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課前的騷動只是個小插曲。眾人雖然驚訝伊路的變化，但也只是私下議論了一下，然後就壓制住好奇心，開始瘋狂的抓緊最後一點兒時間完善自己的作業——假期作業的質量跟學分掛鉤，誰也不敢疏忽大意——除了伊路，比起假期作業，他更擔心萊夏的身體。昨晚萊夏真的嚇壞了他——肆虐的魔力弄得他渾身都在滲血，雖然不算是什麼嚴重的傷勢，但視覺效果絕對震撼！想想看吧，萊夏的頭髮和眼睛都是紅色的，再加上身上也是血淋淋的……嘖嘖！十分有亡靈生物的感覺！

伊路拿出一本厚厚的《稀有病症》，翻開一頁。為了不再看見萊夏的亡靈生物形態，他有必要儘快找出對方魔力暴走的原因。

他沒能看多少，上課鈴很快打響了。修若走進了教室。伊路收起了書，有些意外的看著跟著修若進來，現在站在講桌旁邊的雷斯米亞小王子。這傢伙這學期要上島，他都忘記了。

「布倫恩·喀喀扎洛西，來自雷斯米亞。以後請多關照啦，各位！」

布倫恩簡潔又不失活潑的自我介紹，聲音聽起來無比的開心。以他的資質，本應該跟萊夏一樣在幼時就上島，但因為王子的身份，這個時間足足往後延了十年，難怪他會這麼高興。

「位子請隨意，布倫恩。」

修若拿出一個精巧的小盒子擺在桌上，等布倫恩坐好后，他用那個小盒子的邊兒敲了敲講台——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若是以前，我不會這麼著急講課，因為你們的心還沒收回來。但是這學期不行，我們只有兩個月，必須抓緊每一秒時間。不用懷疑，校長大人是故意的，他希望你們能在這兩個月里，學會如何利用時間和提高學習效率。」

他停了停，讓學生們消化這段話。孩子們互相交換著目光，都覺得很震驚。他們本以為這學期的假期會延遲或者乾脆沒有——既然他們開學得如此之晚，但他們沒想到學校竟然會按時放假，代價是他們必須在兩個月里完成四個月的課程——聽起來很緊張，但比起延遲放假時間和乾脆失去假期，這決定並不難接受。於是他們停止了目光交流，等著修若下面的話。

修若很滿意這些孩子能這麼快就恢復鎮定。他掃了眼學生們的課桌——那上面放著自己布置的假期作業，他收起了它們，然後繼續自己的話——

「開始講課前，我們先說些話外題。」

「我想你們都注意到了，這個學期我們沒有課本。莫里斯·茜茜倫亞經常來我們班上，我想你們應該從他那裡聽說過——四年級的課程只有很少幾科會有固定教材，他們通常是直接聽教授們講述，然後記下筆記——筆記上只會記那些最重要的部分，因為教授們一節課中所傳達的信息量太過龐大，而且極少有那些需要強制記憶的死板東西。那是與三年級完全不同，全新的教學方式。按照通常情況，這種形式的教學你們要到下個學期才能接觸，不過既然你們身在一班，而且校長大人又下達了一個這樣的命令，所以我決定提前使用這種形式的教學——這種方式會讓我更容易的把四個月的知識在兩個月內灌輸給你們。對此，你們有沒有異議？」

學生們痛快的搖頭。他們用期冀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老師，迫不及待的準備感受一下四年級形式的教學。

「很好。」修若讚許的點頭，「那麼現在開始。」

他打開了那個盒子——無數畫面洶湧而出，淹沒了整個教室。畫面的主角為同一個，在不同的圖像里，他穿著不同的衣服，用不同的表情干著不同的事。

「本周我們課程的主題是……平行空間。現在，集中你們的注意力！」

…………

一天下來，所有人的腦袋都有些暈暈乎乎的。在兩個月時限的壓力下，教授們的教學風格都有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不是每個人都像修若似的直接拿四年級的教學方式過來用，但至少也是「近」四年級了——現在他們一節課的內容量是以前的好幾倍——教授們似乎不滿足只給他們一倍的壓力。「加斯克魯伊的學生連這種程度的進度都跟不上怎麼行」，教授們如此說。校長大人的決定似乎刺激到了他們，結果一整天，學生們的大腦都處於高負荷狀態，放學后，教學樓里再沒有了往日喧鬧的景象，處於知識轟炸餘韻中的孩子們收拾著東西，精神恍惚，嘴裡念念有詞——他們今天接受的知識還沒完全消化掉，大部分人都保持著這種詭異的狀態回宿捨去了。

萊夏是極少數能跟上教授們的進度，沒有在課後還繼續回味的學生之一。他扭頭瞅瞅周圍，大部分人都處於恍惚狀態，保持清醒的只有寥寥幾個——信樂、莉卡咪、藍卡，還有伊路。

「怎麼了？」

感覺到他的視線，伊路小聲問。

「沒什麼。」

萊夏搖頭。他注意到布倫恩已經恢復過來了。

「我去帶布倫恩熟悉一下這裡，要一起來嗎？」

他問。伊路點頭。他離開座位跟藍卡打了個招呼，然後就跟萊夏、布倫恩一起離開了教室。

「不愧是加斯克魯伊的課程，太刺激了！」

布倫恩兩眼閃著小星星。他興奮的問萊夏——

「你們平時也是這樣嗎？」

「怎麼可能。」萊夏無語的白了他一眼，「奧斯安教授不是說了么，這學期比較特別。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能輕鬆接受這種強度的知識轟炸！」

