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入龍城 第四章有爹有名有喜歡的人

蟒入龍城 第四章有爹有名有喜歡的人

男人在院中走走停停,雙手在袖中攏起,加上那快鋪滿面的絡腮鬍,身上棉布衣打着補丁,褲襠正中有一小洞,也不知縫補一番,艾倌本該與男人打聲招呼,可就這番模樣艾倌生不起打招呼的心,艾倌有給男人送來衣物,男人始終沒換過來,艾倌也不好說什麼,從小跟着老把頭走南闖北的,艾倌見識也算開闊,可這般的高人着實沒見過,實力與樣貌衣着不符,差了不止一丁半點。

男人見艾倌路過笑道「是大小姐啊,這是要出門?要不帶上咱安全嘛,還沒來過楓葉城,帶上咱隨便逛逛見識一番。」

這楓葉城內安生的,何需帶上你生事端,再說一副不是好人樣子的是誰,實力也高會會沒來過楓葉城,這話也就男人敢說,換個人艾倌非得給上一劍,打不過就不自取其辱了。

艾倌停步沒轉頭道「願意就來。」

男人這正想着艾倌多大,十八九,二十,二十三四,總不能過了三十,那就是老姑娘了,能讓咱打賞七個銅板的總不能是沒人要,有些怪。

男人跟上艾倌,這麼一看,載人只覺著男人是艾倌隨從,艾倌對隨從不咋地,自己光鮮亮麗的隨從破衣爛衫,「你也來。」艾倌從少年手中接過雨傘。

少年緊步,本來準備遞給男人的傘,自然的為艾倌撐起,艾倌回過頭道「你自己打。」

男人嘀咕,就這麼對救命嗯人,小傻子也是,好歹也是自己為你截的肢不是,果然是好人當不得,要是換張俊俏的臉會不會不一樣,說不定以身相許也是可以的,小傻子就算了。

出了客棧,雨下行人腳步也都不太急,這是楓葉城一大怪點,其實也難怪,城裏邊兒百姓少,街道上的行人不是刀就是劍,也有古怪兵器的,所以這般大雨楓葉城中仍然是人多的很,有碰撞在一起的就要拿了刀劍,就地比試一番,城中不準殺人,打傷總是可以的,這沒人管人人敢,三教九流會聚摩擦免不了,只要不死人沒人管,反正人人都會些拳腳,絕大多數只是點到既止。

楓葉城有些像邊關上的城鎮,可又比邊關自由,三洲商貿大多要通過楓葉城,這又讓楓葉城只要有銀錢什麼都不缺。

少年撐傘大半邊在艾倌那邊,自己濕了半身,男人走着走着落後兩人,等少年回頭男人已經看不見了,不多想的陪着艾倌看西域來的胭脂水粉,雖然倌倌姐從不穿女服,也不塗抹胭脂水粉,可到底是女子對女子該喜歡的物件兒,也都喜歡。

男人轉了幾個街角,堂堂正正走進異域樓,才踏入半隻腳便被樓里小斯攔下,小斯笑眯著道「爺,您還是去其他地兒瞧瞧吧。」

就男人這身小斯將他攔下屬實正常,至於小斯為何這般客氣,一個是這城裏邊兒藏龍卧虎,再有是人異域樓調教的好,好歹是楓葉城中最大的花樓,不比揚州之地的鼎有名的紅樓差多少。

摸了摸臉的男人鬱悶了,也不讓小斯為難自己轉身離了去,拐進角落裏前男人順了身衣物是放了銀子的,男人換了衣物揭起一角,整張臉落了下來是張麵皮,男人揉了揉臉感覺揭下的麵皮貼的太緊。

再站異域樓前的男人,對着小斯滿臉笑意,小斯只當是眼前這位公子有善意,這楓葉城中也就兩皇室遺族能走出這般公子哥道「公子,裏邊兒請。」

男人滿意的點頭,不再攏袖的男人加上那張臉和衣物,確實頗有貴公子的風度,男人負手上三樓點了樓中當紅的花魁,老鴇看着是司馬家的的服飾也就沒多嘴問。

進了房間的男人開了窗,窗邊有美人榻,榻前案几上擺着琴,窗外雨幕連珠,房間內熏香四溢,不管佈局還是裝飾都頗有異域風情。

美人榻上一女子斜卧背對房間門,知道有人進了房間正在窗前,卻也始終不曾睜眼看上一眼,這就是為什麼老鴇沒多嘴的原因,要進蘇子的房間一萬兩起,一日只接一位客,還只彈琴說話溫酒,要是蘇子對客人看不上眼,自然有人料理,而男人這個點來蘇子都還未睡醒,進了房間保不準就會被丟出窗外。

