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的枷鎖

安妮的語氣中，除了激動，就只剩下難以抑制的驚慌，她的悲泣參雜着再次響起的電流沙響，更顯凄涼。

避難所里發生了什麼？憑藉完善的自動警衛系統，避難所根本無懼一般威脅，可現在，安妮如此驚慌失措，意味着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煩。

「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需要了解避難所遇到的問題，判斷自己是否有能力去解決。

「一大群劫掠者！不……他們是惡魔！是惡魔！」安妮咬牙切齒的聲響通過電流傳遞到我的耳中，我能感覺到她的憤恨。

「他們殺死了佩吉阿姨，他們還……他們居然還殺掉了克拉克。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帶着哭腔，安妮斷斷續續地說着。

「你冷靜一些，告訴我，他們是不是烈焰幫的人，還有，你現在躲在什麼地方？」我問安妮。

「我……我還在避難所里，我躲藏在監督者的辦公室中。」安妮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烈焰幫，不過這些人的臉上都塗着黑色的條紋，穿着都很怪異。」

黑色的條紋，原來是那群人，在「佳得飲」飲用水加工廠遇到的那伙劫掠者。

「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想了想，我向安妮詢問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人數？我沒注意，可能有十個……不對，也可能是十五個……或許更多。」安妮看來是沒辦法冷靜地思考，也許她當時只顧著逃命了。

「那群人有沒有注意到你？」我繼續問。

「他們原本已經看到我了，不過幸好我跑得快，這才逃過一劫。可他們一定會搜查到這裏，我不知道還能藏多久。」安妮語氣稍稍平復，「遊民，你能不能儘快趕來，我……」這時，通訊突然中斷，耳邊只剩下了「滋啦」的電流聲。

安妮這是遇到了特殊狀況？還只是通訊訊號不好？她主動切斷了聯絡，我根本沒辦法確定。

現在就前往避難所嗎？我猶豫了。這樣的情況如果不是發生在避難所內，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劫掠者手裏的劣質武器奈何不了身上的動力裝甲，即便是制式步槍，也無所畏懼，擊敗他們就像撕碎那些變異犬一樣簡單。

然而，這事偏偏就發生在避難所內，那裏儲存了大量的制式武器，以及許多殺傷性手雷，也許，還隱藏着一些我沒見識過的威力更大的武器。劫掠者掌握了避難所的武器裝備，已變得難以對付，我身上的動力裝甲，也不再是牢不可破。

避難所的資源固然吸引人，可那僅僅是對於過去的我而言，如今……算了吧，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離開廢棄店鋪，我重返街道，這也意味着我選擇了拒絕，選擇了再正常不過的……見死不救。

「遊民，你什麼時候能趕到，我躲不了多長時間。」安妮的聲音重新出現在通訊頻道中。

我沒有說話。

「遊民，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他們剛才經過房間外，我沒敢說話。你快些過來吧，他們也許很快就會找到這了。」安妮語氣焦慮。

我還是沒有說話。

「遊民！遊民？你怎麼不說話？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了，你正在趕過來嗎？你現在到了哪裏？」安妮接連問了許多，她的聲音帶着顫抖。

我停下腳步，看向輔助屏幕的狀態欄，原來我的對講端忘記關閉了。

「遊民，你……你還沒過來嗎？我答應你，避難所內的東西都可以給你，只要你幫幫我，甚至……甚至包裹我的身體……都可以……」說到最後，安妮的語氣幾乎微不可聞了，隱約帶上了哭腔。

我知道絕望的感覺，可我還是不願意去冒險，為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險，我只能祝你好運了……安妮。打開左小臂的控制面板，我打算把通訊關閉掉。

「為什麼……為什麼遊民都這樣狠心？為什麼你也這麼狠心？為什麼要讓我絕望？哪怕你騙我也好，我都不會怪你……」安妮的話讓我動作一滯，懸在按鍵上的手指遲遲未能落下。

「我一直認為你和其他遊民不同，是你改變了我的看法，原來我一直都錯了。佩吉阿姨說的對，你們這些人其實都一樣，眼裏都只有利益，你們在乎的永遠都是自己。」安妮此時的話語中已經聽不出任何激動，她只是安靜地敘說着。

