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

昭華

還沒等棠音回過神來,錦屏后便連滾帶爬地逃出一個小宦官。

他逃得太急,沒留神被地上一隻翻倒的甜白釉大肚瓶一絆,一跤摔倒在沈棠音跟前。

棠音被他這一驚,下意識地連連往後退了幾步。

那小宦官剛想告罪,一抬頭看見沈棠音,一雙眼睛頓時就亮了。也顧不上自地上爬起來,只顫聲喜道:「沈姑娘!您可總算是來了!咱們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他說著又拔高了尖細嗓子,對著錦屏后連連喚道:「寶珠、寶瓶,快去稟報殿下,沈姑娘來了!」

一旁立著的兩名孿生宮娥聽了,照鏡般相似的面孔上一同浮出喜色,爭先恐後地往錦屏後走。

還未行出幾步,只聽東珠帘子『嘩啦』一響。一身胭脂色鏤金妝花雲緞裙的少女似一團火雲般自錦屏后出來。

她只比棠音長上一歲,也不過是剛及笄年紀,卻已生得鳳眼紅唇,五官明艷。額上點著剛繪好的六瓣紅梅額妝,唇角兩側笑渦處,分別點了一點緋紅色的面靨,如兩枚圓潤的紅玉髓墜在雪白的錦緞上,重瓣芍藥一般嬌妖。

她快步走到棠音眼前,看也不看地上趴伏著的小宦官一眼,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捧在自己心口上,嬌聲笑道:「我的好音音,你可算是來了。」

隨著她啟唇而笑,唇角上的兩點面靨便也靈巧地晃動起來,鮮艷又奪目。

棠音看著湊到眼前的,這張宜喜宜嗔的嬌美面孔,也彎起眉眼,拿過擱在一旁紫檀木小几上的玉柄團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心,輕聲笑道:「這是怎麼了?我的公主殿下,又是誰惹你生氣了?」

昭華抿了抿豐潤的紅唇,一腳踢開了滾到自己裙邊那隻甜白釉大肚瓶,不大高興地嘟囔:「你還好意思問?你都幾日沒進宮尋我了?讓我一個人待在舞陽殿里,都快悶成傻子了。」

棠音抬目輕掃了一眼旁邊跪著的,兩邊站著的,還有戰戰兢兢捧著面脂,手膏,蘭葉,青鹽,玫瑰澡豆與雲錦巾帕的一應人等,禁不住失笑道:「是是是,一個人。」

昭華也不臉紅,只冷哼道:「這也算人?明明就是一群無趣的擺設。一天到晚見了我跟見了什麼似的,誠惶誠恐的。難道我還會吃人不成?」她說著撥開了棠音的扇子,輕眨長睫,笑容促狹地反將一軍:「說吧,這些日子沒來,是不是去尋你太子哥哥去了?」

不知為何,當昭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棠音卻覺得心裡不知為何有些發堵,面上的笑容便也漸漸收了,只蹙眉小聲糾正道:「那是你哥哥,可不是我的哥哥。」

這話說的,本沒什麼問題。

太子李行衍是皇后嫡出長子,而昭華公主李蓁蓁則是儷貴妃所出。雖非嫡親兄妹,但畢竟皆是天家血脈,按年歲來論,喚太子一聲太子哥哥也是應當。

但昭華聽了,卻愈發不悅,唇邊新點的兩處面靨都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起來,擺出一副不屑的姿態:「又不是一母同胞,算什麼兄妹?」

