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可膽大又貪婪的阮建輝根本就不信這個邪。
這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那日那人將賺錢的機會送到自己面前,就是存著將其拉下水的目的。
風光不到一個星期,被人鞍前馬後地叫總,阿諛奉承地端茶倒水的日子還沒逍遙夠,一封封法律文書送到他辦公桌案頭。
那時候他才在電話里跟宣傳謹防詐騙的警方通話,對方自稱轄區民警,懷疑自己陷入經濟詐騙的騙局,妄圖來開解他迷途知返。
這樣熟悉的對方,他昨天還接過一個。
後來問起了那位帶自己賺錢的朋友,又看了相關新聞,分外肯定,這夥人是假冒警察,實則是真正的詐騙犯。
電弧煩不勝煩,索性關機,繼續燈紅酒綠,於觥籌交錯間夸夸其談生意經。
法院文書下來時,他慌亂無措,打過去問朋友,然撥過去的電話無人接聽。
當初意圖帶他賺錢的所謂好哥們,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阮雲鶴打他電話沒通的時候,人已經在橋上。
橋下流水潺潺,不時地還有魚兒浮出水面,兩岸綠植繁茂,岸上垂釣者眾。
阮建輝是到夜裡才找到的機會,垂釣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不過,夜裡吃飽了飯沒事就出來瞎溜達的人越來越多。
落日斑駁,阮建輝無措地看著機會在手中流失。
溜達的大多是附近片區的居民,他家也在這一片,距離也不到一百米左右。
認識他的,點頭寒暄,問一句「吃了沒?」,又一句「聽說最近當上老總了,恭喜啊!」。
尷尬浮於表面,勉為其難地咧開嘴角,假笑著別過,心底卻在暗道,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嘲諷我。
落日徹底淹沒在黑色的雲層中,阮建輝透不過來氣,像是面上被覆上了一層一層的濕布,快要不能呼吸。
周令晨不是最早發現他的,但卻是唯一一個下水救他的,
本想著既然她已經拜託幫忙了,那他至少得做點什麼。
阮建輝一度沒有接聽電話,後來聽法院的同事發來的信息說,確實出了問題。
他才直接找上了門。
阮雲今不在家,家裡只剩下兩老人。
周令晨一時也不敢擅自開口,將知道的告知對方。
出來沒多久,想聯繫阮雲今自己知道的情況,卻聽跑過去的人說有人跳河了,他才急赴現場。
······
阮雲鶴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報了個名字后見護士站隨手一指,是icu。
阮雲今發了一身冷汗,身邊人跑過去的時候她沒多注意,待路過急診室看到醫生包紮傷口的那位,神色涼了涼。
「輕點。」
「你一個大男人有必要這惜命,既然都敢跳河了那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都沒碰到你,還怎麼輕?」
男人沖著磕到水底石塊而破皮的膝蓋呼呼了兩下,臉色極臭地說要投訴醫生不專業護士不溫柔。
阮雲今:「......」
很久很久以前,有這麼一句亘古名言,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阮建輝雖然跳了河,大難不死。
聽說是誰救起的阮建輝,她心底暗罵了一句髒話,但面上還是掛著淺淺的,勉強的笑。
「多謝。」原諒她詞藻匱乏,畢竟再多的詞說出來,也言不由衷。
周令晨搖頭說不用:「人沒事就好,只不過你父親一心求死,心理需要干預,否則在再有下回,誰也防不勝防。」
阮雲今有些丟臉地垂下來眼帘,暗道,一心求死?哪來的謠言?有些人可還在大言不慚地向天再借五百年。
「當時你怎麼恰巧救了他?」
「之前你托我幫的忙,我便一直給他打電話,想要跟他宣傳防詐騙知識,可是他當我才是詐騙犯。後來是我在法院的同事跟我說,他挂名的那些企業相繼宣告破產。我想打他電話,手機號已經被他拉黑了,去找他,在你家附近聽到有人呼救。」
阮雲今嘴角扯了扯,垂在身側的手狠狠地攥緊,十指狠狠地摳在白皙細嫩的掌心內側。
這是什麼緣什麼孽,她的求助彷佛成了阮建輝活命的契機。