老鴇囑咐小斯看着點,可半炷香過去,也不見響動,樓中客人聽聞紛紛等著看戲,這一等徹底炸了鍋,都在猜是司馬家那位公子進去,這是妥妥的抱得美人歸啊,羨煞旁人。

男人開了窗見蘇子還未醒,攏了袖又發現袖口有些小了,終究坐到了美人榻側,盡量輕聲了些,其實在男人推門兒入時,就有抹影退了出去,門也自主的關上聲不大,或許風吹的。

看榻上女子閉目而眠是賞畫中美人,那看女子醒來便不再是人間物,這是男人賞過八個半銅板的女子。

男人點了一下蘇子鼻尖,迷糊過來的蘇子一把抱住男人道「冤家,你怎的來了。」

男雙指挑起蘇子下頦,便見着雙落淚的眼,拍了拍蘇子的額道「嘛呢,爺這不來了嘛,怎的還花了臉,臉蛋兒要不美了。」

被男人揪了臉蛋的蘇子破涕為笑道「也不知早些來,奴家想了好些年了,還覺著在夢裏。」

男人嚴肅道「胡說,爺來時你就已知曉了。」

蘇子只是道「冤家幾時走?」

男人沒說,蘇子抱的更緊了,緊到擠出了白饅頭,好似下一刻眼前這附了麵皮的男人就會消失,可即便男人附了麵皮,蘇子只要聽,聞就知曉是這個男人。

男人感受着熟悉的溫度,還是那股天生自帶的體香,尤勝過龍涎麝香,蘇子半透的西域酒紅冰蠶絲薄紗,曲線玲瓏尤是雙足肉滿可愛。

彼時艾倌被人撞了個滿懷,那人大雨下無衣避體,用一水瓢遮住司處,人人停而觀之笑聲蓋過雨聲,艾倌拉住怒目的少年,搖頭讓他別生事端,而裸男羞憤欲死,該死的天殺的,別讓本公子知道是誰打本公子悶棍扒本公子衣服,就留了個褲衩子幾兩碎銀子。

男人聽着街上鬨笑,望向窗外笑道「這褲衩子留的還是有用的啊」原來裸男頭上套著褲衩子,看不清路才撞上了艾倌,男自然也看見了艾倌與少年。

蘇子瞧了眼就知是眼前男人做的,笑后問道「要走了啊。」

男人為蘇子抹去淚道「爺又不是不來了。」

蘇子躺回榻上道「等你。」

蘇子見男人真走了懊惱不已,再等下去真怕自己個兒人老珠黃,他該不認識自己了,誰又知道自己還要等幾個春秋。

男人重新戴上絡腮鬍麵皮,換回破布棉衣,走入人群撞了一下少年道「這是咋了?」

艾倌拉着少年邊走邊道「不會看?」

男人笑着這不裸男都走了嘛,沒看的才問你,有的看還問做什麼,也沒真箇問你不是,問的少年啊。

蘇子起身由半掩著的窗,望着男人戴上又一張麵皮,那絡腮鬍是真丑,也好不惹蝶兒,望着男人跟在那斷臂少年身後走遠,雨幕下看不清了。

蘇子徹底關上窗后,眉黛微皺撫了下琴說道「冤家遺下的痕迹,抹的乾淨點,送去二樓的信說一下,冤家繞了道可能會耽擱些時日,那邊要做好迎冤家的準備,另外那少年與女子有關的一切,都送到冤家的手裏邊去。」

房間里傳出一聲「好。」

蘇子彈了一曲,一曲只羨紅塵不羨仙,只到一半琴聲戛然而止,有冤家的紅塵才是蘇子的紅塵,沒冤家的紅塵失了魂,「蘇子又想冤家了。」

進了客棧抖了一身雨水,便聽着馬辟失聲力竭怒罵,不用想都曉得是那廝罵少年呢,顯然不滿少年和艾倌一起出去,既然艾倌一身污水,那就鐵定是出了意外,這麼好的機會放過了就不是馬辟本人。

