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要說二重身芥川對太宰治印象最深刻的,那便是太宰治的一番話。
「正因為自己辦不到,才要讓自己的作品幫我實現這個心愿——這就是文豪!」
「聽到太宰說的這句話,我突然生出一種想法。」
「什麼想法?」
就像是電影的開頭與結尾的手法一樣,開始與最後,被侵蝕者的獨白都是與那隻貓進行的。
這次不同,他們身後牆壁,倚著一個菊池寬。
「如他一般,對作品懷有強烈的感情,或者說是驕矜,」被侵蝕者疑問,「我的內心真的有那種東西嗎?」
「可當時的我只以為會有那樣的不安,只是因為記憶模糊所產出的雜念罷了,」他說,「只要能夠找回回憶,只要能補足自身的欠缺,應當就能找回對作品的愛了。」
對自己作品的感情,否認還是愛?
愛是正確的。
那麼我就是錯誤的。
——連自己一同否定。]
「從這點來說,這就是『芥川』本人了。」『直木三十五』道。
「畢竟是由藝術觀所形成的二重身,」『久米正雄』道,「所以就算沒有被侵蝕,從某種意義來講,也是侵蝕者。」
[為什麼要愛自己的作品。
因為……
「不就太不正常了嗎?」
就像曾芥川龍之介與谷崎潤一郎的文學論戰。
]
『谷崎潤一郎』嘆息,發出感嘆,「我會好好愛ε=你的,『龍之介君』。」
『芥川龍之介』本來面色如常的臉頓時冷若冰霜,「不用了。」
「真不可愛,」『谷崎潤一郎』十分懷念,「以前最愛叫我學長來著。」
「請不要用一種看著我長大的語氣。」
[「對我而言,就像夢一樣。」
宛若《竹林中》,每個人一遍遍敘述自己的印象。
這次是太宰治。
「一直憧憬著的芥川老師就在我眼前,而我竟然有機會與他談笑風生。」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與芥川龍之介第一次賞景,探討那美妙的景色是人工還是天然的時候。
清冷的夜光中,那位老師這樣說,
那位老師的光輝也同美麗的夜之璀璨,
「這種想法,一字一句串連出來的話語,完全符合我在心中描繪的芥川老師的形象。」太宰治如此描述。
剖析的接力棒又交到被侵蝕者的手中,「我是多麼竭盡全力地去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除了硬著頭皮往前走,我別無選擇。」
所以一串串符合芥川龍之介的妙語連珠,一段段不符合芥川龍之介的希望之語。
「因為我相信只有這麼做,才能讓並不安的自己得以確立。」]
『芥川龍之介』還是面色如常,彎曲又伸直,如此反覆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緊張。
那是他的二重身。
那是他的一部分。
那也是他自己。
如今,自己正在被解刨。
[「織田潛書的時候,我在《奔跑吧梅勒斯》這本書里,只有我沒有試過能否潛入。」被侵蝕著自言自語,「是的,因為我堅信著,凈化書本,遇到認識自己的作家,自己也能獲救。」
誰都會為了活下去而拚命吶。
誰都需要活下去的理由啊。
畫面一轉,是坂口安吾和織田作之助,由他們來描述對這位被侵蝕者的印象了。
「我很感謝芥川,」坂口安吾道,「多虧了他,我才能直面如此不堪的自己。」
「我想,若是芥川和太宰沒來,何止是感到一陣惡寒,所以,我不願意這樣想。」
——不願意想拯救了他的是芥川龍之介是侵蝕者。
「絕對不可能,那位芥川怎麼不是真正的芥川!」室生犀星氣憤地對菊池寬說道,「菊池,你跟他談過後也會明白的,你不能……」
「我談過了,」菊池寬不願意再聽下去,打斷道,「跟芥川。」
「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室生犀星反應激烈,「那一直以來在我們身邊的芥川是誰啊?難道說是長相相似的人嗎?」
菊池寬站起身,「只有一種可能。」
他像宣告一般告訴室生犀星,「那個自稱芥川龍之介的男人,就是侵蝕者。」]
『直木三十五』看此,嘆息,「也無怪寬那麼生氣了,他當時一個一個的問我們對圖書館『芥川』的印象,都是好印象,都說那就是芥川。」
「而我告訴寬,」『芥川龍之介』輕輕道,「『不要多想,那是侵蝕者。』」
於是他宛如劊子手,刀尖指向摯友的臉。
朋友之間的感情是相互的。
「在他眼裡,我展示了脆弱,」『芥川龍之介』道,「在我眼裡,他是英雄。」
「然而事實是……」
門開合的聲音,是『菊池寬』的聲音。
「事實是,他用自己半條命讓我心安,」『菊池寬』輕輕道,「我拿他半條命妄想掩飾自己曾經的懦弱。」
「一直聽著我呢?」『芥川龍之介』語調上揚。
「一直想著我呢?」『菊池寬』低聲哼笑。
無法拒絕過往的我們無法停止悲傷,而無法做到忘記你的我,最終選擇吞下這碗苦藥。
你我從來明白對方的辛苦,你我從來低估對方的好意。
我想做你真正的英雄。
我想見你從心微笑。
「這就和好了?」『志賀直哉』問。
「這就和好了。」『武者小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