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轉

醒轉

棠音說完,便轉過臉去,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生怕錯過了什麼。

她安靜地等了須臾,李容徽卻仍舊沉沉睡著,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

殿內唯一的響動,是白芷一迭聲的催促。

「小姐,真的不能再耽擱了。這裡離宮門可沒多近,萬一中途再耽擱些個,可真就要在宮裡過夜了。」

「到時候,可怎麼和老爺夫人交代?」

棠音低垂著眼,不答話,又於榻旁靜靜坐了半晌,直到眼看著最後一縷天光都收了,這才咬著唇,緩緩自他榻前站起了身來。

寬大的袖緣無意掃過他的枕畔,將擱在那的小木兔掃落,正落在她的裙裾上。

棠音下意識鬆開了李容徽的手腕,俯身去拾。

剛將木兔撿起,還未來得及抬頭,棠音倏然覺得手腕上微微一涼,似乎是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羽毛一般輕盈拂過,繼而輕輕搭在她的袖緣上。

棠音愣了一下,旋即一雙杏眼慢慢睜大了。

「李……」她顫抖著抬起眼來,正對上一雙色淺如琉璃的眼睛。餘下的字,便無聲消散在唇齒之間。

李容徽的面色蒼白,唇上仍舊沒有半分血色,但那雙色淺如琉璃的眸子望向她時,卻綺麗如有萬千星辰藏於眼底,被那蒼白冰冷的膚色一襯,更顯綺麗惑人。

他的手指輕輕落在棠音的袖緣上,唇角抬起一個柔和的弧度:「你怎麼來了?」

他停了一停,唇角的弧度慢慢平了下去,語聲是傷重久睡后的喑啞:「你不是說過……往後很難再進宮來了嗎?」

說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語聲裡帶上了幾分細微的期許:「你是不是……改變主意了?」

只是話音未落,手背上卻倏然一涼,一小滴淚水落在他冷白的肌膚上,瑩瑩如珠。

李容徽微微一愣。

旋即,更多的淚水落下,匯聚成行,順著他的手腕無聲墜下。

眼前的小姑娘今日沒著披風,只穿了一件略顯單薄的淺鵝黃色錦緞小襖,領口的風毛被淚水打濕了一片,懨懨地貼在她瓷白的小臉上。

她的眼眶還紅著,清亮的杏眼裡蒙了一層煙水似的霧氣,隨著長睫眨動,裡頭凝著的透明珠子嗒嗒往下掉。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了。」

她拿帕子捂著眼睛,語聲自綿密的絲綢里透出來,哽咽地不成聲。

「我沒事。」李容徽慌亂地支起身來,這個動作扯到了剛包紮好的傷處,貼著心口的位置旋即傳來一陣銳痛。

他恍然不覺,連語聲也未顫一下,只有些無措地輕聲哄道:「一點小傷而已。我沒事的,你別傷心了。」

他說的是真話,畢竟前世行軍打仗的時候,比這更嚴重的傷受過不知多少回。哪一次,不還是活下來了。

可棠音聽他說完,眼淚卻落得更凶了。

「你傷得那麼重,流了那麼多血,怎麼能叫沒事?」

「我從天光初透的時候就來了,一直等到天光漸收,多少個時辰,你都一直睡著。」

「太醫說,你若是日落之前醒不過來……若是醒不過來……」

她說不下去了,錦帕上綉著的蜻蜓翅膀都被淚水浸透,沉沉地似要墜下。

李容徽攏在袖中的手指鬆了又緊,半晌沒有開口。

他行事素來決絕,從不留任何迴旋的餘地。

且,若他只是輕描淡寫地下手,這件事在棠音心裡,多半也就留下一個淡淡的影子。至多十天半月,便也盡數散去。

要讓棠音徹底厭棄了太子,便只能如此。

他一直覺得,只要棠音能夠留下。生死邊緣走一遭,也是再划算不過的事。

直到當真看見小姑娘的眼淚斷線珠子一樣往下掉,他終於生平第一次覺得,他是真的做得有些過了。

正當他不知所措之時,棠音終於慢慢止住了眼淚,哽咽著在床前那張小凳上坐下。

白芷也跟了過來,焦急催促道:「小姐,你看人都醒了,我們也該——」

「白芷,你先去外面守著吧。」棠音的嗓音是哭過後的哽咽,但已勉強止住了淚意:「我一會兒就出來。」

白芷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巡睃了一下,終於還是拗不過,一跺腳,出去了。

隨著槅扇關閉的響動,棠音將手裡的小木兔放回了袖袋中,轉而拿出另一個物件,輕輕遞了過去。

李容徽伸手接過,低頭一看,映入眼帘的,正是那朵浮雕在銅牌上的紫荊花。

「這是你一直拿在手裡的東西,盛安給我的,我現在還給你。」棠音抬起一雙哭過後微微泛紅的杏眼望向他,語聲有些艱難:「這是……東宮裡的腰牌,你可千萬要收好,輕易不要拿出來示人。」

李容徽握著銅牌的手倏然收緊了,力道大的,近乎要將這一塊薄薄的銅牌捏碎。

他的動作牽動了心口處的傷,鮮血從傷處熱流般地往外湧出,浸透了乾淨的麻布,流淌在蒼白的肌膚上,最終化為他唇邊一點笑意。

就真有這麼喜歡李行衍嗎?

哪怕證據都送到眼前了,還是執拗地不肯相信。

或者說,明明信了,卻還是要回身維護他。甚至連東宮的銅牌都不願讓他拿出來示人。

所以剛剛那麼多眼淚,也是為了李行衍而流的嗎?

就在他開始瘋狂地想,如果他今夜就潛入東宮,殺了李行衍的可能性有多少的時候,棠音輕聲開口——

「我本來是想將此事交給大理寺查辦的。但看見東宮的銅牌后,卻是不能了。」

「大理寺聽命於東宮,大理寺卿,更是皇後娘娘的姑父。哪怕僅僅是為了維護東宮的聲譽,大理寺也一定會將此事壓下。」

李容徽微微一愣,慢慢抬頭看向她。

卻見眼前的小姑娘眼眶和鼻尖都帶一層哭過後的薄紅,卻仍舊低著頭,輕蹙著眉,認認真真地替他想著——

「這塊銅牌,是證據,也是禍事。」

「你一定要貼身藏得好好的,最好也吩咐盛安不要宣揚出去。」

她說著,輕輕抬起頭來,猝不及防對上了李容徽正注視著她的目光。一時間,便想起了自己才剛哭過,臉上指不定是什麼狼狽模樣,忙輕輕側了側臉。

但旋即,卻又似想到了什麼,遂又轉回視線,走到他的榻旁,將他枕畔上那隻綉著平安的布兔拿起,重新繫到帷帳底下的流蘇上。

一道系著,一道輕聲開口。

「現在宮門快要落鎖了,我得回府去了。」

「但是你放心——」

她頓了一頓,語聲輕且鄭重。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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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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