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手機難得靜悄悄的，一個來電，一條簡訊都沒有。

阮雲今一直擔心放奶奶獨自一人在家會照顧不好自己。

偏生那阮建輝又是個不著家的人。

寄希望於他還不如盼望著裴嘉彧幫自己盯著點。

可裴嘉彧也沒給自己發什麼信息，看來自己特意交待他的事情，是真沒放在心上了。

阮雲今說不出的失望，卻也不能真拿他怎麼辦，不是親生的到底養不熟。

好在他們這一程順利到不行，如今已從律所出來，準備搭車回去。

爺爺許久沒走過這麼麻煩的路程了，何況這次要辦理的文件每一個程序都得經過自己的手，他不能鬆懈每一步。

可簽訂了所有文件后他又十分古怪地起了應該起了疑心。

「雲今，你爸要是日後惱羞成怒了跟你們打官司要怎麼辦？」

阮雲今托腮看了對面的阮雲鶴一眼，笑道：「難道他會說是我倆壓著你來立遺囑該房產名字的？」

阮雲鶴神色未見任何輕鬆，其實這一路上他始終綳著一根弦，道：「或許跟他好好說，他不一定真的會變賣房產。我們現在就這樣擅自......」

阮雲今輕聳了下肩，對他這沒來由的責問感到幾分可笑：「以後的事情我沒法保證，現在也只是防患於未然，畢竟他做的那些蠢事，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想到她還未來得及將阮建輝莫名其妙成了多家公司的法人這件事告知他一聲，也不知道現在說了，他心底還能否承受得住。

阮雲今知道於阮雲鶴而言，阮建輝這個親生父親對他而言，到底還是有情分在的。

不像自己，在外讀書那幾年，還真真是被阮建輝的不負責任傷透了心。

早就對那人失望至極更何談什麼心軟，諒解。

阮雲今嗤嗤地笑：「你現在心軟，以後房子沒有，爺爺奶奶沒地去，你難道還要接他們跟你一塊租房住？」

「又沒讓你拿了房子后今後就不養他了，這個閑人會永遠是這個家裡的負擔，是你的負擔。」

阮雲鶴一陣沉默，心思重了幾分。

阮雲今卻忽然後悔自己昨晚沒有提前跟他說清楚阮建輝最近剛做的那幾件破事。

或許說了，也會像自己這樣毫無負擔。

她終有解脫的一日，可有的人卻是不行，一旦被吸血的蛆蟲纏上了，就算是下狠心拔除血肉也會留下刻骨噬心的烙痕。

「父傳子子傳父，這種觀念應該是在基於傳承人必須是靠得住的份上吧？」

阮雲今側了側身子，轉過頭問起了爺爺：「您覺得？」

阮爺爺深吸了一口氣，背手望著天：「我現在只擔心，你奶奶也不知道吃飯沒有？」

心底悶悶的，彷佛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阮雲鶴看了眼接單的滴滴車離他們只剩下看了一眼時間，道：「這都兩點多了，應該吃了。」

阮雲今卻愁眉緊鎖，看著手機上毫無任何來信，深深地疑惑，裴嘉彧真的對她的託付不管不顧還是說能解決所有的事？

······

「你這孩子，一直低著頭做什麼？都不見你主動夾菜。多吃點肉，多喝點湯。」

這樣的殷勤備至，裴嘉彧不適應，也很難適應。

若非看在她孫女的面上，早就駁了老太太的建議，跟她同桌而食。

這一餐做得磕磕絆絆，老人家看不懂電磁爐上的字，自己卻不懂得做飯步驟，不大的廚房內，擠著兩個互幫互助的人，就這樣把一餐飯給做出來了。

奶奶做飯有經驗，但其實比起爺爺來說，好吃就沾不上邊了，尤其今兒被不擅長用的電磁爐給絆住了腳跟，只能說，餓不死人。

裴嘉彧就這樣順勢而為地在阮家吃飯了。

阮奶奶對他態度熱忱，應該是自己幫了她一個小忙的份上。

看著碗里被堆得高高的肉菜，裴嘉彧無奈地嘆了口氣，夾筷子的手動了動，暗地裡給自己同鼓了下氣。

能吃完的，一個大男人，胃口也不至於像阮雲今那樣娘們唧唧。

「小裴啊，你和我家雲今......」

裴嘉彧抬頭去看時，便見阮奶奶眸底藏著止不住柔和的笑意看向他：「認識多久了？」

裴嘉彧筷子攪了攪肉山：「沒多久，若有具體說起來，應該是我租住這裡后，見過幾面。」

「你還是我們見到的，雲今的第一個異性朋友，以前幾乎沒怎麼見到或者聽到她提起過其他性，雲今又是很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這次竟然會麻煩你。」

