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一回 傳聖旨府令發難

第一卷 鐵骨金心問貪狼 第一回 傳聖旨府令發難

快馬蹄聲如滾雷,踏破隆隆戰鼓聲。旌旗舞動之時,喊殺聲通天徹地,中軍營門東西開,號角連營貫南北,兩旁軍士皆作潮水散,讓開中門大道。

風沙狼煙交相掩映之間,沖入一行白馬,隨後便是大批鐵甲軍士,各有損傷,卻依舊隊列整齊,井然有序,快步入營。激蕩煙塵,金戈收斂,行至中軍大帳前,勒住韁繩,翻身下馬。為首的那魁梧之人,聲如洪鐘,卸下頭盔,劍眉倒立,高聲喊道:

「為何鳴金——」

叫喊聲響徹全營,卻無作答之聲。再看那人:高足八尺,身材修長,容貌甚偉,俊逸不凡。兩眉如利劍,雙眼似蒼鷹。五官端正,面如傅粉。稜角分明,難掩殺伐之氣;英姿颯爽,分明一表人才。身穿銀龍鎧,體掛紅錦袍。手中長槍一丈八,氣吞天下破賊膽。有堪叫潘安拜服之貌,卻偏偏藏霸王破陣之勇。真不愧子龍降世,又好似羅成轉生。原是欽派鎮北第一將,叫胡馬聞名喪膽的尹溫烈。

銀甲鋼槍飄紅錦,威風凜凜大丈夫。

且說那尹溫烈正率軍於沙場廝殺,眼看將要大破敵軍,卻忽聞後方軍營鳴金收兵。有言道,聞鼓而進,聞金而退。軍令如山,不可違抗。故而臨陣收兵回營,錯失一場到手的大勝。故而尹溫烈心中憤懣難平,厲聲高喊道:「本帥正在廝殺,爾等為何鳴金?」

可軍營之中,依舊無人應聲,將士面面相覷,皆不敢言語。終是那坐鎮後方的副將衛弘面露難色,萬般猶豫之下還是邁步上前,湊到尹溫烈耳畔,低聲說道:「大帥莫要高聲,此非我等所願。實是不得已而為之。朝廷派來的犒軍使者指名要見大帥,我等言明大帥正在廝殺,不便相見,他卻不依不饒,搬出聖上來壓我等。我等無奈,只好鳴金請回大帥。」

尹溫烈素知衛弘秉性忠良,一向實事求是,且不懼權貴,不恤朝官,為何獨今日這般畏縮,竟懼怕一個小小的犒軍使者,其中定有隱情。故而沉聲問道:「朝廷指派的犒軍使者究竟是何來歷?」衛弘長嘆一口氣道:「中樞丞兼龍騰府令,狄挽鳳。」

「怎麼是他?」尹溫烈大為驚奇,不知朝廷為何派遣如此高官來做前線犒軍使者,中樞院總管全國軍政大事,龍騰府乃是設於京城內,負責審查百官政務之所在,中樞丞兼龍騰府令乃是這兩個重要機構的魁首,如此位高權重之人,竟能捨身來此危機四伏的前線犒軍,想來必是受聖上欽派,有要緊事傳達。

尹溫烈本不欲相見,怎奈拒見欽差,如同造反。而那衛弘又勸道:「那狄大人性格乖戾,已然等候多時。大帥若再不見他,只恐有變。」聞聽此言,尹溫烈眉頭深鎖,抿著嘴唇,沉吟許久,終於下定決心,長嘆一聲,回頭望了望營門之外,遺憾說道:「只可惜今日未能大破敵軍,斬下那軍魁的人頭。」說罷,輕呵一聲,反手便將那桿渾鐵點鋼槍刺入身旁土地之中,陷地三寸,土石崩裂,他人皆難拔出。

而尹溫烈則是領着兩員副將,邁步向中軍大帳走去。雙臂揮動有力,步步虎虎生風,鎧甲作響,面色沉靜,手丸銀盔,兩軍士忙挑起營簾,尹溫烈委身入帳,兩副將卻被攔住。只見那狄挽鳳斜倚着地圖,雙腳交疊,翹在他的帥案之上,帳內諸將早已被他遣出帳外,只留兩個親信在一旁服侍。

細看狄挽鳳,柳眉丹鳳眼,面白唇朱紅,頭戴綴玉鑲金烏紗冠,身着御賜橙紅錦蟒袍,容貌姣好,頗有女相,難怪深得聖上及皇后恩寵,驕橫跋扈,乖戾歹毒。而此時的狄挽鳳正專心致志的拿着小銼刀修理著指甲,全然不在意跪在當中的尹溫烈。

雖說尹溫烈心中不滿,已有怒火,但他並非魯莽匹夫,亦深知官場水極深,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尤其面對如此位高權重之人,一旦得罪了他,休說一腔抱負難以施展,只怕更是性命堪憂。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尹溫烈遂單膝跪下,垂著頭拱手拜道:「鎮北將軍,領軍大帥尹溫烈,拜見府令狄大人。」

可狄挽鳳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置若罔聞,小心翼翼的修剪著指甲,還不時吹一口氣,探出手來回端詳,嘴角藏着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尹溫烈不見回應,又提高了聲音,再度拜道:「鎮北將軍,領軍大帥尹溫烈,拜見府令狄大人!」

