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強者之心

雲州，昌河郡東城，蒼龍幫總舵。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一座偌大的府邸，氣勢恢弘，佔地面積近百畝，青瓦白牆，雕欄玉砌，亭台水榭，古木參天，處處瀰漫著古色古香的氣息。

府邸後院，蒼龍幫幫主齊雲龍的書房中。

古舊的檀木書桌上燃著一盞油燈，暗黃的燈光無力閃動著。

身穿月白色長袍，生的高大魁梧、鼻正口方，一張臉不怒自威，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齊雲龍，獃獃地站在窗前，遙望天際的孤星，目光中流露著幾分疲倦，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叩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驀地響起，打斷了齊雲龍的思緒，他回過神來深吸了口氣，清清喉嚨，低沉道：「誰？」

「是弟子，魏如風。」清越的男子聲音回應道。

「什麼事情？」

「稟告師父，有探子回報，聖水宮花無雪出現在青石鎮。」

齊雲龍一聽，不禁眉頭皺起，沉吟了會兒，才道：「進來說話。」

隨著吱呀一聲，房門被推了開來，走進一位面目俊朗身著藍衣的青年，進了屋子后又順手輕輕地將房門合上，隨後走到齊雲龍身前，恭敬道：「師父，我們該怎麼做？」

齊雲龍回身，走到書桌前，坐了下去，而後抬頭看著魏如風道：「探子確定那人就是花無雪嗎？會不會看錯了眼？」

「弟子也曾這樣問過。但那探子以性命擔保，說，絕不會看錯的。」魏如風篤定道。最近幾年，蒼龍幫與聖水宮之間一直暗中爭鬥，對於聖水宮的核心人物，蒼龍幫的探子自然認識。

齊雲龍拈了拈灰白鬍須，道：「風兒，那依你看，這花無雪來此有何目的？」

「弟子愚鈍，猜不出他為何而來。但可以肯定的是，此人既然會出現在青石鎮必是有所圖謀的。若不然……他為何會不遠千里迢迢來到這裡？」說著魏如風臉上飄起一絲殺氣。

「說的也是。」齊雲龍點頭贊同。「這聖水宮地處宛州，距離咱們雲州足有千里之遙，若真沒什麼異動，聖水宮『澹臺醉柳』座下第一大弟子花無雪又怎會無故現身於此呢？這事必有蹊蹺……」

說話的同時，齊雲龍腦海里掠過種種疑慮，他目光之中陡然迸發出一絲狠辣，沉聲道：「風兒，從幫中選幾個機靈些的弟子隨你去一趟青石鎮，務必將此事查探清楚。我倒要看看聖水宮玩什麼把戲？」

魏如風微一躬身，抱拳恭敬道：「是，師父。」

齊雲龍隨意擺擺手：「去吧。」

「弟子告退！」魏如風再次躬身，隨即退了出去。

…………

青石鎮，酒館。

他二大爺的，這已經是第五壇了……蕭楚易實在無語了。有一個問題，他始終想不透，一個人的肚子怎麼能裝得下五大罈子的酒水？不過呢，蕭楚易他也懶得管這些，那女子喝她的酒，他吃他的菜，只是時不時地抬頭瞟一眼。

而酒館的客人、掌柜的以及店小二，一個個那可是相當的興奮，眾人都站了起來圍在嬌媚女子周邊，一邊吶喊著替她助威，一邊打著拍子鼓掌。那喊聲幾乎可以震破屋頂了，連街上及附近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一個接一個地湧進酒館，一睹『酒仙』風采。

那場面……可是相當的壯觀！

而此時，喧鬧的酒館外，出現了一位氣度卓絕的白衣青年，他有一張俊俏的臉龐，劍眉星目，唇邊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讓人有種如沐春風般感覺。

