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極於情,極於道

第十一章 極於情,極於道

宛州,南都郡,聖水宮。

偌大的聖水殿,四周牆壁、支柱皆是漢白玉石修砌而成,大殿中央是一個寬近十丈的圓形水池,其上瀰漫著一層宛如輕紗般的朦朧水霧,一條白玉石橋橫跨而過,直通玉石台階,而台階之上便是一座雕龍刻鳳的玉石座椅。

此刻,輕紗掩面的澹臺醉柳正端坐在玉石椅上,而台階兩邊各站一排持劍少女,她們個個白衣白裙,面目清秀,只是那一臉古井不波的表情,讓人不敢親近。

台階下方,花無雪躬身低頭,恭聲道:「多謝宮主關心。經過三天的調養,無雪傷勢已經痊癒,功力也已恢復大半,相信沒什麼大礙了。」

「那就好!」聲音低沉卻又清朗,忽遠忽近聽不真切,彷彿響在耳畔又好似飄在天際。只見得澹臺醉柳微微點頭,卻看不出輕紗之下是何表情。

說起這個澹臺醉柳,那可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厲害人物,修為極高、手段極狠,但卻從未有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是丑是美?是老是少?甚至是男是女?都沒人知道!(雖然以女子打扮示人,但有誰規定,男子不能穿女裝的!)此人一向深居簡出,甚是難得出手,而與其交手之人,從未有過活命。至於其修為境界到了怎樣一個地步,無人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當今天下能與之一較高下者,不出五人。

「接著!」澹臺醉柳說道,袖子一抖,「咻」的一聲輕嘯,一道流光宛如水銀瀉地般射去。同一瞬間,只見花無雪右手揮出一道白色幻影,精準地抓住了那道流光,原來是一隻小玉瓶。

花無雪皺眉問道:「宮主這是……」

「回元丹!」澹臺醉柳道,聲音聽起來有些飄渺,「本宮相信你一定用得上。」

「多謝宮主!」花無雪心中竊喜。這回元丹可是寶貝,不但能夠瞬間恢復丹田真氣,而且能在性命垂危之際固守心脈,護住生命最後一絲生機。

只聽澹臺醉柳繼續道:「務必謹記,此次的任務是尋找『掩日』劍,至於你的私人恩怨,暫且先放到一旁。不過你大可放心,本宮相信……蒼龍幫囂張不了太久的。」

該死的魏如風,我豈能輕易放過他?花無雪一想到被這陰險小人偷襲,身中九毒失心散險些喪命,就恨得牙齒咯咯響,恨不得立馬將其碎屍萬段。不過此刻,他卻面無表露,恭聲道:「宮主請放心,無雪定當竭盡全力,不辱使命。」

「嗯。」澹臺醉柳點了點頭,隨即又命令道:「春夏秋冬,你們四個也隨著一起去。平州,畢竟是烈火山莊的勢力範圍,一切小心為上。」

當即,四名如花似玉的白衣少女站了出來,齊齊躬身道:「是,宮主!」

「去吧!」

……………

反正自己現在也無處可去,就暫時留在這烈火山莊吧,這樣也能經常去陪陪甜兒。心裡如是想著,蕭楚易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打擾了。」

端木冰雲只是微微一笑,算作回應。其實,她留蕭楚易在山莊內,只不過是為了補償對甜兒的虧欠,畢竟甜兒是為了烈火山莊而犧牲的,而且這兩年來,甜兒也確實替山莊做了不少事;再加上甜兒是她唯一的知己好友,臨死前更是託付她好好照顧蕭楚易,因此無論於公於私,她都得幫他一把。她心裡很清楚,以他現在的實力走到江湖上,根本毫無立足之地。說得更坦白一點,別說是立足之地,恐怕就連自保都成問題。

一時無話,晚風輕拂,二人各有所思,就這麼並肩走著。不知不覺,烈火山莊的大門已在眼前。

「大小姐,小的總算等到你回來了。莊主他有事找你商量,請你過去他書房一趟。」前腳剛剛踏進山莊,一名青衫小廝當即迎了上來,抱拳恭聲道。

爹找我,會是什麼事情呢?端木冰雲心裡思忖,臉上淡漠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隨即,目光轉向蕭楚易,道:「蕭公子……」

「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會回去。」蕭楚易淡笑道。

老實說,他是那種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人家大小姐與他無親無故,能夠這麼待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端木冰雲微笑點了點頭,而後隨青衣小廝一道走了。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蕭楚易卻是低低嘆息一聲,心有戚戚焉。他原本以為自己很幸運,來到這個世界終於不再是一個人,可笑,到頭來依舊是形單影隻,孤獨一人。或許,甜兒的出現,只是老天爺的一個玩笑罷了。心底不由再次嘆息,他抬頭望去,遠處的天空燃燒著一片橘紅色的晚霞,映染了半個天空,煞是迷人。而在他看來,卻又帶著淡淡的哀愁。

