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外頭多少有些血腥，佟大強是見識過的，擔心嚇著女眷，便和齊大郎商量啟程的時間再拖延一會兒。

隔壁的將軍已經剿滅了賊匪，定然不會再在驛站久留。

二人在逆旅前堂大廳稍坐，還給女眷叫了朝食送上去，傳話說讓她們在屋裡歇息，晚些再出發。

看了一會兒，見士兵押著十幾個人過來，為首的幾個穿著錦衣頭戴玉冠，若不是滿頭血乎刺啦，衣著狼狽的樣子，任誰也想象不出來這是個賊匪。

後頭還有幾個看架勢，約莫是這伙賊人的首領，過後竟然還有女子，許是這些人的家眷，再往後拉著一輛車，車上粗糙地蓋著麻布席子，有血從邊緣淌下，齊大郎看了一眼就轉過頭來。

頓了半晌，才道：「死的約莫得有十幾個了吧。」

推車上堆的高高的，一隻手垂落下來，在地上一路剮蹭，留下一條血痕。

最後才是兩輛帶棚的馬車，裡頭影影綽綽坐著些人，雖然圍著士兵，但並不嚴厲的樣子，佟大強和齊大郎便知道這是他們營救出來的。

隔壁驛站的士兵進進出出來來回回好幾趟，還拖了幾車繳獲的贓物出來，有文書持紙筆記錄造冊。

齊大郎都急起來了，這怎麼還在這兒耽擱起來了，怎麼不回營地呢？誰家帶兵出來專門住驛站的，不都是自己尋個好地兒紮營么。

他不知道這對兵馬出來要的就是個速度，一路南下，幾乎沒有帶什麼行禮，為的就是叫這些賊人在官府的內應來不及報訊，才能這樣一鍋端了去。

故而正好依託此處驛站，正巧這附近的驛站裡頭多數都是沒什麼品級的老兵，相對來說比較可靠，也不容易走漏消息。

佟幼薇到底是沒有乖乖聽話躺著歇息，她站在二樓的窗戶旁往下看，居高臨下，看到那位帶兵來的將軍站在外頭和親兵囑咐些什麼。

過不多時，驛丞便出來，士兵把馬車趕進後面的車馬棚里，讓裡頭的人下來，另尋了個小院給她們出來歇息。

過了一會兒子，來了個兵丁來逆旅問：「可有識字的女郎或者是娘子投宿？」

佟大強不願佟幼薇扯進這事兒裡頭，便不吱聲，佟幼薇聽見些許，心道，若是叫人知道吳西、望海兩縣明府的家眷，分明會卻假作不知，若是無事便不算什麼，要是真提起來了，會不會有人覺得這也能算是個把柄？

畢竟除了這伙兒賊匪，望海也是受益無窮。

佟幼薇思忖一二，到底是再看了一會兒子，依然沒有人出來，這時節少有女眷會出門的。

佟大強與兵丁搭話：「敢問為何找識字的女郎娘子？」

兵丁愁眉苦臉：「剿了一夥兒賊匪，救了一群女子，要問她們做些記錄，將軍讓我找個娘子來幫忙，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兒怎麼找，唉。」

