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誰？」

賈敏以為自己聽錯了，借著燭火去看林如海。

「玉兒。」

賈敏靜默半晌，是她想的那個玉兒？

林如海絮絮地說什麼將女兒當做兒子般好生教養，再大一大送去都中，借國公府舅家兄弟姊妹眾多的光，將來若他們走的早，便把家資寄存到岳母手裡云云。

連國公府三個字都不入她耳了。

賈敏彷彿第一次認識丈夫，看向林如海看到眼睛都失了焦。

「你竟瘋了不成？」

「你要逼死女兒嗎？」

「這是一條絕路……自古以來便沒有如此的。」

賈敏越說越激動，半撐著身子起來，被子從肩膀上掉落下來。

她這樣反對，蓋因本朝有件舊事，豪門士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開國之時，大名士盛滿之身故，留下一個成年兒子和一個未成年女兒，族人便逼上門來。縱然他門生故舊滿天下，竟說不上話，族人一句「家事」就蓋過了。

多虧他那繼妻。其本是秦淮名妓，人脈手段也都不缺的，自家沒得生，一心保全夫君的兒女性命，不得已弔死在盛滿之官邸的正堂之前，引得輿論大嘩，士人驚恐。

盛家族人見再傷人命要惹起眾怒，方給那一雙兒女生路，卻也只留了些搶不走的粗笨傢伙與他們度日。

此次姑蘇林家來人，因林如海還活著，賈敏初時便沒往這方面想。

待到林家的兩個小兒露出過繼的意思，賈敏方怒不可遏。

尋常過繼，都是尋三歲以下幼兒，哪有找這樣大的？這分明是既要奪家業，又想將來仍能跟親生父母親近的意思。

有這樣的父母，一旦林如海沒了，他又怎麼會看顧玉兒？

可是林如海的念頭更加匪夷所思，聞所未聞，與賈敏素日所學所知背道而馳。

她母親史氏自己不曾讀書，對她最是嬌寵，常說他們這樣人家女子無需懂得太多。

父親剛好相反，早早便親自找了宮中的嬤嬤教養她，要她三從四德，相夫教子，要賢良，要本分。又不許她沒有當家主母的本事，識字數算管家理事，若有學的不好的，父親一樣打她手板。

她雙親便是當世之人對待女兒最常見的兩種態度，再沒聽過林如海這樣，身家都託付給女兒的。

即便是她親生的女兒，賈敏也沒想過。

林如海在旁觀察妻子的神色，心裡倒不怨她心裡一時半會轉不過來。

賈敏這般已經是世間女子中難得的了。她書讀的並不少，許多見識上不比男子差，當初還差點當了郡王王妃，因故才嫁了給林如海。這些年來，林家的一應產業，林如海都放心地交她打理，賈敏果然也不出他所料，穩穩噹噹每年能收回七八十萬的進項。

但她心裡卻認準了家業都是男子的，女兒的嫁妝足夠厚，如她一般十里紅妝嫁人，丈夫尊重敬愛，一世衣食無憂，就是極好的了。

她的想象力，還到不了林如海那麼遠。

賈敏喃喃地：「咱們不是說好的嗎？要讓玉兒一世周全，快活自在？」

怎麼丈夫突然就改主意了呢？

因賈敏臉上顏色不好，林如海怕她加重病情，只得慢慢說服她，說著說著，便扯到一個人。

*

夜已深，黛玉睡熟了。

她雖然還惦記沒勸動母親，到底一日間沒消停過，身體早撐不住，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原本去查看神仙是否留了仙丹給她，於她而言十分要緊，奈何今日一睡，便做了一夢。

夢裡都是這一個月的事。

他們一家如何到了揚州安頓，自己如何生病延醫問葯，母親熬著照顧她，父親如何回來陪她。

之後的情形卻不太一樣。

她夢裡再沒遇到神仙，沒有那些有趣的書可看，沒繞著園子走路做任務攢分，也沒學那種扭扭曲曲卻很便利的數字。

夢裡一病，病了快一個月。

白大夫告訴母親的似乎是壞消息，母親跟著病了。父親常在家裡與衙門來回跑，眼下總是黑青的。

她錯過了之後姑蘇來的人，沒有與他們打過照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黛玉想要大喊一聲，不是這樣的！