這話音還未落下,身邊的人皆是臉色慘白,膝蓋觸地聲接連響起,不過是片刻,滿殿的人除了棠音與昭華外,竟再沒有站著的。

昭華卻不以為意,只輕搖著團扇,牽著棠音的手便帶她往殿里走:「難得來一次,就別說那麼掃興的。寶珠、寶瓶,去端些糕點果子過來,再將那『小玩意』拿來。」

棠音跟著她進去,一同在鋪著天香緞的軟榻上坐下。

不多時,那兩名喚做寶珠、寶瓶的孿生宮娥便邁著碎步匆匆進來。

一位奉上了四色糕點,一壺花茶,並時令果品八品。一位則將一隻鎏金小口大肚酒壺放在離兩人十步遠的波斯地毯上,又將手裡的白玉簽子一分為二,分別放在棠音與昭華手畔。

棠音捻起一塊糕點,就著花茶慢慢吃了,又以帕子掖了掖唇角,這才輕聲笑道:「今日又玩投壺?那彩頭可得由我來定。」

「好你個音音,上回把我最喜歡的那支三翅鶯羽滕花簪都給贏走了,這回還想要什麼?」她說著捻起一支白玉簽子,對著壺口虛描了一描,抿唇笑道:「不過醜話可說在前頭,你若是輸了,就得把你手上那制了一年的『之纇香』給我。」

棠音也拿起一支簽子:「不是我不肯,只是那之纇香還未製成。這一年來我試了無數方子,總覺得尚缺一點餘味。我總不能拿一道未完成的香給你。」

她說著略想了一想,又道:「這樣吧,若是我輸了,就把最得意的『明庭香』給你。」

「那便一言為定。」昭華聽了明眸微亮,塗著鮮紅蔻丹的玉指一抬,那支白玉簽便直直往前飛出,正落在金壺口上。簽尾順著壺嘴的紋路搖擺幾下,終於失了力道,一下墜進了壺口。

還不待她得意起來,只聽『咕咚』一聲響,又一支白玉簽子緊隨其後,穩穩噹噹地落進了金壺裡。

「中了。」沈棠音溫玉似軟白的小臉上旋即升起笑意:「若是我贏了,你就得給我幾個服侍得稱心的下人。」

昭華似乎有些訝異她會提這樣簡單的條件,手裡的力道歪了幾分,白玉簽險險擦過壺嘴,掉到了旁邊的地毯上。她立時皺起眉來,不悅道:「沒有稱心的,都討厭得緊。若是你贏了,看哪個順眼就直接帶走吧。」

她說著又拿起一支簽子,不服氣道:「不過,我這幾日里可練得不少,你可未必能贏過我。」

昭華性子爽朗,生性好動,時常做男兒打扮在宮中玩耍。非但尋常騎射不在話下,甚至還打得一手好馬球。

若是馬背上的遊戲,棠音自比不過她。但這投壺,卻是另有說法。

棠音擅於香道,而香之一道,本就是細膩之物。無論是研磨好的香粉,還是剛蒸出的花露,合香時但凡差了一毫一厘,最後的成品便是千里之遙。

常年制香之人,指尖平穩,握物不顫,且即便是微末之物亦衡量精準,倒是十分適宜投壺這種講究穩准兩字的遊戲。

因而十支白玉簽下來,看著嬌軟甜糯的棠音倒是沒有半點失手的時候。反倒是昭華方才因驚詫投歪了一支,堪堪落敗。

昭華是個明朗性子,接過一旁寶瓶遞來的熱帕子揩了揩手,便大方道:「是我輸了,這舞陽殿里的人,你隨便選。」

棠音也以熱帕子拭了拭指尖,笑著站著起身來:「那我可就不與你客氣了。」

她說罷,帶著自家侍女檀香,將舞陽殿里近身服侍的下人們一一看了一遍。

看罷,主僕二人還就人選細細討論了一番,好半晌,才下了決斷。

棠音抬手指了兩名眉眼溫順,看著十分好相與的宮女與兩名看著伶俐些的小宦官道:「就這四人。」

至於寶珠、寶瓶。這兩名孿生姐妹雖是更為細心妥帖,但卻是自小就伺候在昭華身邊的人,她自然不會開口討要。

昭華似乎並不在意,看也不看便隨意揮手道:「成。寶珠,你去和內務府知會一聲,讓他們幾個今日就收拾東西出宮,到相府伺候去。」

「等等。」棠音忙開口喚住了寶珠:「相府不缺人伺候,你讓他們去長亭宮,伺候七皇子吧。」

昭華一雙鳳眼頓時睜大了,唇邊的兩點赤紅色面靨隨著她的口型凌亂地晃動個不停:「李容徽?你怎麼和他扯上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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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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