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阿英的兄長真是奉命前來嘉陽，一是協助舅爺繼續尋找失散的姊姊，二是在南方繁育良種，解決糧食問題。

「阿焱，阿英說你覺得她的手帕交那個小娘子應當查一查？」

李焱道：「阿舅許是不知，那位佟娘子竟然有七分同小姑姑相似。」

「小姑姑？是永嘉長公主？」

「是，阿英並不曾見過小姑姑，但凡是見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除了眼睛，竟然很是相似，特別是淺笑的模樣，若是阿耶見了定然驚奇。」

李焱憶起小姑姑的容顏，有些難過，在他極小的時候，小姑姑就已經病了，虛弱消瘦，可阿耶永遠忘不了小姑姑康健時的模樣，打馬遊街，踢蹴鞠，彎弓獵鷹，訓馬入山林。阿耶曾贊若是小姑姑身而為郎，比世上大多數男兒都要優秀的多。

李朝或許又多一大王將軍，可惜，一切斷送在那年紛亂中，兩王爭奪王位，原晉王如今謚號厲王趁他阿耶不在京城，趁機奪取王位，絞殺秦王府中家眷，連同宮中他的阿婆淑妃娘娘也險些被殺，是小姑姑喬裝宮女，殺入內宮將淑妃救出。

隨行以命相互，漸漸只剩下她們母女二人，小姑姑受了傷，在京中躲藏，得不到治療只能胡亂包紮，等到和自己人接上頭，再予以治療的時候已然惡化嚴重。

等到他阿耶殺回京城，小姑姑已經幾乎毫無生氣，李焱聽太傅說起，聖人主張開海禁，組船隊出海就是為尋神葯為小姑姑續命，可惜小姑姑終究沒能等到。

想起這些李焱不禁深深嘆氣，林五郎也道：「也不無可能，這些年我尋到的都是長相相似聖人或娘娘，還有同大王相似的，因未曾見過永嘉長公主，會不會有所遺漏。」

他想到這裡，心頭狂跳，如果因此錯過，豈不是要他們一輩子後悔，遺憾終身？

李焱安撫道：「阿舅已經儘力了，小姑姑去的早，朝中也沒多少人見過她，都沒有想到這一出也是正常，還請阿舅暫且不要送信與阿耶，我，我擔心他會自責。」

林五郎頓悟，若說最熟悉永嘉長公主的人聖人定要要排前三，可他一面苦尋女兒，一面未曾想起這樣的可能，若是叫他知道許是因此耽誤了找尋，甚至是錯過，恐怕更難以原諒自己，他們這樣的親人最是了解今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重情重義，最是容易將責任攬在自身。

「大王安心，某知道輕重。」

「我要調人調查這位佟娘子，是哪年出生的，出生於哪裡，要細細的問，必要時許以重金，以免遺漏。」

林五郎意會，他手下一批人這些年做慣了尋人的事，眼神銳利，輕易不會被矇騙，也導致這二年都沒有什麼好消息，假的好消息都沒有，一一被識破。

散出去幾十人，尋到了嘉陽，打聽到了佟家的發家史，尋跡去了溪里村。

溪里村的人口似乎並沒有因為外出奮鬥的人的離開而減少，嫁娶生死，人來人往。

青大娘子已然是個老嫗的模樣，她同林大娘同歲，卻已經像個六十旬的老人，微微佝僂著背，背著背簍，背簍里放著鐮刀。

遇人攔路問話，十分不耐的樣子，嘟囔道：「耽誤老婆子幹活，快......這是，呵呵，這位郎君有什麼事儘管問老婆子在這村裡幾十年了，沒什麼不知道的事兒。」

「在嘉陽開鋪子的佟郎君家......」

......

待人走後，青大娘子攥緊了手心裡的碎銀子，左右看看無人，小心藏進懷裡，出去割了一簍子草回來，到了家門前，腳步略有些遲疑，尚未進門就聽見裡面罵罵咧咧。

「老太婆又去哪兒了？我兒都餓哭了也沒人管么？」

一十歲多一點的小童粗著嗓門又罵又哭，咚咚咚幾聲敲打悶聲，「賤皮子，看什麼看？吃我家的喝我家的，還花我家的錢看大夫吃藥，怎麼不病死算了。」

「哎呦，你還敢躲，我叫你躲，叫你躲！」

青大娘子忙推門進去，嘴裡道：「哎呦，我乖孫餓著了，來來，阿婆給你煮麵吃去。」

院里站著三個人，一個膀大腰肥的是她費盡心機為兒子娶來的娘子，同款肥大的是兒媳婦進門未滿九個月誕下的孫兒，另有一個蜷縮在雞窩角落瘦巴巴的是她後來從查大娘子那裡為兒子納的妾室生的女郎。