狄挽鳳身旁的親信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故而伏在狄挽鳳身旁小聲稟告道:「府令大人,這尹將軍到了。」狄挽鳳一邊修著指甲,一邊皺着眉頭,不屑一顧的問道:「哦?是哪位尹將軍啊。」親信遂答道:「自然是府令大人要找的鎮北將軍尹溫烈呀。」

「哦~尹溫烈啊。本丞知道了。這軍營之中真是吵死人,想清靜清靜都不行。」狄挽鳳拍了拍腿,兩名親信頗有眼力見的將他扶起身來,端坐在案后。他們本都是朝廷命官,但在狄挽鳳面前,卻好似僕人一般任憑使喚。可他們分明沒有半點羞恥心,反倒是因為自己攀上了如此權貴而欣喜自豪。故而服侍這三十左右便得志的狄挽鳳比孝敬自己老爹還要盡心。

帳外的軍士透過縫隙見此一幕,不禁輕聲罵道:「不是閹人身,一副宦官樣。呸!甚麼東西。」身旁的同伴聞言大驚失色,急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住口:「可別亂說話,你不想要命了啊!」

狄挽鳳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搭在膝蓋上,輕蔑的望着恭恭敬敬的尹溫烈。在他眼中,無有甚麼鎮北將軍,領軍大帥,不過都是任他擺佈玩弄的棋子罷了,自然不會重視。故而故意拉長聲音,伸長了脖子說道:「尹將軍真是貴人難尋,叫本丞好等啊~」

「末將廝殺來遲,請大人恕罪!」尹溫烈老實請罪,生怕因此冒犯得罪了狄挽鳳。狄挽鳳擺了擺手,放下銼刀,站起身來,從親信手中單手取過聖旨,大為不敬,信步來到尹溫烈身前,散漫的說道:「得了得了,本丞可沒甚麼時間和你乾耗。尹將軍,接旨罷。」

尹溫烈急忙雙膝跪地,將兩手舉過頭頂,垂著臉畢恭畢敬的說道:「臣鎮北將軍尹溫烈,接旨。」

狄挽鳳將聖旨打開,有氣無力的誦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北將軍尹溫烈,於奉乾二十四年,領命十萬精兵鎮北,屢次以少勝多,守關破軍,攻城拔寨,收復失地,功勛卓著。爾來足士年之期,兵乏馬倦。朕秉天恩隆厚,察百官於心,恤臣子辛勞,恐卿力怯,現特差派中樞丞兼龍騰府令狄挽鳳率五千新兵,攜輜重犒勞三軍。另賜鎮北將軍尹溫烈,名馬十匹,錦緞十表裏,賞金一千,錢十萬,金甲一副。其餘諸將各賞名馬五匹,錦緞五表裏,賞金五百,錢五萬,銀甲一副。另命狄挽鳳,察視三軍,擇選妥善者承接尹溫烈兵權,交接符印,以五千精兵替還十萬軍及邊塞原有軍士。尹溫烈即日率眾返京,另有封賞。聖旨到日,不得有誤,即刻照辦,勿負朕心。欽此。」

尹溫烈聞言臉色驟變,惶恐不安,更是萬分不解,立即起身問道:「末將何罪之有?為何奪我兵權?」可狄挽鳳卻不看他,而是轉過臉去,一手攥著聖旨,一手背在身後,冷哼一聲,笑着說道:「尹將軍,請接旨。」尹溫烈聞言如遭雷擊,心如刀絞。卻又只得屈膝跪下,全然沒了先前的威風,顫顫巍巍的抬起雙手,沉吟片刻,終是說道:「臣尹溫烈,接旨......」

雙手捧過那重似千斤的聖旨,只覺比他的長槍還要重幾分,雙手顫抖不止,拿它不住。狄挽鳳見狀,冷笑一聲便扶住尹溫烈的小臂,俯下身子說道:「尹將軍,丟棄聖旨,可是死罪。你可千萬要拿穩了。」尹溫烈徐徐站起身來,眼中閃爍著點點淚光,哽咽著問道:「狄大人,聖上可還有甚麼交代?」

狄挽鳳毫不在意尹溫烈的態度,只是回身用手指輕輕一勾,挑起那案上大印與虎符,回頭看一眼尹溫烈,遂說道:「這個,本丞收下了。」說罷便不屑一顧的丟給身旁親信收好。眼看着狄挽鳳並不在意自己的話,就要離開,尹溫烈慌忙邁出一步,將他攔住,又屈伸跪下,仰頭問道:「請狄大人回報聖上,這邊防之兵萬萬撤不得呀!我等將士浴血拚殺整一年,好不容易收復了這千里土地,將北族趕到貪狼關外,若是就此撤軍,豈不是將這多少將士的心血和我中原的土地,拱手讓與外族?」

「哎呀,這,我說尹將軍啊。你跟我說,沒用。等你自己回京面見聖上再講明情況不遲。切莫做甚麼抗旨不遵的蠢事啊。」狄挽鳳全不顧忌自己的身份和架子,竟蹲在尹溫烈身前苦笑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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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辭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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