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蓋房
蓋房
吳家興在外打工多年，手裏也攢了幾萬元，於是動了給家裏蓋棟新房子的打算，自吳依媽媽去世后，吳依爺爺多次勸他再找一個都被他回絕了，吳依五歲這年他也鐵了心要蓋新房子，因為村裏條件好的人已經蓋起了磚房，而自己家卻還是矮舊的瓦房，雖然鄉村民風樸實，但攀比心人皆有之，每次大家在一起敘家常，總會誇讚村裏那幾個蓋新房的人家，很多人也暗暗下決心外出打工蓋新房，吳家興也是如此，他早年喪妻，父親獨子帶着女兒，也落了不少閑話，他也暗自下決心努力讓自己的父親也能在村人面前直起腰桿。所以他每天勤勤懇懇，很少請假，甚至有時帶病上工，除了回家時給父親和吳依買東西外自己很少捨得給自己花錢。
終於攢夠了蓋房子的錢，雖然不像別人那樣一下子蓋三層，但至少先實現自己的一個願望，過完年後，吳家興沒有再加入打工大潮，開始張羅著蓋房子的事，先是租了別人家的老房子作為過渡，因為需要用自己家的宅基地，搬家、拆房子、買水泥、買磚、請工人，比起工地的活依然很辛苦，經過幾個月的忙碌，老房子終於拆完宅基地也整理平整，開始建新房子。由於每天要給工人提供伙食，而吳依家沒有女人可以擔負廚房的事，所以吳家興不得不請了村裏的婦女來燒飯，每個月出固定的工錢，而吳依也成了廚娘的幫工。
在房子建到一半的時候夜逢大雨，剛買的水泥和磚還在空地，吳依的爺爺知道兒子辛苦不忍心吵醒他一個人拿着電燈和雨布去給水泥和磚遮雨，由於天黑雨大，吳依的爺爺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右臂骨折，但他還是忍痛把水泥和磚蓋好。拖着脫臼的胳膊回到家想換下濕透的衣服發現胳膊已經腫的無法挪動。
吳依被吵醒后問爺爺怎麼了，爺爺騙她說只是淋濕了，天真的孩子那會想那麼多，轉過頭繼續睡覺。好在天氣還算暖和，他只好默默的去生火把衣服烤乾。由於白天勞累的緣故，吳家興晚上睡的很死，早上起來看着昨晚被暴雨洗禮過的村子，忙跑到父親房間喊道：
「爸，昨晚下大雨了，我睡得太死都沒聽到，咱們的水泥估計廢了」
吳依的爺爺勉強睜開眼用低弱的聲音回應道：
「昨晚我醒了，沒喊你，我已經去遮蓋好了」
聽着吳依爺爺有氣無力的回話，吳家興走到跟前忙問：
「爸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我沒事，就是昨晚摔了一跤，估計把胳膊摔斷了，這會腫的不行」
「那你昨晚怎麼不把我叫起來送你去醫院，你也真是的，年紀大了還要逞能，快起來我送你去醫院」吳家興急切的觀察父親的胳膊
「你看都腫成這樣了，你這昨晚肯定痛了一晚上吧，你為啥不叫我起來」
「我不要緊，你這一天也很辛苦，讓你多睡會，今天去看看醫生就行」
「你趕緊起來，我們現在就去醫院」吳家興忙着想拉父親起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看房子才蓋了一半，你也辛苦，我這老了不中用了，還給你幫倒忙，哎」吳依爺爺深深的自責。
「爸你說啥呢，你重要還是房子重要，我這房子就是給你和依依蓋的，這些年你種地還要帶依依，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我想起來就難過」說着吳家興心裏酸酸的。
陸續工人們也都來了，吳依爺爺讓吳家興去招呼工人，吳家興只好去給工人們安排今天上午的工作，安排結束后給廚娘也打好招呼就帶着父親往鄉醫院走，吳依本來也想跟去，她擔心爺爺，看着爺爺煞白的臉，她哭着問爺爺疼不疼，但爸爸讓她留下來給廚娘幫忙，她乖巧的聽話留了下來。
