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落寞
大小姐這人還算不錯，也許，是因為甜兒的緣故吧！
蕭楚易心裡想到，隨即也回到了自己屋中，想也不想便一頭栽倒在床。倒不是累的緣故，只是不知怎麼的，他的心情忽然有些煩悶，前世活了二十幾年加起來，彷彿也沒有來到蒼冥大陸這幾天時間想得多。從莫名其妙被天上掉下的箱子砸暈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他的運數彷彿就沒有順過，除了遇上柳清風老頭那一茬，其餘的都是霉運。原以為遇到了一個可以廝守終生的女孩，豈知轉眼間就被命運拆散了，以致陰陽相隔？
縱使怨天不公，那又能如何？
甜兒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除了夢中相見，就只能心中回憶。那一抹藍色身影，那一對迷人酒窩，那一聲聲甜美的『蕭大哥』，彷彿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頭，再也無法抹去……
「叩叩叩——」輕輕的敲門聲驀然響起。
蕭楚易聽見了也懶得起身，道：「誰？」
清脆的少女聲音答道：「公子，小婢是送晚飯來的。」
「放在桌上吧。」蕭楚易依舊仰躺在床上，隨意道。
隨即，響起輕輕的腳步聲，以及輕微的杯碟相撞聲，而後隨著腳步聲遠去，一切又安靜了下來。就這樣躺在床上，大約過了個把時辰，蕭楚易方才翻身起來。
古樸的沉木桌上，擺放著四碟小菜，一大碗飯，以及一壺酒、一隻酒杯。
吃飯？
蕭楚易倒是沒什麼胃口，那就喝點酒吧，恰好此刻他正想喝酒。倒也不是什麼借酒消愁，只是心情沉悶的時候，喝點酒心情或許會好一些。
萬籟俱靜，屋外月光如水，穿過窗格潑灑進來，落在那個獨自飲酒的男子臉上，顯得那般的落寞，那般的無奈，卻又那般的堅毅。
………………
翌日晌午時分，太陽透過梧桐密密層層的葉子，把陽光的圓影照射在地上。蕭楚易背靠樹榦坐在地上，輕輕地喘息著，紫焰刀握在手中，在碎陽下折射出幾許零星光點。一早練刀至此，整整兩個時辰，著實有些累了。
狂刀訣前三層二十四式刀法，皆是最基本的搏殺刀法，既沒有花俏的招式也沒有華麗的刀光，只求勇猛剛勁，一切由簡達博。其實，無論刀法劍法還是上層功法，到達至高境界，無外乎是返璞歸真，所謂萬法歸一，便是這個意思。
呼——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吹得整棵梧桐樹葉簌簌作響，幾片枯黃葉子隨風緩緩飄落下來，宛如一隻只翩躚起舞的蝴蝶……就在這個時候，蕭楚易目光一冷，手中一緊，紫焰刀閃電般揮出，「唰唰唰」，登時幻化出六七道紫色刀影。眨眼之間，卻又疾速收刀，只見得刀身上刺穿著六七片枯黃的梧桐葉。
嘴角扯出一個遠算不上笑容的弧度，蕭楚易自言自語道：「作為一個上層武者，高超的武技及深厚的內力自是必不可少，同時還得擁有敏捷的身法，但關鍵所在卻是眼力及聽力。高手之間的對決，勝敗往往只在一瞬之間。因而眼力及聽力，那是極其重要的。」
「而且，但凡至高強者都極其注重心境上的修為，時刻保持著一顆靜如止水的心，從不大喜大悲大嗔大怒，心平氣和地面對一切。」這些話都是浮雲山上那個老頭兒告訴他的，還讓他謹記，面對敵手尤其是強者，必須保持沉著冷靜，萬不可先失了方寸，那便未戰已輸一半。
柳清風說過的每一句話，蕭楚易都奉為金玉良言，時刻在腦海中回想，細細咀嚼。就在他陷入沉思時，一個厚重而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手中之刀……可是紫焰刀？」
聞聲，蕭楚易轉眸望去，來人是個中年男子，看模樣四十歲上下，面容瘦削堅毅，兩眼精明，虎背熊腰，生得異常威武。只見他一身紫色錦緞長袍，腳蹬暗青布鞋，眉目間自有一股威嚴氣勢，讓人不敢小覷。
