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自重

表妹自重

春末夏初,夜裡依舊泛著涼意,一個身形纖長的少女提著燈籠,站在角門處,昏黃的燭光搖曳閃爍,落在化不開的夜色中,寂寥安靜。

「姑娘,平日這個時辰,大公子應當早回來了,時辰不早了,要不奴婢在此處等著,您先回去可好?」纖雲看著自家姑娘倔強的側臉,有些擔憂她的身子,搓了搓自己胳膊染上的寒意,低聲勸道。

「沒事,左右回去也只是躺著,我想等著表哥回來。」溫令兒笑著搖了搖頭,嗓音低軟,依舊望著前面,心裡含著隱隱期待,只盼著心裡人出現。

纖雲聞言,無奈嘆了口氣,又心疼自家姑娘的用心良苦,姑娘做什麼事都果斷,唯獨栽在將軍府的大公子身上。

自家姑娘自打進了這將軍府,便如同著了魔似的,整日只圍著大公子轉悠,小到胭脂水粉,大到飲食服飾,皆是按著發大公子的喜好布置,平日說話,十句都有九句是關於大公子的。

更甚每個夜裡都會偷偷侯在角門,滿心滿意等著晚歸的心上人回來,將親自烹煮的宵夜送到大公子書房,這一年來,風雨無阻,皆是如此。

然而能見到的次數,卻屈指可數,雖然宵夜是送進去了,但是吃沒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日是姑娘生辰,以前姑娘並不在意,只吩咐煮一碗長壽麵,然而今年姑娘卻是大清早起來忙活,早早備了吃食,只想著晚間能見一眼大公子,也算是了了生辰願望。

「姑娘,您身子骨本就虛弱,如今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且不論能不能見到大公子,若是冷風入體,可又要感冒了,而且……大公子他就是一顆……」

纖雲低聲嘟囔著,言語中多了幾分埋怨的意味,還未說完,就被溫令兒輕聲呵斥道:「慎言,表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沒有他,我們如今還能好好站在此處么?」

纖雲看著溫令兒黛眉微蹙,時常含笑的朱唇也緊緊抿著,她知道自家姑娘這是真的生氣了,自家姑娘最不喜歡聽到他人詆毀大公子,以前還同別人爭論過,最後反而被老夫人狠狠訓斥了一番。

若是大公子愛惜自家姑娘,那她自然沒有任何怨言,然而自打大公子將自家姑娘帶回府里,便隨意安置在後院的偏僻院子里,從未過問,讓自家姑娘受了不少冷眼和委屈。

「姑娘,奴婢錯了,您別生氣,奴婢只是擔心您的身子……」纖雲話還未說完,便聽得前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繼而便隱約看到幾個人影走來。

溫令兒聞聲看去,連忙示意纖雲止聲,她躲在角門后,待看清來人面貌,方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整了整衣衫鬢角,小臉染了笑意,提著燈籠迎了上去。

「表哥,你回來了!」少女嗓音脆生生的響在寂靜夜色中,為首的男子聞聲看去,便看到她水眸含笑,提著裙擺小跑而來。

溫令兒模樣生的極好,雖不過十四,但眼角眉梢皆透著靈動之意,又時常笑著,唇邊兩處梨渦像是含著糖,一雙眸子透著亮光,像是鋪染璀璨的星子一般,笑起來幾乎要甜到人的心裡去。

男子只覺得眼前一晃,醉意散去幾分,認出來人正是溫令兒,他鳳目微沉,薄唇緊抿,朝身後了揮手,幾個隨從瞭然,隱入夜色中。

他沒想到溫令兒會在此處等他,這個時候,她應當乖乖呆在院內。

「為何不聽話?」霍祁年眉眼帶著倦意,聲音透著幾分冷意,然而看著眼前天真爛漫的少女,到底是壓住翻湧的戾氣。

溫令兒聞言微頓,生生止住了腳步,男子的語氣瞬間令她眉目清明了幾分,霍祁年好似真的忘了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以及那個一年前的承諾。

她握著燈籠把柄的手緊了緊,心裡苦澀,繼而低聲道:「怪我不好,惹得表哥生氣了,我只是擔心表哥太累了,所以便貿然等在此處。」

少女清澈的瞳孔透出緊張之意,以往霍祁年對她說過許多次,然而今日的語氣卻莫名讓她心驚膽戰。

霍祁年鳳目微冷,看著少女手中提著的食盒,如同往常一樣等他回來,他沉默半晌,方才道:「夜色已深,你先回去。」

說罷,他便抬步離開,溫令兒看著男人陰沉的臉色走過自己身旁,她心底猛然一緊,咬了咬牙,伸手拉住霍祁年的衣袖。

這一舉動驚得一旁的纖雲臉色大變,自家姑娘最知分寸,平日就算見到大公子,心裡再怎麼歡喜,也止乎於禮,因為大公子厭惡旁人的肢體接觸,自家姑娘是最清楚不過的。

霍祁年腳步一頓,原本半握的拳頭緊了緊,看了一眼堪堪到自己肩膀處的少女,鳳目一片寒意,他的確是太縱她了。

溫令兒硬著頭皮,壓根不敢看男人的臉色,她雖知道霍祁年厭惡這個,但心裡總是隱隱覺得,他對自己與對他人,總是不同的。

「表哥,恕令兒無禮,只是今日……今日是我……」

「鬆手。」男人沒等溫令兒說完,冷聲打斷,言語當中,溫令兒竟聽出生生多了幾分厭惡之意。

此番舉動若被有心人看去,勢必少不得編排,傳到大夫人那處,不好處理,可溫令兒還是想問問他,到底有沒有記住今日是她的生辰呢?