馬辟正罵的起勁,被換完衣服的艾倌呵斥一聲才停下,轉眼見着男人,臉上堆滿了笑,一連道了好幾聲前輩,就差沒給男人磕頭了,弄的男人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男人攏了攏袖假裝聽不見,看不見,走到少年身邊道「不回屋在這兒做什麼?」

少年道「馬師兄還沒說完呢。」

男人奇了怪了,別人罵你你還這麼高興,只好道「不回屋,你倌倌姐該不高興了。」

少年這才乖乖跟在男人身後。

這倆日男人一直不曾出門,倒是幾日相處還是不知少年,一天到晚傻樂呵個啥勁兒,不知道自己右手沒了?咋才休養幾日就跑去對艾倌端茶送水的,還要被那馬辟罵個狗血噴頭,是真傻了。

男人攏著袖趴桌上道「小傻子,有名兒嗎?」

少年為男人倒了水道「就是小傻子啊,大家都這麼叫,就倌倌姐不叫。」

男人問道「那就是沒名兒了,不覺得人人都在欺負你?沒右手還怎麼拿劍?」

少年將水杯輕推至男人嘴邊,男人剛覺得原來不傻嘛,這就叫自己閉嘴了。

少年摸了摸男人額頭道「叔,你額頭不燙啊,怎的盡說胡話,小傻子就是我名兒啊,沒人欺負我啊。」

男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抬了下巴喝了口水道「是真傻啊」剛有點不知味,又反應過來少年叫自己叔,雖然這張臉現在確實是絡腮鬍子往眉毛爬,可你叫叔還是你的不對。

沒等男人喝完,少年又給續滿道「我十七了,在鏢局呆了十七年,是老把頭走鏢雪地里撿來的,倌倌姐大我十歲,我是倌倌姐帶大的,老把頭叫我小傻子,大家都叫我小傻子,所以小傻子就是我的名兒,就是倌倌姐不叫。」

男人突然覺得要不要給那艾倌加一個銅板,好像加一個有些多了,加半個又不太合適為難。

男人正經道「你曉得白老爺不。」

少年徒然興奮道「知道啊,就是那滅六國,坑殺大趙三十萬降卒,殺的江湖無高手,打出阜地拒北朝的百萬人屠北廷王白老爺,倌倌姐經常念叨。」

男人搖搖頭,百姓只知道北廷王坑殺三十萬降卒,可實際數目最少還得加五萬,更不知為何坑殺,百萬人屠不過是白字旗下死的都算北廷王的,破滅六國其實只能算五個半,打出阜地的白老爺應該會後悔,江湖真的沒高手了嘛,不見得。

男人收回思緒道「給你起個名咋樣?跟白老爺一個姓。」

少年直搖頭道「不得行的,倌倌姐會不高興。」

「喜歡倌倌姐不。」

「喜歡啊」

「起了名兒,你會更喜歡倌倌姐。」

「不行的吧」

「行,怎麼不行,跟白老爺一個姓多豪氣的,你倌倌姐不是喜歡白老爺嗎,你姓了白她也會喜歡你。」

少年沉默了。

男人一個坐直道「沒出息,大不了起了名兒就你知我知,這總可以了吧,人白老爺喜歡姑娘的時只說一聲,做我婆娘怎樣。」

男人說完「做我婆娘怎樣」,感覺堵的慌,心裏不得勁兒,可絡腮鬍裏邊的嘴角都是笑。

少年慌了手腳道「叔,你左眼咋個流淚了,我起名就是了,別哭別哭,可你得保密就叔跟我曉得的。」

男人伸出手一拍桌子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就叫白倌了。」

少年啪的一聲,跪地給男人磕了三頭說道「有個瞎子給我算命說。會有人給我起真正的名兒,老把頭說人生來名自父母命,叔就是我爹了。」

男人先是愣了愣,既而哭笑不得,這起個名兒還起出個兒子,難不成起名兒如上床,與天地生的不成。

少年站起身左手提了水壺,又放下水壺,如此三遍還是忍不住道「爹,能再加個字嗎?」

男人揮手道「滾,滾,誰是你爹,愛加啥加啥。」

膚色略黑個頭不高,模樣不算清秀,甚至有些糙的少年一溜小跑了出去,沒了一隻手還蹦起抓住院中老樹枝丫,盪起了鞦韆,少年決定在男人取的名兒倆字中間放一個艾字,白艾倌。

這是少年十七年來,除了艾倌之外,最高興的事兒,有爹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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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新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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