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元夕
對於元宵節，古代比現代還重視得多，這是個盛大的節日，男女老幼在這天都能相繼出行，觀燈、賞月、猜燈謎、吟詠、放河燈，種種浪漫又風雅的事。
瑤箏早起的時候換了身葡萄紫的圓領棉襖，那棉襖是素麵的，沒有任何的花紋妝飾，看上去十分的樸素。沒有丫鬟的巧手，梳不出那些精巧的髮髻，她就編了一根烏黑的辮子垂在腦後。頭上也沒戴簪釵，只耳朵上還留著一對綠松石的耳環，這也是她唯一留下的一對首飾了。
她收拾齊整后便開了門，一開門就看見林硯之正倚欄站著。他一身灰色的裝束，發間纏著一縷白色的布條，他還在給他母親持服。
「你等多久呢？其實你可以早點把我叫醒的。」瑤箏不習慣別人等她。
「沒事。」林硯之扭頭一瞧，卻見瑤箏一身穿扮極其樸素，哪裡還有半點侯府千金的樣子，和一般的小門戶里出來的閨秀沒兩樣。他的心中突然有些不忍，只道是瑤箏跟著他出來受苦了。
「走吧，我們出去散散，明天又得趕路，不活動下筋骨怎麼行。悶久了只怕會悶出病來。」
瑤箏點頭答應，她跟著林硯之往前走。這家客棧有兩層樓高，他們恰巧住的是二樓，因此要出去必須得下樓梯。
沒有過道燈，樓梯口顯得有些昏暗，逼仄。走在前面的林硯之突然朝瑤箏伸出手來要扶她一把，瑤箏卻道：「沒事，我走得很穩。」
她不樂意，林硯之倒沒有堅持。
林硯之走得慢，每走一步都在提醒瑤箏注意腳下，木質樓梯，踩上去嘎吱作響。不過總算是順利下來了。一樓的階下倒是種植著一棵紅梅，眼下正是梅花開放的時節，瑤箏被梅花吸引住了目光，不由得駐足觀賞。
正好客棧的夥計路過，林硯之詢問道：「可以摘一枝花嗎？」
夥計笑道：「客官請自便。」
林硯之便伸手來折下了一枝花，轉而就塞到了瑤箏的手上，瑤箏心道，她是覺得這花好看，但沒想過要摘下來啊，不過林硯之一片好心，她又不好拒絕，她手握著花枝跟著林硯之走出了大門。
出了巷子就是正街了，比起京城的繁華，小城就顯得要弱許多。不過正趕上節日，處處張燈結綵，熱熱鬧鬧的。
林硯之扭頭看了一眼，他囑咐道：「人多，你跟緊了，當心走丟。」
瑤箏笑答：「沒事，我眼力好。」反正在現代她和朋友們一起逛街的次數多了去了，比這更擁擠的場面都見過，也沒有走丟過。
那些人都朝一個方向而去，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好看的。林硯之忙拉住一個人問道：「你們這是去哪裡啊？」
「前面看舞龍舞獅啊，聽見鑼鼓聲沒有，很快就要開始了。」
林硯之放走了那人，他決定也帶瑤箏過去看看。
兩人跟著人潮的方向而去，只怕大半個立新城的人都出來了。鑼鼓喧天，一共兩支舞獅隊，兩支舞龍隊，吆喝聲，喝彩聲不絕於耳。
瑤箏也是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市井氣息是怎樣的，只是人太多了，她個子不算太高，很容易就被人擋住了視線。
林硯之扭頭問她：「要不要重新找個靠前的位置？」
瑤箏笑著擺手說：「不用了，也沒什麼意思，這裡太吵了，腦袋疼。」
要不是兩人離得近根本就聽不見說的是什麼。
他們想要離開這裡，又有人朝這邊湧來，有個壯漢差點將瑤箏撞著，慌亂之下林硯之拉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走出了擁擠的街道。
穿過喧鬧的街市，穿過擁擠的人潮，他們往安靜的地方而去。暮色漸濃，街市上掛著的那些大紅燈籠相繼點亮了，出來觀燈賞月的人也越來越多。
瑤箏不禁仰望天空，東邊十分安靜，並沒有看見月亮的影子，看樣子今晚並不能欣賞到圓月。
她見有打扮精緻的閨閣小姐，有一身錦衣華服的富貴人家的太太、奶奶，這些人昔日是不允許隨便出門的，但在元宵這一天則破例可以出來遊玩。
林硯之一直沒有鬆開她的手，他的手寬大溫暖，握著她的手，小心翼翼護著。
穿過了這條擁擠的街道，人流才慢慢稀疏起來。等到上了一段階梯，瑤箏才將手抽了回來。
林硯之連忙向她道歉：「對不起，唐突你了。」
瑤箏微微一笑，忙說：「我沒事。」
站在這坡道上，卻能俯瞰大半個立新小城。不過此處樹影婆娑，並沒什麼燈盞，光線顯得有些昏暗。林硯之立於身後，陪瑤箏看著夜色籠罩中的小城。
「你將來打算做什麼？」瑤箏很少關心林硯之的未來。
「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立業安身，想好好地活下去。你呢，又有什麼打算？」
「我啊，我們大概是同路人吧，雖然我是女子，但我也有想做的事，也有想實現的願望。侯府是坐牢籠，我早就想逃離了，謝謝你願意陪我這次冒險，其實我真怕連累你。等安頓下來后，你也不用管我，自己想做什麼就去吧。只是之前給你添麻煩了。」
聽著她客氣疏離的話，林硯之眉頭一皺，良久后他才說：「怎麼會是連累，能陪在你身邊，守護你，我甘之如飴。」
瑤箏聽了這番話，就扭過頭一瞬不瞬地看著跟前的男子。林硯之突然覺得有些害羞，幸而夜色給他極好的掩飾。
「你不必有負擔，我既然把你從府裡帶出來，肯定會對你負責。」林硯之沒有繼續往下說，他掩飾著自己的心情，不讓瑤箏有所察覺。能這樣守護著她就足夠了，別的東西他現在也不敢去妄想。
瑤箏回應道：「有你在身邊真好，可以幫我想辦法，幫我解圍，失意的時候還能給我安慰。總覺得欠了你許多人情，將來我會慢慢還清的，先記在賬上好了。」
林硯之笑了：「好啊，先記賬上。」
抬頭的時候，林硯之赫然發現樹影旁有一輪圓月正好掛在樹梢，又圓又亮，將清輝灑向萬物。
他晃了晃瑤箏的手，欣喜道：「你看，總算沒有白出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