「你知道嗎？我絕望了，是的，你應該知道，通訊沒有被切斷，你一直在聽着。」這話聽上去有些刺耳，可她說的也都是事實，我的手指稍稍挪開，也不知道心裏在猶豫什麼。

「你曾經問過我，那麼多避難所居民都到哪兒去了，我告訴你他們都死了。是的，他們都死了，可你知道原因嗎？」

原因？我確實感到困惑，對於一件安保嚴密的避難所，大聲那樣的事情太不尋常。

「因為他們像我一樣天真，像我一樣愚蠢，像我一樣對這個世界心存希望。」說到這，安妮嗤笑了幾聲，繼續說，「重返地面，他們的真誠換來的只是被劫掠和死亡，他們接連被這個黑暗的世界所吞噬，可他們卻從未絕望，他們相信終將會有恢復到文明的一天。」

收回右手，合上控制面板的合金外殼，我陷入了沉默。

「遊民，謝謝你，終於讓我認清了現實，我可以死心了。苦苦堅持了那麼久，我真是愚蠢，為何要活得這麼累，死亡，也許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解脫。」安妮平靜地說完了，可我知道她的心也死了。

安妮的話彷彿有一股魔力，讓我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急促，胸口彷彿有一股熱流在亂串。這是一種共鳴，我的內心彷彿要掙脫枷鎖，去尋回自己最初的本心。

「安妮……」幾次欲言又止，我最終選擇了開口。

「怎麼？你要嘲笑我嗎？還是說你建議我向那些暴徒妥協，苟且偷生？你放心，我寧願選擇死！」安妮說得很決絕。

「不……安妮，我需要一些時間，你藏好了。」說着，我調轉了方向，抬頭望向遠處的酒店大樓。

「時間？你要做什麼？」安妮疑問道。

「等着我，我來救你……」

……

槍隊總部東大門處。

「誰？」塔樓上的哨兵用槍指着我，除此之外，還有兩座警戒機槍塔也對着我。

「是我，傭兵。」掀開頭盔的面部合金護板，表明了我的身份。

「嘿！傭兵，幾天不見，你在哪兒搞到的這身盔甲，簡直是酷斃了！」哨兵年紀並不大，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羨慕之意。

「好了，哪天讓你穿上試試，不過我現在有急事找布魯托。」我只能給他拋些甜頭，否則真不知道他到底要糾纏到什麼時候。

「真的？那可說定了，你可別騙我。」哨兵說着，一臉高興地按下了身旁的大門開關，兩眼直直盯着我。

直到走到了酒店大門，回頭望去，那哨兵依舊盯着我……咳……應該是盯着我身上的動力裝甲，我只能是無奈地搖搖頭。

由於我不願意脫下動力裝甲，解除武裝，按照槍隊的規矩，原本是不能見到布魯托的，可畢竟做過幾次交易，守衛最終還是為我去通報了。

「最親愛的朋友，我們又見面了！聽我的手下說，你穿着一身鐵甲，威風十足啊！現在看來，確實如此。」布魯托的話中滿是讚美之意，可配上他那猙獰般的微笑，總感覺到有些陰測測。

「很遺憾，任務沒能完成，吉姆和伯克也都死了。」我對他表達了歉意，其實更多的卻是對吉姆和伯克的緬懷。

「是我低估了對手的實力，這是我的失誤，你無需自責。」布魯托將責任全部包攬，還表現得極為大度。

自責？我差點就被你的失誤害死了，我還要自責？儘管不屑於他的虛情假意，我還是只能表露出一副默然哀傷感。

「好了，不談這個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布魯托兩指捋著下巴已經略長的短須，問我。

「我想讓你派部車送我一程，我有急事。」我說道。

「可以。」布魯托一口答應。

可以？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