裴嘉彧禮貌道：「街坊鄰居的，不算麻煩。何況我在你們這裡租房子，也麻煩了你們二老不少。」

他的解釋合理又有據，幾乎讓人尋不著差錯。

阮奶奶試探著詢問：「我還在想，你們是不是......」

裴嘉彧笑了笑：「什麼也不是，您誤會了。」

對人心的揣測已讓他聽到短短的幾個暗示的字眼就足以判斷老人家的想法。

而他也用自己最熟稔的方式，客氣且疏離地來解決這個問題。

「真的嗎？」

阮奶奶的語氣聽起來倒是有幾分的失落。

要不是孫女那麼恐懼相親結婚，她也不會逮著一個年紀相當的男人都覺得和她家孫女有發展的可能。

座機鈴聲震動，將老太太迷茫的思緒短暫地掩去。

老太太急忙放下手中碗筷，疾步去了客廳。

手機怎麼學不會用，但座機還是會使的。

「誰啊？」

「你是哪位？」

「信號是不是不太好啊，你那邊怎麼沒聲？」

「吃了沒，我吃午飯了，跟隔壁小裴一起吃的，這回還是他幫的忙，你們什麼時候回啊？」

裴嘉彧聽著客廳那頭傳來老太太的說笑聲，神色微松。

這就是家人間的牽挂吧，即便一時半刻沒見到而已，都會有說不完的話和迫切想要分享的心。

······

「那吃完飯就看看電視，吃吃水果，不然就去睡上一覺，我們就快了到家了。」

這一通電話已經持續快半個多小時了，原本以為打過去問問奶奶近況就好，哪知道二老竟有那麼多話能說。

阮雲今頭也是頭一次發覺二老也有這般粘膩的時候，牙根止不住地泛酸。

雖說過去幾乎沒有聽到他們爭吵過，也極少見到他們拌嘴，但從沒有那一刻讓阮雲今覺得他們是相愛的戀人。

只是親人，結了婚後成為一家子，既然選擇了在一起后，那就攜手前行。

這是她從始至終對二老相處的看法。

相濡以沫，恩愛兩不凝，白頭偕老，這樣的辭彙看似美好，卻又多少夫妻能夠堅持到底。

稍有不順，就有一方退出。

像她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

退出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分開得不乾不淨，亂七八糟的男女關係牽扯著，看著就讓人覺得骯髒。

可能是那麼一段陰影在，導致阮雲今從小對男女關係的看法，說不上深惡痛絕，只覺得還是要敬而遠之地好。

不需要，不羨慕。

掛了電話，阮雲今看著所剩無幾的電量，嘖嘖出聲。

「現在放心了。」

爺爺鬆了口氣后，總算是安心地靠著椅背：「放心了，你奶奶說，有小裴陪著，她一個人在家也不害怕。」

阮雲今嗔笑：「剛才我都跟你說的，有小裴在，你就安心，你不還不信。」

阮雲鶴聽著二人口中陌生的稱呼，只覺得奇怪得很：「你們一直在說小裴，小裴到底是誰？」

······

奶奶說，小裴是個很好的人，樂於助人。

爺爺說，小裴是個小白臉，沒事少接觸。

阮雲今說，裴嘉彧啊，我跟他又不傻很熟，他什麼人我怎麼知道。

都說三人成虎，阮雲鶴對裴嘉彧的第一印象，複雜又籠統。

不過唯獨讓他震驚的一點卻是，那傢伙竟敢獨自住在隔壁，阮雲鶴難掩心底的激動，忽然嗷嗷地叫了一聲：「靠。」

「隔壁那什麼鬼屋他也敢住，膽子挺大的，外地人吧，沒聽說過裡頭的傳說？」

阮雲今無語凝噎：「咱們現在站著的土地，說不定百十年前，也躺著不少孤魂野鬼。」

「那不一樣。」阮雲鶴信誓旦旦地說著，彷佛自己親眼所見似的：「可他家不是連屍體都沒找到，當初不有人懷疑屍體還藏在裡面，當初還有人說看到他家廁所有鬼影，夜裡還有鬼的哭聲。」

大抵每一個小孩子的童年都聽到這樣類似的恐怖故事。

但凡廁所必有鬼，尤其是那種無人居住之所。

何況趙華碩的家還發生了慘絕人寰的命案。

「既然這麼可怕，我們這些年一直住在他隔壁，怎麼沒碰到？」

「咱家裡每年請的那些符紙花了多少錢，難道你忘了？」

阮建輝封建迷信，徹頭徹尾地相信那些鬼神之說。

隔壁那家人出事後，他就每年請了大量的符紙和掛了滿滿一桌子的銅鏡，每個房間掛一個，後來被阮雲今罵罵咧咧地拆掉，他才有所收斂。

阮雲今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無語地看向這個親弟弟，冷哂一聲道：「可怕，但凡你將九年義務教育讀完，也不會迷信這種封建愚昧。」

阮雲鶴手撐著腦袋，靠窗打了個哈欠：「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個唯物主義不懂得我們唯心論的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有時候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明顯感覺到鬼壓床的那種感覺，像有個人將手壓在你的胸前，逼得你透不過來氣。」

阮雲今深吸了一口氣，無語片刻，手撐著腦袋搖了搖。

她該怎麼跟他說，弟弟，你這只是壓力太大了。

可看著旁邊位置上鼾聲漸起的爺爺，目光隨之落到副駕駛座位上閉目養神的阮雲鶴身上。

昨晚那麼晚回來又被阮雲今叫出去睡酒店，現在估計很累了，今天又東南西北地跑，忙了兩件大事，人倦得厲害。

阮雲今到底是沒敢將他爹近期又做出的那些蠢事一一告知。

午後的時光閑暇，最適合用來打瞌睡，所有肉眼可見的危機都在逐步解除，所有扭曲的彎道都逐次被糾正，難得有這麼一刻的愜意，怎麼忍心去打擾？

阮雲今沒能在回家那一刻就看到從屋內跑出來對他們表露出急切的歡喜之意的奶奶，反倒是冰箱山貼著的便簽，讓爺爺一頭涼水從頭頂直接灌下。

便簽上寫著的是：和小裴出門買東西去了，很快就回。

爺爺哼哼唧唧：「真不是個好東西，這才跟人認識多久啊，就敢隨隨便便跟人出去。家裡缺什麼啊，這麼著急忙慌也不等我們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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