溫令兒抬眼,便看到霍祁年冷漠的眉眼,眼底鋪染著冷意,以及幾分不耐之意,她微微鬆開手,男人飛快地將袖子抽了出來。

「今日之事,我只當沒見過,以後若想嫁人,便應懂得男女有別。」霍祁年言罷,邁著大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溫令兒正要開口解釋,便看到男人止了腳步,她心裡一喜,繼而便又聽到霍祁年沉聲道:「表妹自重,我已同別家小姐定親,以後無須這般費心費力,容易惹人誤會。」

這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將溫令兒的七魂六魄震了出去,她怔怔地看著男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決絕無比,好似自己是個累贅,想要迫不及待擺脫乾淨。

她有些恍惚地看著周圍,只覺得眼前朦朧無比,便是手裡的燈籠,也變得極為模糊,整顆心猛然下墜,墜入比夜色還濃還深的深淵中。

為何費心費力?霍祁年那般聰明,他定然察覺得出,她以為他救了自己,總是特殊的,然而並不是,她和其他人,沒有不同,又或者,她還比不得其他人。

是了,是了,她終於反應過來,今日大夫人的那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霍祁年將她帶回府中,原本便是忤逆了家裡長輩。

如今霍祁年同別家姑娘定了親事,自己若是繼續留在府里,便是一個累贅,大夫人知道自己對霍祁年的心意。

所以言下之意是告訴她,無須惦記著她兒子,不然自己的姻緣,也不得善果,美其名曰抄佛經,不過是讓她有自知之明罷了。

「姑娘,姑娘!您怎麼了?」纖雲看著自家姑娘丟了魂的模樣,驚得小膽一顫,連忙出聲喚道。

好巧不巧,此時又下了雨,春雨淋淋,帶著入骨的寒意,纖雲使了渾身力氣去拉溫令兒,女孩也無動於衷。

溫令兒聽著周圍雨聲,看著突然熄滅的燈籠,慢慢回了魂,她看著纖雲焦急的目光,淡淡笑道:「我沒事,先回吧。」

纖雲看著自家姑娘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不在多想,連忙點了點頭,然而此時夜雨極大,她連忙將溫令兒拉進亭子里。

「姑娘,奴婢先回去取傘,您在此處等奴婢回來。」纖雲言罷,便被溫令兒一把拉住手。

「不必,就這樣回去罷。」不過是一場雨罷了,明日醒來,許就晴了。

她總是如此安慰自己,一年前被主母賣去勾欄,被人打暈后醒來,就看到了霍祁年,明日醒來,也許會有不同罷。

纖雲正要出聲勸阻,就看到溫令兒抬步走了出去,她想到方才霍祁年說的話,知道自己多說無益,便連忙將食盒擱在一旁,脫下襖子跟了出去。

春雨又密又急,不過一瞬,便將兩人淋濕個徹底,纖雲心裡著急,然而又怕自己多說惹姑娘生氣,只好默默跟在身後。

溫令兒離開不久后,亭子中便出現一個人影,手中拿著傘,盯著桌上的食盒,目光陰沉,沉默不語。

溫令兒回到院子梳洗完畢后,已經將近亥中,春雨漸漸停了下來,淅淅瀝瀝,落在院內的芭蕉葉上,嘩嘩作響。

她聽著不絕如縷的雨聲,只覺得枕巾濕了一片,幽幽嘆了口氣,只覺得睡意昏沉,隱約又聽得風吹窗響,便徹底睡了過去。

「姑娘怎地還在睡,這個時辰也該醒了。」她隱約聽見纖雲擔憂的聲音,只覺得一陣恍惚,渾身無力,壓根睜不開眼。

一陣喧囂過後,便沒了聲音,溫令兒正疑惑,便又聽得一個尖細的聲音道:「也不看自己什麼命,就這種野雞,也妄想攀附高枝?」

「我原以為大公子看上她了呢,然而如今看來,怕是沒戲了。」

「聽聞那個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主兒呢,若是知道她的存在,到時候怕是會將整個將軍府鬧得雞犬不寧。」

「我哥哥人中龍鳳,便是那宰相府小姐堪堪匹配,何時輪得到你這樣卑賤之人親近?」

「表妹自重,我已同別家小姐定親。」

溫令兒只覺得自己伸出火海中,耳邊響徹著許多亂七八糟的聲音,如雷貫耳,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飛快劃過,讓她逃脫不得,心裡被這冷言冷語刺穿,扎的千瘡百孔。

「喃喃,忘了他罷,忘了他罷。」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溫令兒便看到一個女子朝著自己走來,她定睛一看,正是自己母親。

溫令兒看著婦人溫柔和藹的眉眼,這一年來受到的種種委屈皆湧上心頭,她連忙朝著婦人跑去,哽咽道:「母親!」

「喃喃,該醒了。」婦人話音剛落,身形慢慢變得模糊,溫令兒撲了一個空,重重甩了一跤,一陣刺痛,她猛然睜眼,才發現自己躺在榻上,原本戴在指間的指環緊箍著掌心,一陣痛感襲來。

「姑娘!您醒了?您終於醒了!」此時守在一旁的纖雲自家姑娘悠悠轉醒,抱著她又哭又笑。

※※※※※※※※※※※※※※※※※※※※

霍某人作死中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病嬌表哥為我折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病嬌表哥為我折腰
上一章下一章

表妹自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