從村裏到鄉醫院要步行半個小時，吳家興只好讓買了摩托車的鄰居帶他們去鄉醫院，鄰里之間幫忙是常事，由於父親胳膊不便，就坐在司機和他中間，這樣他可以扶著父親，坐在父親身後，吳家興看着頭髮花白的父親，這幾年父親老的更快了，雖然身體很硬朗，但背也駝了許多，想着自己十幾歲沒了母親，父親也一直未娶，想着他能好好上學，但他總是厭學，他羨慕那些外出打工的人，穿的總是很時髦，所以他一心想着什麼時候能不上學，能跟別人一樣出去打工，兒時的他夢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總覺得打工的前途無比光明，這更加重了他厭學的情緒，終於熬完了初中，他堅決不去上學，父親拿他沒有辦法只好依着他。等到他出去打工時新鮮感一過才知道打工的艱辛，因為年紀小學歷低，常常被欺負受氣，干著最苦最累的活，拿着微薄的收入，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回家的時候把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一些，總感覺自己混的還不錯。
接着他想到後來通過媒人介紹認識了吳依的媽媽，鄰村一個和自己一樣出身的姑娘，只讀過幾年小學就輟學在家。結婚後日子也算穩定，可命運偏偏跟他開玩笑，讓自己女兒早早失去了媽媽，一開始他接受不了，處理完喪事後他選擇了逃避，選擇距離和繁重的勞動力去逃避，每天勞作結束后倒頭就睡，就這樣的逃避中時間慢慢的讓他遺忘了傷痛。
又想着父親，一輩子沒有踏出這片黃土地的人，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沒有坐過火車，沒有見過高樓大廈，又想着一天天長大的自己從未好好關心過的女兒，他心裏暗暗發誓等房子蓋好后一定要好好打工，等寬裕了要接他們爺孫兩去省城坐坐火車、看看高樓大廈、吃吃大餐。消失的摩托聲把吳家興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他才晃過神來他們已經到了鄉醫院門口。
醫生檢查過胳膊后埋怨他們不及時來診治，父親的胳膊被接好后打上了石膏，他們又乘摩托車回到家。吳依忙迎上來對爺爺噓寒問暖，吳家興看着女兒，這個假小子似乎跟爺爺的關係比跟自己要好，不過也正常，畢竟自己這些年陪她的時間太少了。
吳家興的房子眼看就要竣工了，吳依的爺爺雖然胳膊受傷，但也一直沒閑着，仍然在幫忙，多次被吳家興呵斥也無用，家裏雖然新房蓋完了，但吳依的爺爺胳膊也落下了毛病，而他一直覺得自己年紀大了，總歸會有各種毛病，這點小毛病算不了什麼，平日裏還好，每逢陰雨天胳膊痛的使不上力氣。
鄉村裏有個風俗就是相互幫忙，吳依家房子快收尾的時候鄉親們都過來幫忙，正式竣工那天要擺酒席，俗稱流水席，露天的宴席，一共十八道菜，大家一起慶賀，一起來分享喜悅。吳家興站在新房前，感慨萬千，自己這幾年的辛苦沒有白努力，終於給父親和女兒一個新房子，可惜吳依的媽媽和自己的媽媽看不到也沒機會住了，想到此他不由得感慨萬千。
席間，吳家興挨桌敬酒，感謝相親們的幫忙，大家都誇他有了出息，也有老輩的婦女勸他趕緊再找個媳婦，他紅著臉應和著，也有人自薦媒婆幫她介紹，他忙着用再過幾年搪塞過去了。
吳依的爺爺一直都在露天的廚房裏忙前忙后，聽到大家給他道喜，有的向他誇他兒子有出息，他都以憨憨的笑去回應。他很開心兒子也出息了，但想到兒子現在孤身一人，孫女早早沒了媽，心裏難免也十分苦澀。他覺得他這輩子就這樣了，只要兒子過得好就可以了，可為何兒子的命運如此不幸，他知道兒子心裏的苦，所以他從來不讓兒子操心家裏，安心的在外打工，或許這是他唯一能表達父愛的方式吧。
新房收拾完兩個月搬完家，吳家興又踏上了打工的路，他知道這次蓋房子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眼看着女兒也快到了上學的年紀，父親年紀也一年年大了，還有他想讓他們出去看看大城市的願望，這些都是他打工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