「裡面發生什麼事情了，這麼熱鬧？」白衣青年自言自語道。說著便往酒館裡面走去，然而當他目光瞥見裡面那個紫衣女子時，心中不由一驚，隨即又是一喜。

「哼……原來她在這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白衣青年眉頭皺起，目光猛然變得凶厲起來，臉上掠過一絲殺意，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玉摺扇。此扇名為——玉叱，乃是聖水宮三**寶之一，通體白玉，觸手冰寒。既然是柄寶扇，那就意味著並非人人都可以駕馭的，想要發揮出這『玉叱』的威力，持扇者體內必須擁有寒冰勁。

如何才能擁有寒冰勁？很簡單……修鍊寒冰經。

只不過，這寒冰經乃是聖水宮的不傳秘典，非聖水宮之人又怎能修鍊呢？這也就是說，玉叱只有在聖水宮的人手裡，才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持扇者寒冰勁越是深厚，玉叱寶扇的威力也就越大。小則可以瞬間冰凍對手，大則可以瞬間冰凍一座山、甚至一片湖。

那麼這個擁有玉叱寶扇的青年，顯然就是聖水宮的花無雪，整個蒼冥大地年輕一代的楚翹，修為已臻先天驅物境界第二重。在蒼冥大陸上，修鍊者修為實力分為後天與先天兩大境界，其中後天境界分為九重，從低到高依次是一至九重；而先天境界又分為蛻凡、驅物、朝元、洞虛、通神五等境界，每個境界再分為九重。

在這片尚武的蒼冥浩土上，修鍊人士可謂多如牛毛，然而實力達到先天境界者卻是鳳毛麟角。可以這麼說吧，在數以十萬計的修鍊者中才出這麼一位先天強者。雖然蒼冥大陸上人口近百億，但放眼整個天下先天強者也不過區區數千人。相比之下，這是多麼渺小的一個數字啊！

據記載，目前整個蒼冥大陸上，修為踏入先天境界者僅八百餘人，其中蛻凡境界者居多佔八成以上，驅物境界者一成左右，朝元境界者不足二十人，洞虛境界者只有兩三人而已，至於通神境界也僅僅只有傳說中的邪王『石之軒』一人達到。通神之上，是否有更高的境界存在，至今無人知曉。但是關於蒼冥的傳說卻始終流傳於世，相傳這片土地是由一柄名為蒼冥的神劍鎮守著的，誰要是找到了這柄蒼冥劍，便能依靠劍靈通向另一個世界，也就是所謂的仙魔界。

當然了，天下之大，奇人異士不在少數，是否存在通神強者誰也不知？

回到正書，且說彷彿在同一剎那，酒館內正猛喝酒的嬌媚女子也覺察到了異樣，憑她不凡的修為豈會感應不到附近的氣息？修鍊之人身上總是帶著幾分普通人所沒有的氣息，憑這股氣息，她已經感覺到了來人是誰。

「又是他！這人還真是陰魂不散，我逃到哪裡他就追到哪裡。」心裡想著，一不留神，哐啷一聲酒罈落到地上，裂成數十碎片，酒水灑了一地。

「嗯？」

周圍一眾圍觀者齊齊皺眉，驚訝地看著『酒仙』，目光中全都充斥著不解。

這會兒蕭楚易正愜意地品嘗著美味佳肴，酒罈突然落地發出的尖銳響聲，不禁讓他停下筷子，目光朝那邊望了過去。喝那麼多酒不醉才怪咧，她還真以為是喝水啊。心裡如是想，然而當他看到對方秀眉緊蹙，一臉緊張的表情，登時意識到了異樣。

便在這個時候，一道清越渾厚的男子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屋內各位趕緊退出來，那喝酒的紫衣女子是魔教妖女！」

「啊？」

「什麼？」

「她是魔教妖女？」

「似乎不太可能吧？」

此話一出，整個酒館便如燒開的水一樣沸騰了起來，一干酒客圍觀者相互對視，微一遲疑便逃命似地往門外涌去……眨眼工夫，整個酒館只剩下了兩個人：那個被稱作『魔教妖女』的嬌媚女子以及蕭楚易，就連那個掌柜的也跟著跑了，畢竟保住小命最重要。