難道他就是名聞天下的烈火山莊莊主、江湖人稱八臂游龍的『端木龍』？這是蕭楚易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想法，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誰還有這樣的氣勢。當然了，這些江湖上舉足輕重的人物也都是當日在浮雲山，柳清風那老頭告訴他的。
「不錯，正是紫焰刀。」蕭楚易點了點頭道，隨即從地上站起身來。
這時中年男子走了過來，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道：「敢問小兄弟，你這刀從何而來？」
「系一位前輩所贈！」
「哦！」中年男子微笑點頭，隨即問道：「不知小兄弟可否相告，是哪位前輩高人？」
蕭楚易臉上露出一絲歉意，道：「這個……恕晚輩不能相告！」
中年男子臉色平靜，點了點頭：「可以理解。」
蕭楚易微笑默然不語，二人隨即陷入一陣沉默。片刻之後，中年男子才道：「小兄弟，你忙吧。我這就先失陪了。」
「前輩慢走。」蕭楚易微微拱手，言談舉止不失大體。
中年男子似乎很滿意眼前這個年輕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微笑地轉身邁步離去。走在路上，他的心情卻是有些莫名的激動，心中暗暗想到此人深沉內斂，眸藏精光，骨骼奇特，若能好好栽培一番，以後絕對是個厲害人物。而且這紫焰刀可是神兵利器，那位贈刀之人定然來頭不小，看來還得好好查探一下他的底細。只要不是敵人，就可收為己用！
…………
一天無話，時間轉眼到了晚上。
西廂小屋中，蕭楚易盤膝坐在床上，靜心凝神，緩緩地吸氣吐氣，運轉著體內五行元素，強大自身經脈及臟腑。修鍊這五行之術功法越久，他越是覺得其博大精深，暗含著冥冥天道。有一點真的很奇怪，他來到這個世界不過數十日，修鍊乾坤五行訣也才幾天時間，但蕭楚易明顯感覺得到，身體各方面素質都在飛速提升。也許，這跟那老頭兒打通『三焦玄關』有些關係。他心裡如是想，也不去追根究底，心無雜念，靜靜地感受著天地靈。
金色的金元素，青綠的木元素，淺藍的水元素，火紅的火元素，淡黃的土元素……一絲一絲地從天地靈氣中剝離出來，沒入他的體內。此間，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五股不同顏色的氣流在體內緩緩運轉，或環繞在心脈表面，或匯聚于丹田之中。（金木水三種元素，屬性不同，各自形成一團星雲，互不相融。當然了，除此之外還有三股氣旋，即三團星雲，也就是土元素星雲、木元素星雲及真氣（內勁）星雲。也就是說，他的丹田中有著六股氣旋，即六團星雲，六種能量。）
呼——吸——
這一呼一吸即吐納，吐故而納新，也就是將體內的濁氣從口中呼出，再由鼻中慢慢吸入清鮮之氣，以故清心存神。
時間再一次慢慢流逝，轉瞬之間，已是深夜時分。
結束修鍊，走出屋子，屋外月華滿天，星光璀璨。以天為幕，以地為席，蕭楚易就這樣坐在梧桐樹下，享受著夏夜清爽，傾聽著蟬鳴蟲叫，遙望那綴滿星星的夜空，心中卻是一片迷茫。
人生在世，為何而活？縱能得意一時，卻也彈指即過，得得失失，終歸黃土。甜兒的慘死，對蕭楚易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極大的打擊。但是，這並沒有讓他變得憤世嫉俗，反而使他明白了人生道理，無論面對什麼，淡然處之即可。也許，這個世界就是一個極端，所有的一切都無道理可言。
所謂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雖然，蕭楚易他一向不相信天數命運之說，但是很多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可以左右。人生在世確是有著諸般無奈，既然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那麼還不如放開心懷一切隨緣呢。
心裡這般想著，寂靜的夜幕中，驀然傳來一句話：「臭蛋，怎麼還沒睡呢？」
臭蛋？老子什麼時候成臭蛋了？聽著聲音，蕭楚易便知是誰，眉頭不由微微皺起，依舊靠在樹上，嘴裡回應：「怎麼又是你這個惡女？不是說好三天後嘛，你現在來找我幹什麼？」