「啊……並不輕鬆啊。」布倫恩一愣，「跟上教授們的進度並不輕鬆，但是我覺得這樣很有挑戰性。」

「這話倒是沒錯。」萊夏贊同。

「布倫恩很厲害啊，第一天上島就跟得上教授的進度。」伊路打量著他，「班上大多數人都還恍惚著呢。」

「這小子畢竟是應該四歲就能上島的精英，這種程度是當然的。」萊夏代答，「伊路你還不知道吧，這小子的老師是萊特利的老爸，雖然沒上島，但他接受的魔法教育強度也絕對足夠。」

「哦……」

伊路看了萊夏一眼，撇過頭不說話了。他心裡隱隱覺得不舒服。為什麼萊夏要替這傢伙解釋啊！他努力壓下這種感覺。

兩人帶著布倫恩在中等部教學樓里逛了一圈，其間伊路只是默默的陪著，鮮少說話，在經過某個捕蠅門時，他拉了差點兒被吸過去的布倫恩一把。對方向他道謝，他接受了，然後繼續放空。逛完教學樓后，他們又去了實踐樓，然後是天台、魔訓場、地迷宮（地下教學區，因布局得名）、鐘樓、後山……有些地方連伊路也還沒來過，他只去過教學區，其他地方只去過後山——在萊夏生日時。

布倫恩聽著萊夏的講解，興緻勃勃的左瞄右看。他注意到了伊路的無聊，於是有意找話題想讓對方參與進來。伊路回應了他的努力，開始時不時的插句話，並且解釋自己保持沉默是因為自己對這裡也不熟悉。他也是半路轉來島上的。

最後，他們去了辦公樓。教授們的辦公室都在那裡。

「這是最後一處了吧？」布倫恩問。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大鬆了口氣：「太好了，老實說我對電燈泡這個職業實在沒什麼興趣。」

「哈？」另外兩人一頭霧水。

「你們兩個不是在交往么！」布倫恩看看這個瞅瞅那個，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滿臉迷惑，「難道不是？你們分手了？」

「什麼分……！！」

萊夏想起來了。伊路也一樣。他看著萊夏，不可思議的問：「你還沒告訴他？」

「……沒。」萊夏撫額。他都忘了，剛放假那陣兒伊路應他的要求跟他假扮情侶，布倫恩一直以為他們是……

「抱歉，布倫恩。」萊夏解釋，「我們只是搭檔而已。當時說是情侶是有原因的，解釋起來有些麻煩，總之我們只是朋友。」

「……沒錯。」伊路點頭。好不容易有些恢復的心情又變差了。他在精神上狠狠的鄙視了自己一下——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們本來就不是情侶。萊夏只是說了實話，他幹嘛不高興！

「……這樣嗎？」布倫恩有些迷糊了，「但是我覺得你們……」

血液在沸騰！

刺痛！

昨天晚上經歷過一次的感覺又開始席捲萊夏的全身。皮膚、內臟，魔力開始肆虐，試圖在它們之上重新製造出傷口。

「抱歉，我有點兒事。接下來交給你了，伊路。」

萊夏突兀的打斷了布倫恩的話，轉身急匆匆的離開了。布倫恩奇怪的看著他的背影，懷疑對方是尿急，不過他沒有把這猜測說出口。

伊路皺起了眉頭。他收到了萊夏用思維共享丟來的一句：魔力暴動，然後就沒能再得到任何信息。這讓他很生氣——不是氣無法得到進一步的信息，而是氣對方在魔力失控的情況下居然還分神用思維共享。他應該把全部精神力都用在控制魔力上才對——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每一分精神力都十分寶貴，少了開啟思維共享的這點兒精神力參與魔力疏導，他受的傷就會多上好幾分！

「等他回來嗎？」布倫恩問。

「不，我想他是真的有急事。」伊路否決，「剩下的部分由我來介紹吧。我們走。」

…………

萊夏在狂奔。萬幸現在是放學后，辦公樓里沒有學生，老師們也大多回去了宿舍，沒有人會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他不知道萊特利現在在不在辦公室，不在也沒關係，有著美女浮雕的問答門會放他進去的——只要說些好話，不過他不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他還張不張得開嘴。

萊特利的辦公室就在前面！近了！近了！萊夏努力壓制著體內瘋狂的魔力，淡紅色的眸子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問答門……

門開了。

他沖了進去。

萊夏鬆了口氣。即使無法阻止這該死的魔力暴走，但他希望自己至少不會在公共場所失控。他做到了！

一瞬間的心情放鬆給了魔力機會，萊夏只覺一股更強烈的風暴席捲全身！骨頭嘎吱嘎吱作響，細小的血管破裂開……他覺得自己要被撕碎了！這程度比昨晚更為激烈，因為他剛剛的竭力壓制，魔力爆發的猛烈程度幾乎讓他昏厥。他隱約察覺到，它們似乎衝破了他身體的限制，散發到了體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