喧鬧的酒館，登時一片寂靜，彷彿落針可聞。

這時，一名白衣勝雪手執玉扇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他的目光很溫柔，似水般溫柔，唇邊的笑容彷彿三月的暖陽，給人的感覺很舒服。眨眼之前還滿臉殺機的他，跟現在簡直判若兩人。

沒錯，他就是——聖水宮，花無雪！

就說她不是普通人嘛，一口氣喝下五大壇燒刀子也只有『妖女』做得到了！蕭楚易心中嘆到。

這時，嬌媚女子開口了，目光緊緊盯著那白衣青年：「花公子，你這樣緊追著小女子不放，莫不是喜歡上小女子了吧？」她說話的聲音那叫一個嗲啊，臉上亦是布滿了嬌羞之態，配以那無限曖昧的眼神，整個人簡直嫵媚到骨子去了。

蕭楚易幾乎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識伸手往嘴邊一摸，丫的，滿是口水。原來以為自己定力很強，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這樣可不行，以後若是遇到這類妖女還沒開打，自己就先被迷倒了。想到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心中暗嘆這些妖女的媚力。

無意間，嬌媚女子似乎瞥見了牆角那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人嘴角邊的口水，柳月細眉當即微微皺起，一陣噁心感犯上心頭，登時便將他狠狠鄙視了一番。再看到他那滿臉猥瑣的笑容，真恨不得出手扇他幾個耳光，無奈她現在自身難保。

花無雪對嬌媚女子的話置若罔聞，唇邊依舊帶著那迷人的笑容，緊了緊手中玉叱扇，道：「婠婠姑娘，你我之間本就無冤無仇，我又何苦為難姑娘你呢。只要姑娘交出那塊寒冰玉，在下以人格擔保不傷姑娘一根毫毛，如何？」

「花公子，你認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婠婠冷笑道，「即便是交出寒冰玉，你也絕不會饒過我。」

原來是搶寶貝來著，還以為這小子是斬妖除魔替天行道呢？瞧他生得一副人模狗樣的，看來也不是什麼善茬。蕭楚易如是想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青梅酒，從懷中摸出二兩碎銀擺在桌上，隨即提起包袱，準備閃人。若是那兩人打起來，說不準就誤傷了他，還是離開這裡安全一點。再說了，他走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得找家客棧好好歇息一番。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那妖女婠婠瞬間化作一縷幻影往他這邊疾速飄了過來，而待他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扼住了他的喉嚨。

這妖女竟然拿我當人質，暈死！我跟那傢伙既不親又不熟，你抓著我頂個屁用啊。蕭楚易此刻別提有多鬱悶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嘛。

「花無雪，你最好放我走，要不然我就掐斷他脖子。」婠婠笑得很陰冷，手上力道跟著加大幾分，這可苦了蕭楚易了。他萬萬想不到，初出江湖的第一天，還沒來得及秀一下，就先被別人當做了人質。他二大爺的，老子招誰惹誰了？

婠婠這樣的舉措顯然毫無作用，花無雪只是感到好笑，揶揄道：「姑娘掐不掐斷他脖子，跟在下有何干係？若是姑娘喜歡的話，大可以掐斷他脖子，在下一點意見也沒有。」

聽到這話，縱然蕭楚易他脾氣再好，也不由破口大罵：「你個狗崽子，真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當老子是什麼？你想殺就殺的嗎？」

「還有你！你個狐妖子，老子又不是你的敵人，你抓我算什麼意思？」蕭楚易目光斜視著婠婠，眼中滿是怒火。「就憑今天，你兩個對老子的蔑視，只要老子不死，總有一天要讓你們十倍奉還。」

他不是裝英雄，也不是逞能，更不是裝逼。這只是他的原則，做人的原則！人人都怕死，他自然也不會例外，但是有些原則還是必須堅持的。要不然，做人就會沒有尊嚴，那跟豬狗有何區別？他很清楚，這樣一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實力不濟就只有被蹂躪的份，沒有人會同情你的。