以後的路,如何去走?蕭楚易心中浮現出這麼一個問題。從得知甜兒離去的那一刻起,他就彷彿一個迷了路的旅人,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不知將來的路該怎麼去走。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心中這般自問,他的心情越加凝重,心底更是一片茫然。在這一刻,他彷彿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勇氣,也許不能稱之為『勇氣』,但是,他真的找不出任何生存下去的意義。為了什麼而活著?為名,為利,為錢,還是為了其他,或者只是單純為了活著而活著。

對自己而言,也許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替甜兒報仇雪恨吧。為了早日大仇得報,自己今後能做就只有不斷地修鍊,不斷的強大自己。蕭楚易如是想到,心中唏噓不已,嘴角無意間扯出一絲自嘲的笑容,便不再多想,邁開腳步朝莊主別院走去。烈火山莊確實很大,從山莊大門走到莊主別院,幾乎花費了近三盞茶的時間。

烈火山莊,莊主別院,分為前中后三大院落。前院相對較大,居住著護院家丁之類的下人;中院則用以接待賓客以及隔離前後院;至於後院便是莊主一家及丫鬟婢女居住的地方,莊主一家住在東院,而丫鬟婢女則住在西廂。一般護院家丁之類下人,是不允許進到後院的。而蕭楚易現在所住的地方,則是西廂院落,一處最偏僻的小屋。雖然比較簡陋,但勝在清靜。

是她?那個蠻不講理的臭丫頭!一走進後院,蕭楚易就看見了端木紅葉,一身醒目的火紅裝束,俏生生地佇立著梧桐樹下。不用猜也知道,這蠻女定然是沖著他來的。對於這個霸道而兇悍的女人,他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先前那一腳,不單單踩在他臉上,更踩在了他的自尊心上。

端木紅葉緩步走了過來,面容陰沉道:「小子,你還敢回來啊?」

蕭楚易嘴角扯出一個冷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為什麼不敢回來?」

「因為你該死!」端木紅葉輕笑道,一臉陰冷的表情。

蕭楚易哼笑一聲,彷彿聽到了笑話一樣,道:「是嗎?不過……對不起,老子沒閑工夫陪你玩!」說罷,他也懶的去理對方,徑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見狀,端木紅葉目光猛然一冷,臉上升起幾分怒氣,喝道:「混賬東西,你給本小姐站住!」說話同時,她猛地雙臂一震,一股熾熱氣勁當即鼓盪開去,只見她的雙掌之上冒起一層赤紅火焰,而後朝對方疾拍而去。

烈火掌,烈火山莊三大絕技之一,修鍊到至高境界時,可以一掌融化萬斤巨石。雖然端木紅葉的修為不怎麼高,只是達到了後天八重境界,但面對此時此刻的蕭楚易,那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縱使打不過對方,那也不能站著等死吧。心裡如是想,蕭楚易腳步動了,但由於重傷未愈,他的身形速度明顯不如之前,眼看就要挨上一掌了。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丫頭突然收住掌勢,手掌與其臉面相隔一寸不到,蕭楚易他只覺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一滴汗珠從額上滑落。

真一個有驚無險啊!暗地鬆了口氣,蕭楚易皺眉問道:「為何停手?」

端木紅葉臉上露出一絲邪惡的笑容,道:「因為,本小姐不想被人恥笑——趁人之危!三天,本小姐就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後我們再一決高下。」

三天之後,一決高下?

蕭楚易望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隨即走進自己的屋子。經過這些天來的教訓,他更是深切地體會到了,在這樣一個充滿著殺伐的世界里,自身的實力是多麼的重要。想要好好地生存下去,就必須擁有強橫的實力,就必須努力的修鍊,至死方休!

摒棄一切雜念,盤膝坐在床上,體內運轉起乾坤五行訣之五行鍊氣法訣,金木水火土五大元素,緩緩地從天地靈氣中剝離出來,化為五道氣絲漸漸地沒入他的體內,土元素木元素縈繞在臟腑心脈表面,金水火三大元素則是分別聚集在丹田之中。

是時盤坐如鐘,雙目垂閉,含光凝神,以意導氣,靈台一片明凈。一股股五行之氣,導入體內,或匯聚于丹田,或縈繞在心脈表面,一步一步逐漸打破身體桎梏……

這麼一入定便是一個時辰,「呼——」,緩緩吐出一口長氣,同時意沉丹田,收斂心神,從冥想中脫離出來。當即又深深吸了口氣,感覺體內氣韻充盈,身體倍兒精神,說不出的舒暢。

乾坤五行訣,是為內功心法,修鍊自身本體,增強體內真氣,至於攻擊之法,則需依靠狂刀訣。這狂刀訣,顧名思義,刀法要訣乃是一個『狂』字,以沉猛的刀式,狂傲的刀意,破除一切束縛,所謂意至而刀發。狂刀訣一至三層是基本刀法,四至七層包含十二式奇奧刀技,只可意會不可臨摹,至於第八層乃是領悟狂字真訣,到達真正狂刀境界。

據柳清風所說,修鍊《狂刀訣》的武者不計其數,但一般都只停留在前三層,四至七層的十二式刀法幾乎很少有人練就出來,若能練就其中那麼兩三式,恐怕先天境界之下無人可擋,至於巔峰狂刀真訣,除了當年的狂刀神『東方傲天』之外,至今無人達到。當然了,狂刀訣能修鍊到那麼高的境界,武者本身修為也絕不低,至少在先天朝元境界七重以上。當年的狂刀神,就是一名先天洞虛強者。

然而,擁有五行之體的蕭楚易,修鍊這狂刀訣能達到怎樣的境界呢?