「哼哼，你這個臭蛋還真不領情呢？」端木紅葉依舊一身火紅裝束，走起路來叮叮噹噹，此刻她手上還拿著一壇酒，走了過來道：「本小姐好心好意過來探望你，你倒是擺起臭臉來了。」
蕭楚易心裡冷笑，淡漠道：「這麼說……我還真是受寵若驚了。」
「男子漢大丈夫，有必要這麼小家子氣嘛？」端木紅葉鼻子哼了一聲，倚著樹榦坐了下去，「不就踩了你一腳嗎？到現在還記仇呢，你不也扇了我一個耳光嗎？我們算是扯平了呀。」
扯平？……蕭楚易默不吭聲，不置可否。
見他不說話，端木紅葉將手中的酒罈遞了過去，道：「給！本小姐看得出來，你心情也不怎麼好！既然這樣，那就陪我喝酒，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用去想了。」
蕭楚易有些奇怪地看著惡女，怎麼看都覺得對方有些不對勁，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兒了，還是被人欺負了？不過像她這麼霸道的公主，有誰敢欺負她呀？哼哼，不管怎麼說，都是活該！他心裡如是想著，眼眸之中，掠過一絲幸災樂禍的神色。
「你倒是喝不喝呀？」見他不接酒罈，端木紅葉不禁有些微怒，「本小姐請你喝酒，那可是你莫大的榮幸哩。別人就是想喝，還指望不上呢。」
「對不起！我沒興趣陪你喝酒。你自個兒慢慢喝吧，我累了要回屋睡覺，失陪！」說著，蕭楚易準備起身離開，卻不料端木紅葉那丫頭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語氣突然一轉，帶著幾分懇求的意味，道：「留下來陪陪我好不好？不喝酒也行，不說話也沒關係，你只要坐著就好了。就當我求求你行嗎？」
聞言，蕭楚易微微一窒，心想這丫頭今天到底怎麼了？難道真的遇到了什麼難事？只不過為何偏偏來找他呢？這讓蕭楚易很是不解。因而他雖然留下，但保持沉默。
見他留下，端木紅葉唇邊揚起一絲笑容，道：「謝謝你，臭蛋！」隨即，舉起酒罈，「咕嚕」，往嘴裡灌了一口，登時有如一道流火射入心底，只是她毫無感覺。
怎麼每個人都有傷心事呢？蕭楚易心裡苦笑，依舊緘默不語。
咕嚕咕嚕——
端木紅葉也不說話，只是不停地喝著酒，就宛如平時喝水一樣。好吧，就算是喝水，一下子也喝不下這麼多呀。
這丫頭……唉，真是搞不懂她！不知怎麼的，當看到惡女那副落寞的表情以及眼角隱隱淚光時，蕭楚易不禁心下一軟，低低嘆息一聲，道：「少喝點吧，酒喝太多會傷身！」
端木紅葉轉頭看向他，俏臉嫣紅，滿嘴酒氣道：「臭蛋，我這人很差勁是不是？你老實說，我跟姐姐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別嗎？」
蕭楚易剛想開口，她卻先笑了出來，滿臉自嘲表情，道：「哼哼，在你眼裡，我肯定是那種蠻不講理令人討厭的丫頭，怎麼能跟姐姐相比呢？」
「其實，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的存在，不用去羨慕別人的好，只要相信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就夠了。」蕭楚易淡笑著道，「夜深了，早點回去休息吧！酒還是少喝一點的好！」說著將端木紅葉手中的酒罈拿了過來，隨即拍了拍她的肩膀，「心情不好就回去好好睡上一覺，或許明兒一醒來什麼事都沒了。」說完這句話，他便從地上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朝自己屋子走去。
吱呀一聲，屋門被輕輕推開，啪，隨即又闔上了。
空曠的院子里，只剩下了那一抹火紅……
片刻之後，端木紅葉也暈暈乎乎地站了起來，目光有些朦朧地看向屋門，嘴裡低聲道說了一句「謝謝你臭蛋」，而後搖搖晃晃地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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