在這一刻，他骨子裡那股天生的倔強血氣澎湃而生，心中狂吼著：強大，強大，強大……如若自己是一個強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被人捏在手心裡了，那種命運掌控在他人手裡的感覺真不是滋味。這是第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蕭楚易他本就不是好人，他也不屑做什麼好人，因為好人總比惡棍命短。也許這個世間根本就沒什麼好壞之分，只要你實力足夠強大，你就是好人，你說的話就是對的，你就代表著正義。前世他就是一個混混、無賴，坦白說，他做過的壞事不在少數，其實他也不想去做那些壞事，但是他為了生存下去……卻又不得不去做。這其中就有很多事情，他是被逼著去做的，不做的話，那些人會要了他的命。

你以為做混混的都是些自甘墮落的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還是你以為做混混光榮？

所謂命不由人，很多時候很多事情，並非我們自己能掌控得了的。有句話老說的很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生，它就像是一齣戲，我們都只是戲中人，扮演著各種各樣的角色，而命運就像導演，在幕後主宰著一切。

縱然心中怒火滔天，但是事實擺在眼前，蕭楚易他現在只是一個弱者，單單被人扼住脖子，就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此時此刻，他終於體會到了，在這個充滿殺伐的世界，實力是多麼的重要。

很顯然，白衣青年花無雪壓根兒沒有將那個黑皮膚小子的話放在心上，似乎連耳朵都沒聽進去，在他眼裡這種小人物，就只會說說大話發發牢騷而已。

但妖女婠婠卻有些不同，她隱約感覺到了蕭楚易心底那股駭人的凶戾之火，但也沒多大在意，只是眼中微微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目光看向花無雪，道：「花公子，你可曾聽過——「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這句話？」

「在下也是讀書之人，自然聽過這句話。」花無雪輕笑道，「不過……即使伯仁因在下而死，那又如何呢？」

婠婠聽了微微一愣，忽而卻大笑起來，一臉鄙夷道：「你們聖水宮不是自詡名門正派嗎？就花公子你這樣的行為作風稱得上名門俠士嗎？想不到，江湖上盛傳的那個俠骨仁心嫉惡如仇的青年楚翹，聖水宮『花無雪』花少俠，竟也只是一個沽名釣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偽君子罷了。」

花無雪絲毫不為所動，顯得很是淡定，微微一笑道：「任你怎麼說，在下都無所謂。至於在下是不是偽君子，還輪不到你來評判，江湖中人自有公論。」

好一個花無雪，這個名字老子記下了。蕭楚易心底暗暗發狠。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自己沒什麼好說的。若以後還有照面的機會，老子斷不會像現在這麼窩囊，像個麵糰一樣任人揉捏。

「婠婠姑娘，交出寒冰玉吧。這樣對你對在下都好。」花無雪下了最後通牒，「而且你已經中了本門的乾坤聖水，憑你現在的實力根本不是在下的對手。」

婠婠沉思片刻，眼中驀地閃過一絲狡黠，道：「只要我交出寒冰玉，你真的肯放過我？」

花無雪淡笑道：「花某人一向說話算話。」

「好！」婠婠一咬牙，伸手向懷中摸去。

登時，花無雪眼眸中暴露出貪婪的光芒，死死看著狐妖婠婠，臉上揚起几絲激動之色。

她真的打算將那塊什麼『寒冰玉』交給那小子？蕭楚易深表懷疑。

果不其然，表面上她的手摸進懷裡是為了取出寒冰玉，但是趁著花無雪戒備鬆懈之時，猛地一把將蕭楚易推向他，與此同時身形一晃，直接朝酒館外掠去。這一切動作，僅僅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

如此突然的變故，花無雪始料不及，險些被那黑皮膚小子結實身軀帶來的巨大衝力撞了個踉蹌。稍稍往後退了幾步，想也不想便揮出一掌拍在對方身上，毫無懸念地，蕭楚易直接被這一掌打飛出去。

「砰——」

後背重重地撞在酒館圓柱上，登時他便感覺喉嚨一甜，當下哇地一口鮮血從嘴中噴了出來。緊接著，腦袋一陣暈眩，一種巨大的沉重感壓上心頭，隨即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在暈倒的那一剎那，他的眼眸中迸發出一道冷冽的殺氣，花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