兒媳婦斜晲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老太婆心眼子不少啊，小丫頭片子病著就病著，還能拿銀錢出來，是不是你那好姊妹又給你送東西來了？這麼個金孫在這兒呢，怎麼盡給這個賠錢貨花錢。」

青大娘子假作沒聽見，兀自進了廚間，摸出個鑰匙片子開了柜子，拿碗挖了一碗面，飛快的揉面切面，瘦巴巴的小女郎鑽進來，燒熱了鍋。

青大娘子輕聲問：「吃了么？」

小女郎低著頭微微搖了搖，「妹妹們也都沒吃。」

青大娘子的手頓了一下，下了麵條，還打了個雞子進去，抓一把蕹菜洗凈起鍋前丟進去煮透，再拿一大海碗撈了面和雞子起來，夾起蕹菜在湯碗里，點一點油，澆一勺湯，熱騰騰的端出去。

大胖孫兒一把奪走擺桌上就呼哧呼哧的吃，兒媳婦出來瞅了一眼，又進了廚房，瞪一眼灶后的小女郎，掀開鍋蓋看，青大娘子揪著衣角，訕笑道：「只剩點子湯水。」

兒媳婦瞥了一老一少，冷哼著出去了，青大娘子忙過來，再抓一大把蕹菜洗洗乾淨切碎了丟進去，撒點鹽就罷了，招呼小女郎：「快吃快吃，吃飽了就好的快。」

她愛憐地摸著孫女枯燥發黃的頭髮，腦海里不經意劃過春節時林大娘一家回來時偶然瞧見的樣子，不說阿薇了，羅二娘的小女兒阿粉白嫩嫩的臉面，粉嘟嘟的唇，一頭烏髮那樣濃密。

她心裡頭酸澀，摸摸懷裡硬邦邦的碎銀子，又高興起來，她想悄聲和孫女說她有銀錢了，改日偷偷予她買好吃的，忽然瞧見窗后一點陰影，立時換了話頭：「快去叫妹妹們來吃。」

小女郎倒騰著小腿跑出去，過沒一會兒領了三個小女童進來，兒媳婦就站在院子里瞧著，那神色叫青大娘子看了心驚膽戰。

「姨娘和阿耶在說話，我領妹妹出來吃。」

青大娘子摸摸她的頭，讓她看著妹妹，自己出門去蹲在院子里剁草給雞鴨吃，過了沒一會兒，兒子皺著臉從屋裡出來，衣衫不整提著褲腰帶，走到青大娘子身邊隨意踢了一腳筐子，惱道：「她有了，再給我領個人吧。」

青大娘子一刀剁空，抬頭愣愣地看著兒子，只看到他百無聊賴的神色，他左右看看，膩到媳婦身邊，也不說話，就跟著她，眼神落在身上，他媳婦板著臉踹了他一腳也不吭聲，捋了捋袖子，忽然道：「晚上給我打水洗腳，就給你睡我屋。」

兒子立時應了，喜滋滋地哼著歌兒，提了鋤頭出門去。

青大娘子愣愣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再說那邊從青大娘子打聽了消息走的人又在村裡逛了逛，尋了另一處再問，畢竟是小村子，許些銀錢出去，沒有不說的，早就倒了個一乾二淨。

轉頭回莊園復命，「溪里村的村人都說佟二郎原有過一個女兒，沒養住，后建和元年前，徵發役夫，同村村人一起回來路上，於嘉陽城外路邊荒野中撿到一個女嬰，帶去嘉陽城還打聽誰家丟了孩子，並不曾有消息，就抱回家當自己親身女兒養大。」

他看了大王一眼，頓了一下繼續道：「今年成親，嫁予同村齊大郎幼子，今科進士齊康為妻。」

李焱立時道：「一定要想法子查到，她，究竟是不是。」他看向林五郎，「阿舅，我有一種感覺，我覺得阿姊就快要回家了。」

林五郎倒是淡定，畢竟這些年各種十分相近的情況都遇到過，最後都是失望告終，他已經徹底歷練出來了，並且認為大王雖然老練成熟的樣子，這一下就能看得出來還是嫩著。

這回再打聽就不能這樣隨便了，他們商議了一下，決定送一二個婢子進齊宅。

又攛掇阿英去尋佟幼薇玩，阿英怏怏的，看了她阿兄一下，「阿薇姊姊去望海了。」

「怎麼總是她來回奔波，在外做官的不是一個二個，怎麼就這個齊康任職的地方近了，反倒是多事。」

阿英瞪他一眼，惱道：「阿兄胡說什麼，阿薇姊姊的阿郎身邊的長隨傳訊來，前些日子這邊下雨，望海那邊颶風來襲，望海縣令身先士卒，加固海堤，於內灣巡視時不慎跌落內灣，風大浪大，待人救起已經磕傷了頭昏迷不醒，阿薇姊姊怎麼放心，自然是連夜趕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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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餓了，火急火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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