阮建輝並不是什麼多大的傷,在醫院處理得差不多了,父子三人去往通向家的方向。
阮雲今一路上沒有多說任何話,直到下車時才對父子倆提點了一句。
「今天的事,能別在二老面前說就別提。」
阮雲鶴沖後視鏡那窩在角落一側的那人看過去一眼,冷哂:「這麼丟人的事要怎麼瞞?」
他這一輩子都沒這樣無語過。
以為人躺在裡面生死不知,哪知道鬧了大半天,警車和救護車都出動了,就擦破了點皮。
阮雲今:「我說的是,他為什麼跳河的事就少拿出來說事,已經夠丟人了,要有人問起就說失足落水。」
······
相比於自殺跳河,失足落水的確可以挽尊。
只不過外界的流言蜚語,卻沒那麼容易糊弄和掩蓋。
「他從白天站到晚上,什麼事也不做,中午頂著個大太陽還在那裡曬,我就覺得奇怪了,肯定是卯著一股勁在做什麼。」
「果不其然,這一到晚上就跳了河,現在又對外說是失足落水,不過是覺得丟人現眼,拋出來的說辭。」
「還有更奇怪的呢,跳河前他身邊分明有一個黑衣青年,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整個人忽然就跟瘋了一樣,在那黑衣青年走後來才有的跳河。」
奇怪的黑衣青年出現,讓整個件事染上神秘色彩。
阮雲鶴從朋友那裡聽來的這消息時,且不說尷尬也就算了,又被那蒙了神秘色彩的黑衣男子攪得稀里糊塗,一頭霧水。
「搞什麼鬼,不就跳一個河,忽然跳出來一個黑衣人怎麼回事,弄得神神叨叨的?」
阮雲今對這件事知之甚少,一聽到這麼古怪事,不免好奇:「到底外頭怎麼說的?」
「說是跳河前,在他身邊還有一個黑衣青年,戴著棒球帽,人很高,不知道對他說了什麼,說完后他情緒就不太對了,唧唧歪歪地說著什麼我確實該死,我不配活著這樣的話。可因為當時天黑看不起不清楚具體容貌,又因為跳河引起聚集,就沒有人注意到他。」
阮雲今皺了下眉頭,心底莫名起了幾分詭異之感。
怎麼他描述地跟自己印象中的某個人相似?
······
家裡多了一雙眼睛后,阮雲今行動不便,藏東西不變,送飯也只能走窗戶。
好不容易在家裡人的眼睛底下將東西藏好送過去,對方卻一臉不領情。
「餓著我就是了,怎麼還累您專程送過來?」
聽聽這陰陽怪氣的語調,阮雲今也虧得自己心胸寬曠,要不然總有一天要被氣得心胸鬱結。
不過阮雲今是知道他冰箱里是存著足夠食物和水的,餓不死他。
裴嘉彧看了一眼籃子里放著的東西,白眼一翻,忽問:「你弟什麼時候走?」
阮雲今頓了一瞬,遲疑道:「怎麼了?」
裴嘉彧抱了抱手,沒有立刻從籃子將東西拿過去,眼睜睜瞅著她伸長了手欲將東西遞過來。
「至少你能出來,不用想現在這樣。」
阮雲今錯愕,心底暗道現在這樣的方式多方便啊,她還省了出門步驟呢。
「你不覺得像探監?」
「......」
阮雲今訕訕一笑:「好吧,是有點,但你自己心態放寬,不用硬是將自己往那條道上想,你啊,什麼都好,就總是有點愛胡思亂想。」
裴嘉彧眼眸一深,暗色的漩窩著。
阮雲今見他還不拿食盒,眉心一皺,不解地問:「那我需要做點什麼補償你?」
裴嘉彧面無表情地看向她:「不用,是我自己小肚雞腸了。」
半晌,才將食盒提走。
阮雲今無語。
當初設定的時候可只覺得這個角色可惡至極,卻沒想還能有這麼狗憎人怨的程度。
她搖了搖頭,想說他點什麼啊,又因為今早從阮雲鶴那裡聽來的稀奇古怪玩笑悶在心底憋得難受,腦子沒多思考嘴巴卻已經脫口而出。
「昨天,你去過大橋那邊嗎?」
裴嘉彧:「去過。」
幾乎沒有思考的時間,他毫無負擔地對阮雲今承認這件事。
阮雲今:「你跟他說什麼了?」
裴嘉彧凝望著她,似笑非笑道:「說了些該說的,雖然成果沒有想象得那樣完美,這大抵要怪那個多管閑事的傢伙......怎麼,你生氣了?」
果然是他啊,之前不也說過,解決問題最好的方式就出在那一個人身上。
這就是裴嘉彧為人處世的方式,絕情是絕情了一些,可對處理那些斬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格外有效。
許久,阮雲今緩緩地才發出一聲「哦」,聽不出來感情。
裴嘉彧覺得,她好像沒有生氣。
人忽地轉身,將窗戶甩得震天響。
裴嘉彧又覺得,她好像在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