佟幼薇匆匆下來：「我可以幫忙。」

「阿薇！」

「阿耶，我去幫幫忙吧，左右就是寫幾個字的事兒。」

佟大強不同意，「那不成，怎麼讓你一個人去。」

兵丁聞言忙道：「這位郎君可以隨同，或是有別的女眷陪同也行。」

難得有人應聲，千萬不能放跑，回頭還能往哪裡找去？難道得到城裡去找，找了也帶不回來呢。

佟幼薇堅持，兩個阿耶沒法子，只好商議一番，佟大強去喚了林大娘下來，另還帶了個吳大娘子身邊的嬤嬤，兩個年長的，見識多了，經得住事兒。

又有佟大強親自陪同，四人才跟著兵丁一塊兒過去，將軍並未出面，只方才在外頭登記造冊的文書出來，與佟幼薇等人溫聲說話。

「幾位投宿逆旅，被我們這群糙漢子擾了清凈，已然是十分抱歉，然而這些女郎自山寨中救出，尚且不知道家在何處，為何到此，還需要人幫忙，只好再次打擾。」

佟幼薇道：「郎君客氣，我夫君正是望海縣縣令，將軍剿匪維護一方平安，望海也受益無窮。」

「這兩位是我耶娘，早起聽聞此事，又喜又驚，便決定同我一起過來幫忙。」

文書驚訝：「原來是望海明府夫人，某謝過郎君和兩位夫人援手。」

他引四人到後頭院子外，與佟大強道：「裡頭的女郎們到底受了驚嚇，這位郎君還請在庭院等候，內外都有兵丁守衛，盡可放心。」

佟幼薇道：「阿耶，你在這裡等我吧。」

佟大強只好應了，林大娘和婢僕阿梅陪同，三人進去，看到堂屋或坐或站有十幾個女子，神色驚慌，很不安的樣子。

文書道：「你們挨個過來，與這位娘子說明自己的名字，年紀，從哪裡來的，如何來的，來多久了。」

點了兩個兵丁辦了桌椅擺在門旁，讓他們守在一旁，然後與佟幼薇低聲道：「越清楚越好，將軍擔心裡頭有賊匪自己的人，還有件就是最好能問明她們將來有什麼打算。」

佟幼薇也低聲問：「如果她們想回家，你們能安排她們回去？」

文書愁道：「應當是要這樣做的，只是具體怎麼安排還得請示。」

佟幼薇便明白了，如果都是來自各地的，確實不容易送，恐怕要搭便車，叫她們自己上路也是不成的，怕是要給人再拐一次。

兵丁送來筆墨紙硯，佟幼薇端坐下，讓人在前頭擺張椅子，這樣看起來倒是想外頭大街上擺攤兒給人寫書信的模樣。林大娘和阿梅就在廊下尋了一處能看得到佟幼薇的地方坐下，從懷裡摸了幾根絲線出來，準備打幾個絡子，正好打發時間。

一個年紀小些的女郎，臉上還帶著些許嬰兒肥，好奇地看著她，佟幼薇便對她招招手：「過來，過來。」

女郎左看右看，沒人理會，便磨磨蹭蹭過來，嘟囔道：「娘子有何事？」

「來，坐下來說。」

女郎到底是坐下來了，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左右兵丁，有些害怕的樣子。

佟幼薇悄聲與她道：「別怕，你看他們都在外頭，往外瞧的，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女郎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我，我們被人騙了，將軍帶人來剿匪，把我們帶出來了。」

「好，將軍心善，想要好好安置你們，但總要知道你們來處，你能說說嗎？」

女郎緊張道：「那你要寫上去嗎？我說什麼寫什麼？」

佟幼薇想了一下道：「除了特別重要的，其他的我寫之前先問問你，你願意我就寫。」

女郎想了一下，猶豫著點了頭。

「家在哪兒？怎麼到這兒來的？......」

「......耶娘沒了，伯父家裡孩子多，養不下我，有行商路過，說要娶個二房，跟著路上伺候著，伯父就把我給他了，一路跟著過來，就在這山寨裡頭住下，來了有快一個月了，沒見他幾回，也，也還沒有圓房，他說要去信和家中大娘子說了再定日子，我，我沒有家了，我也不知道將來要去哪兒。」

佟幼薇心中嘆息，面上卻不露，反而道：「好在將軍來的及時，我投宿隔壁逆旅，聽掌柜提起這個山寨，無不痛恨，如今得救，也就忘了過去那些事，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現下風氣還不錯的，娘子出門找些活兒干，賺的銀錢也夠養活自己，倒比你回去找伯父將來又叫他賣一回的好。」

女郎雖然也經歷許多，大抵是先前耶娘養的好，還有些脾氣，聞言也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並不想回去，可也得有個地方落腳才行。」

佟幼薇道：「你看，我給你寫了這些，也寫了你不想回去的，待他們問過將軍，我再打聽打聽，若是可以，不如去嘉陽城，裡頭有個新建的衣坊，內里有京城來的大師傅，跟著學些手藝，做做針線活兒也能過活。」

女郎忙點頭，要謝佟幼薇，佟幼薇與她小聲道：「你幫幫我，勸她們過來，也寬慰寬慰她們，都是受害者，不要慌亂。」

女郎應了，正要起身，佟幼薇忽然問：「這裡頭的娘子們，有沒有覺得哪個不大對勁的？」

女郎愣了一下，細細一想，搖頭道：「往日都在一起的，同我來的時間差不多，早前是見過一個大娘子並二三個沒見過的小娘子出現過，但是只見了一二回，並不太記得長相。」

「好，謝謝啦。」

有女郎的幫忙，屋裡的十幾個娘子們終於還是過來做了筆錄，佟幼薇寫完之後翻看，發現這十幾個娘子的家鄉連在一起正好是一條路線，也許正好就是這些賊匪偽裝行商行走的路線，他們既然有上下線，並不是只端了山寨就行的。

佟幼薇同女郎道別，和林大娘阿梅出來，文書和佟大強在外頭閑聊天，佟幼薇把冊子交給他：「我看這幾個地方有些許規律，只是我沒出過什麼遠門也不大認識，郎君或許可以看看輿圖。又說，稍後，如果將軍有指示如何安置她們，請告知我一聲。」

文書答應了，先送了她們出門回到逆旅，才去稟告將軍。

將軍把地名在輿圖上標記，果然找到了路線，由此想起什麼，讓人去審問從山寨里逮回來的人，挨個詢問，又找出兩條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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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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