,都讓他心中泣血!難抑仇怒!

直到逃兵將段志感引到此處荒野,兩萬伏兵乃出,將段志感率領的三千騎兵重重包圍。

「嗤!」蕃部主將彎刀落瀑,乃將衝殺向自己的騎兵當場梟首!

噗!

然,騎兵無頭落馬,但鐵騎卻憤然揚蹄!若非蕃部將領在驚怒之下棄馬飛撲了出去,定會同座下的輕騎一樣被生生踏倒!

「(蕃語)該死!」蕃部將領怒罵爬起,隨後便揮刀指陣,更是率先發起了衝鋒:「(蕃語)殺——!」

「(蕃語)殺——!」聲令之下,蕃部圍兵頓時淤血衝鋒,瞬間將那些即將突圍的鐵騎全部斬落!

時下,雙方屬軍已經亂作一團,這合計還剩不下三千人的戰鬥,已經在周邊拋下近一萬多具屍骨!

噗!

段志感戰馬早亡,如今在深陷重圍之下,乃同一眾親衛護戰著石崇瑞等弱武之士向外突圍。

然,四周放眼望去全是蕃部的輕騎,麾下將士也頻頻倒下、失足落馬。

「(蕃語)該死!」蕃部副將怒斬前敵,隨後便怒策快馬轉向,手中彎刀高舉透光地沖向段志感:「段志感——!」

「找死!」段志感怒見來騎,當下便踏步飛縱,乃雙手持劍落光!將敵騎……連人帶馬、斜劈為二!

噗——!

血柱噴濺,但不等芳華灑落,便有一柄長矛從那隻正在傾倒之戰馬的頸上血泉內突刺而來!鋒芒直取段志感的眉心!

「找死!」策馬怒來的騎衛猙獰怒罵,乃驟然雙手轉槍橫掃,險險將對方的長矛從段志感的前方掃開。

呼!

不等段志感瞳孔一縮,乃有一人將他拽后落地!

呼……

此女戎裝、美顏英颯,但此時她從段志感的身後飛躍而出,非但面上染血、風目冷冽,手中的兩柄短劍更是血光凜凜!

「(蕃語)女流之輩!」蕃部偏將怒轉其目,但他來不及拔出腰間的短刀,便被那驟然分剎雙劍的女武官……絞掉了頭顱!

噗!

血柱斷頸出,然女武官已經落地、冷冷回身,那噴濺而出的芳華,也不過是在為她歡呼戰功罷了。

呼!

時下,剛剛落地的段志感也才撞到後方的親衛停下,但見對方冷峻凝重,段志感亦不由為之沉默。

噌!

然此時,隨著一道鋒銳的破空聲,瞬有一支飛箭擦著段志感的鼻樑帶過!若非段志感為之色變的往後仰頭,絕然要被一箭貫穿頭部!

噔鞥!

飛箭未中,但卻將段志感的鼻頭擦出一道血痕,更是在落地之中大半入土、大勢震晃!

「找……死……」見那飛箭餘威,段志感頓時猙獰咬牙,隨後只驟然轉身地一踏血土,便飛縱向了那個站在敵騎中彎弓飛矢的蕃部主將!

噌!

非但如此,在飛身躍過旁邊的騎衛之前,段志感更是順手抽出了那柄斜插在馬鞍上的短槍,乃將短槍率先投擲了出去!

「(蕃語)雕蟲小技!」蕃部主將怒棄勁弓,非但憤然轉身地反抓住了段志感擲來的短槍,更是持槍橫掃向段志感飛刺來的落擊一劍!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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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恩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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