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驕傲的孔雀（7）番外 情書1

情書。一封給三十歲的李昭華，永不寄出。

我最最親愛的李昭華。

十六歲那年的一個夏天，宋清彥第一次見到李昭華，在一個小小的酒吧。

那是一個下午，陽光不錯。作為乖寶寶，宋清彥決定聽舅舅唱一會兒就走。

很多人以為，他喜歡和性情溫和的人一起玩，事實上，他更喜歡是像舅舅這樣的搖滾少年。舅舅當時十九歲，剛上大一，在這個酒吧駐唱。

他就是比較喜歡那些看起來很自由，無所顧忌的人或事，因為他就是那種十分謹慎的人。說得好聽是謹慎，說得難聽，就是不夠果斷。

總是理智地分析決斷。每下一個決定，都會考慮很久，一旦下了，絕不更改。

固執到可怕，又頑固到討厭。

他羨慕那種張狂，欣賞那種自由的藝術，他幼時看過飛蛾撲火，那般的慘烈，這是他心中一直嚮往卻無法到達的境界。

什麼人會這樣的書生意氣，又什麼人會有這樣的不羈瘋狂，什麼人可以來去自由像風一樣。

直到他遇見李昭華。

無論多少年後，他都還記得她微揚起的頸，緊緊抿著的嘴，一個人坐在架子鼓面前，百無聊賴，好像什麼事情都不能讓她關心，任何事情。

她的手很是修長，挑着鼓槌，像是在轉筆，一圈一圈，又是一圈，打亂着他心的節奏。

如果這只是吸引了他的注意，而她接下來的表演則徹底震撼了他的心靈。他不知道她算是打得好還是不好，只是覺得怎麼會有人這般投入，眉頭輕輕地皺着，彷彿和架子鼓同生。

什麼時候停止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掌聲不停，舅舅在上面說着感謝的話，然後又是一段新的歌。

而李昭華從頭到尾沒有因為外界的讚美笑過一下，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百無聊賴著，而一旦開始表演又極其地認真，

原來，這就是飛蛾撲火啊。

他想，如果現在酒吧着火了，李昭華也不會起來的，他敢確定。他就是知道。他已經徹頭徹尾地了解她了，就從第一面開始。

有人愛上是因為好奇，而他不同，他的愛上，只是因為了解，他就是懂李昭華。

也許，他們前世是知己或是夫妻，否則，他對她為何有這麼強烈的熟悉感？

從那一天開始，每一周周末，宋清彥都會來酒吧看她表演。從舅舅那裏，他知道了李昭華更多的事情，在哪個學校，成績如何，來這酒吧的原因。

舅舅比宋清彥早一點發現他的不對勁，有一天突然開口道，「你不會暗戀李昭華吧？」

「啊？」暗戀。這就是暗戀嗎？

「小彥。別人不知道你，舅舅還不知道你么。嘿嘿。你對別人的事，從來不會問超過三句喔。雖然你竭力掩飾，而你問李昭華的事情，或明或暗，至少有百來句了吧，還不止……」

宋清彥以為自己隱瞞着算好，這麼明顯么，他很謹慎的，「舅舅……」他臉紅了。

「天啊，姐姐還擔心你呢，還以為你不喜歡女生呢。喜歡就好啦。喜歡就去追啊。不過李昭華有點麻煩。」

「怎麼麻煩？」他情不自禁地問。

「她跟我們都不太熟。平時吧，聚餐也不來，我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男生。你要了解她，要靠你自己咯。」

那就是不喜無聊的社交，愛和自己玩，或者說能和她一起玩的人比較少，他看得出來。

「不過，真的很優秀喔。阿彥眼光很好，舅舅就很俗拉，喜歡的都是那些嬌滴滴的女孩子，而且越笨越好，可以騙上床！嘿嘿。」

「也不能這樣說。」他替舅舅說話。

「哈哈。你少裝了，你就是覺得李昭華很特別對不對！可，特別的女生會比較驕傲，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驕傲，嗯……他沒有告訴舅舅，其實他已經跟在李昭華身後好幾次，就當是回家同一條路。而每一次，她都沒有回過頭。

李昭華對過去的風景一點也不留戀，只顧自向前走。

唯一的一次回頭，也不是因為他，是因為一隻在路邊被人遺棄的小奶貓。李昭華路過，先是不管不顧，沒多久，又抱着牛奶過來，放在小奶貓面前。

不過，她的善心到此為止，並沒有善心大發，帶着貓咪回家。還是他想，畢竟是她救過的，也許有一天她會想起來，他就帶貓回家了。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很多時候，他就默默地跟在後面，直到有一天被她發現，她停下腳步，還是沒有回頭，反而撒腿就跑，速度快得驚人。他愣了愣，才意識到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宋清彥，你不能喜歡人，就跟蹤人家啊。

可是沒人告訴他，應該怎麼做，才能增加和她在一起的時間。

每一次演奏完，他好不容易醞釀的勇氣就消失地無影無蹤，眼睜睜地看她離開。

他是如此地害羞，在第一次喜歡的人面前。他需要一點時間，心想，至少先讓她認識他吧。

他想了想，那就從同校開始。他換到她就讀的學校，因為她的班級人數實在太多，他不得不排到了B班。後來，他一直後悔，當時就應該據理力爭，告訴母親，必須到她的A班去。

再近一點，近一點。李昭華才會看到他。

因為十六歲的李昭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完全看不到其他人。這是他後來才知道的事情。她着迷於她喜歡的東西，從來不把同校的男生放在眼裏。

更令人無奈的是，後來，連她班級的女生都知道他了，李昭華居然還是不知道。他本不愛出風頭，為了她，參加運動會，上台演講，文藝演出，只有她能看到的，他全部出列。

直到婚後，宋清彥想想當年，還是覺得遺憾和無奈，高二那年，那麼努力展現自己的我，而李昭華，你真的真的沒看到嗎？

他多想在高二那年就認識她，讓她關注到自己，甚至有可能的話，喜歡他。只要她一主動，他立馬說yes。

沒想到李昭華一臉迷惘地告訴他，她那時研究哲學，崇拜的對象是德國哲學家康德，沉迷於死生大事，對男女之事的確一點也不感興趣。

但還是有交集的，比如運動會上。有一天，他見她站在小攤前買水，也走上前，可買完她就走了。

還比如文藝演出，他以為她會有才藝表演，後來才得知李昭華沒有參與，他卻已經報名參加，想退出已經不可能了。可，他又不會唱歌！於是不得不表演詩歌朗誦……

輪到他的時候，他想李昭華在台下，那他就念一段莎士比亞的十四行情詩給她。因為聲線迷人，外形突出，又念得深情款款，竟火了……

可他念完才知道，李昭華因為覺得文藝演出無聊，在第三個節目就逃掉了……

再再比如，值周。每次輪到他們班值周，他一定要選在校門口抓遲到的那些人。因為那其中一定有李昭華。

他要親手抓到她，再親手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