畫面又是一變。

她好容易病好了，被遷到了西面的榮壽院住，正院里住滿了父親的姬妾。

母親瞞著父親辦的，父親大發雷霆，他們吵架了，母親落下了厥症的病根。

父親自己帶著她去拜師讀書，夢裡的她因父母不和，對下人憐憫的眼神十分敏感，越發不愛出門，除了晨昏定省，只帶著雪雁青庄兩個陪讀窩在屋裡看書畫詩集，偶爾針線打發時間。

「啊——」

黛玉驚坐而起，王氏跟著醒了。

黛玉好久沒再半夜驚醒，王氏連忙給她擦汗送水，用了點安神香。

黛玉捂著心口躺倒，很快再次入睡。

這次她沒有接著做那個身臨其境的夢，如往常一樣來到了神仙的房間。

她不知怎麼鬆了口氣。

方才夢中，模模糊糊夢到自己親奉湯藥，母親還是病重不治而亡，父親頭髮一夜花白，送她乘船離家而去。

這夢十分不詳，黛玉如墜懸崖，方驚醒了。

現在回憶起來心跳得仍是極快，黛玉一時間不敢再想，專註搜尋神仙的房間。

她先在屋子裡走了一圈。

目測房間比第一次見時大了一些。

如今房間還算空曠，一眼能看全，正是書房的擺設，靠牆有案台、書架。

黛玉仔細翻看，案台和書架上還是沒有書籍之外的東西，書籍也都是她看過的，妥善地擺成一排。因裝幀上十分精美，比林如海書房裡御賜的新書不知精美多少倍，排在一起整整齊齊各有編號，更顯得是神仙手筆。

黛玉只想救母，無心欣賞，每本翻開掃過，果然一無所獲。

黛玉轉向屋子裡最顯眼的那個黑板。

神仙授課多日，黛玉斷定這塊板必然這間屋子的核心，是她今日要重點關注的東西。

第一次來時這東西是很高的，黛玉夠不到。後來再來，便都是她觀看使用最便利的高度。

她觸摸到黑板上面，黑板自動亮起。

入眼的首先是今日她可以學習的課程，以及有待兌換的書籍名稱。

課程和書籍都沒有醫學相關的，黛玉先不去看他們。

黑板板左上角有一個梅花型的亮亮的光點。

黛玉便用手指點了一下。

光點沒動。

黛玉嘗試用手指按住了光點，使勁兒拉到右側。

頓時打開了一個新世界。

入目先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小像。

「人物卡片？」

這一頁如同書頁，畫著一欄一欄的格子，格子里有的是白色，有的是灰色。

小像旁，用神仙數字填寫著她的姓甚名誰，籍貫何處，父母何人，以及「身高」「體重」等。

白色欄目里，戳一下會有些一個新的白框框跳出來，對這一欄的文字數字進行解釋。

身高那一欄，戳開能看到「偏矮，比參考值最低段少10cm，請務必多進行戶外活動，規律三餐，葷素搭配，可加餐。」

體重那一欄，解釋文字乾脆就是紅色的，「極瘦，高危，注意少吃多餐，攝入富含蛋白質的食物，增強個人體質！」

營養狀況那一欄也填了許多文字。

至於灰色格子都還空著，黛玉戳不動。

黛玉猜是還沒「解鎖」。

她又倒回去看營養欄，文字風格與眾不同，寫的是「中度營養不良，有病看病，沒病致富。」

「嚯，姐姐？您碳水和脂肪吃夠了嗎？別是個四歲就他么減肥的吧？維生素，鈣，鐵，鋅這些微量元素都缺，您老是從非洲逃難來的？還有肺結核？乖乖，這人誰綁定的，耍老子玩呢吧。」

黛玉綜合了這幾條，沉吟一陣。

不難看出，無論話說的好聽難聽，這些神仙各有不同的脾氣，且十分重視她的健康，又有不為人知的手段，可以透視她身體情況，比大夫還要說的明白。

而且他們也有切實可行的建議，知道如何改善她的狀況。

黛玉心裡一熱。

若是神仙千里之外能看穿她的問題，是否母親那裡……

黛玉趕緊戳開父母那一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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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今天白天出去了，剛趕出來這一章，我先去吃飯，晚上那一更很可能來不及了，小可愛們明天來看吧，送上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