「呼——」

狂刀呼嘯而過,當即撕裂空氣,發出一連串尖嘯,直斬,斜砍,疾劈,橫掃……刀式招招沉猛有力,有如猛虎出柙,攜帶一股奔雷之勢。蕭楚易面目肅然,意守丹田,以聲助威,以氣發力,身形靈活而步法傳神。前招剛發后招已至,招招相接,連綿不絕,彷彿一股洪流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紫焰刀紫光燦燦,散發著一股凌厲氣勢,蕭楚易眸中精光閃爍,不知疲倦地變幻揮舞著手中的刀,彷彿整個身心都沉浸於那股銳不可當的刀氣之中,再也無法自拔。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再無其他,甚至四周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除了那把散發著紫光的刀。宛如閃電一般疾速揮舞,毫無章法再無束縛,只是意之所至刀之所向,周遭空間,留下一道道紫色殘影,劃出一條條奇奧軌跡。

「噗——」

強勁的氣爆聲猛然響起,只見得一道肉身可見的紫色刀影,朝著丈許開外的一塊巨石上劈去,登時只聽「蓬」的一聲轟響,那塊巨石當即碎裂開來,火星四射,土石亂飛。

「唰唰唰——」

一連揮出三刀,登時三道紫色刀影從刀身透出,劈向地面,「蓬蓬蓬」,毫無懸念的,地面上登時出現三道深痕……蕭楚易心無旁騖,沉浸於修鍊的歡快之中,就連端木冰雲站在小院門口幾乎看了盞茶時間,他都絲毫未覺。真一個忘我之境啊!但說真的,這西廂後院乃是居住之所,豈能容他這般毫無顧忌的練刀?若不是端木冰雲在一旁『鎮守』,恐怕早就有人前來拿他問罪了。

甜兒的死,並沒有讓他頹唐失意,反而激勵了他,使得他更加專心於修鍊。

唯能極於情。

故能極於道。

端木冰雲心裡如是想到,臉上揚起一絲笑容,不知是失意還是無奈,總之笑起來的樣子很是苦澀。也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她的心底湧出一絲迷惘,人這一生是為了什麼而活著?那個男人可以為了心愛之人報仇而忘情於修鍊,那麼自己呢?

娘生前常說,女兒家終究還是要找一個歸宿的。每個女孩生命中都有一個守護她的真命天子,能不能抓住,就看自己了。姻緣天註定,但是把握在於自己。然而,如我這般諸事都強於男子的女人,還會有屬於自己的真命天子嗎?

奇怪,我今天是怎麼了,為何好端端的會想這些?端木冰雲心中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從思緒中脫離出來,目光再次落到那個練刀的男子身上。刀式沉猛,大開大闔,看似毫無章法,卻又如行雲流水一般。

轉眼又是盞茶時間。

收刀,吐氣。

這一次,蕭楚易竟然將狂刀訣一至三層二十四式刀法,一口氣反覆練習了不下十遍。末了,隱隱有融會貫通之感,但又好似有所隔閡,不能完全融入其中。這二十四式刀法,扎、撩、砍、劈、斬、掃,招招剛勁有力,勇猛矯健,卻又各不相同,但其要訣無外乎一個『狂』字。如是心中有所牽絆,有所束縛,有所禁錮的話,那麼便體會不到豪放不羈的『狂』字訣,也就發揮不了狂刀訣的最大威力。甜兒剛剛離他而去,他的心中難免有些牽挂,還不能真正地放開胸懷,去體會領悟那『狂』字真諦。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

直到練刀結束,蕭楚易方才看見端木冰雲俏生生地站在院門口,目光朝這邊看來,面無表情,卻又彷彿在思考些什麼。

「大小姐,你怎麼來了?」蕭楚易臉上帶著微笑,走了過來說道。

端木冰雲莞爾輕笑道:「跟你道別來的。」

「道別?」蕭楚易皺眉道,「你要出遠門?」

「嗯。」端木冰雲點頭,轉而笑道:「看你練得這麼投入,我就沒打斷你了。你,還沒吃飯吧?」

蕭楚易抓了抓腦袋,一臉憨笑道:「一時沉浸其中,倒是忘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這會兒肚子不但不餓,反而渾身充滿勁道。」

「無論如何,飯總是要吃的。」端木冰雲那絕美的臉蛋上微微露出一絲關心道,「我已經吩咐丫鬟去為你準備了,待會兒就會送來。」

「謝謝你,大小姐。」蕭楚易臉上的笑容很真誠。

端木冰雲只是笑笑,隨即道:「我不在這幾天,你若有什麼要緊事,可以去找管家連伯,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了。好了,就這樣吧,我走了。」說罷,不等他開口,轉身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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