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

海王

一周后,在清源小學的操場上,銘遠慈善基金舉辦了一場低調的捐贈儀式。

這是雷春曉第二次見到季銘。

在儀式上,雷春曉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上台發表演講,對這家慈善基金長期的捐助行為表示感謝。

然後季銘上台,當場給她發了一筆助學金,這筆錢足夠支持她讀完大學,不用再勤工儉學,為生活費發愁。

雷春曉接過助學金,心頭百感交集。

一部分是真心感動。這三年來,銘遠慈善基金定期給他們姐弟匯款,逢年過節還會有額外捐贈,聽聞她考上大學,又在第一時間把學費和生活費打到她的卡上。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怎麼會有人這麼好心?但轉念一想,人家圖自己什麼呢?這三年來,這家慈善基金兢兢業業地給她打錢,從未對她提任何要求,也看不出有什麼企圖。

就算別有所圖……

別人要什麼,她給就是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一點,她想得很透徹。

另一部分心情是複雜的。

在台上的季銘,比第一次見到他時,多了一層光環。

近距離看,他的眉眼清雋溫潤,穿著極為考究,舉手投足間氣質不凡,一笑起來,更是光風霽月。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從此,小說里的霸道總裁,都有了臉。

與他目光相接的瞬間,春曉聽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但是有些顧慮,原因在許皓月。

她發現,季銘跟許皓月的關係,不是一般的親密,雖然在外人面前,兩人刻意保持著距離,但偶爾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默契十足,讓她不由得懷疑,這倆人應該早就認識了。

捐贈儀式上,雷春曉領完助學金后,本應輪到雷秋晨上台。但季銘在台上乾等了半天,底下還是沒有動靜,氣氛一時陷入尷尬。

有人推了推雷秋晨,催促道:「上去啊。上去就有錢拿。」

雷秋晨把頭埋得很深,臉漲得通紅,一言不發。

這時,坐在台下第一排的許皓月斜瞥了季銘一眼,眉頭皺起,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意思很明顯:小男孩自尊心強,不想上台,就不要勉強他了。

季銘立刻反應過來,開了個玩笑一句帶過,然後進入到下一個環節。

這個細節,被台上的春曉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她明白許皓月是一片好心,可是……她的好心,總有種居高臨下的意味,彷彿她做什麼都是對的,都是為了你好。

而且,春曉想不通,季銘才是慈善基金的負責人,是銘遠集團的總裁,為什麼這麼聽許皓月的話?

儀式結束后,台上台下紛紛離場,眼見季銘就要出校門了,春曉鼓起勇氣,追了上去。

「季總!」

季銘回過頭見到她,彎眸一笑,溫聲問道:「還有事?」

春曉臉紅透了,磕磕巴巴地說:「季總,我想問問,你們公司還缺不缺實習生?我明年大四,想找個實習……不拿工資也行,主要是想鍛煉自己……」

季銘沉吟:「可是我記得,你讀的是師範專業?我們公司主營範圍是酒店管理,可能不太適合——」

「沒關係。」春曉搶著說,「酒店管理是嗎?我可以學!」

看著女孩羞怯又大膽的眼神,季銘不置可否地笑笑,「等你畢業了再說吧。」

沒有聽到期待的回答,春曉難掩失落,又不好繼續糾纏,只得勉強笑了下,向季銘告辭。

一轉身,許皓月就在身後,不知聽到了多少。

春曉瞬間變了臉色。

許皓月若無其事地沖她笑笑,春曉卻更窘了,話都沒說一句,扭頭就走。

許皓月盯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身後傳來季銘欠嗖嗖的聲音:「成功幫你解決了一個情敵,不用謝。」

許皓月斜眼看著他,冷哼一聲:「我警告你,別打她的主意!」

季銘驚愕地瞪大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她打我的主意好吧?」

「那你也不能來者不拒啊!」

「我拒了啊!」

「你拒得不堅決,給人家小姑娘留了一線希望。萬一她畢業后真去找你了,你收是不收啊?」

「……到時候再說唄!」

許皓月瞪他一眼,警示意味明顯:「反正,你別害了人家!」

季銘頓時啞然,氣急敗壞地嚷嚷道:「我是你親哥哎,怎麼把我說得像個十惡不赦的渣男一樣?」

是親哥也洗白不了你海王的形象!許皓月在心裡暗罵。

這些年來,季銘的女朋友是一個接一個地換,偏偏現在的小姑娘就吃他斯文敗類的人設,一個個前仆後繼,迎男而上。

而季銘也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看中了就收,厭倦了就踹,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給許皓月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一個叫小雅的姑娘。那是季銘的初戀,兩人談了一年多,感情一直很好,許皓月幾乎默認她是自己的嫂子了。

突然有一天,那姑娘單方面提出分手,然後人間蒸發了。

從那之後,只要別人一提起她,季銘的臉色就陰沉得可怕。

許皓月之所以對小雅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一年後的除夕,她坐車去父親家的別墅小區,路過大門時,看見保安攔住了一個姑娘。

那姑娘穿得邋裡邋遢的,身形很憔悴。

車窗外畫面一閃而逝,這個姑娘跟記憶中某個身影神奇地重疊在一起。

許皓月猛地回頭,看到那姑娘正蹲在地上,雙臂抱膝,頭埋得很深,孱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在哭。

許皓月心生疑惑,到了父親家后,偷偷跟季銘提了這事,季銘的臉瞬間就垮了,披上大衣匆匆出了門,直到很晚才回來。

直到現在,許皓月也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這段虐戀糾葛中,有虧欠的那個人,應該是季銘。

許皓月承認他是個好哥哥,但在感情方面,他確實不是個好東西。

罵他是海王都算輕的了。

這些年來,唯一不變的是他的喜好——挑的女孩都是女大學生形象,清純、青澀、嬌羞,有點呆笨。

仔細想想,春曉倒是挺符合他的審美的。

這個念頭一起,許皓月腦子裡頓時警鈴大作。

不行,絕對不行!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把春曉禍害了!

許皓月板著臉,醞釀了一肚子教訓的話,正要繼續警告季銘時,突然聽見校門外有小孩大喊:「抓到壞蛋了!抓到壞蛋了!」

她起初還沒反應過來,以為只是孩子們的玩鬧,隨著聲浪一陣高過一陣,學生們紛紛向校門口涌去,她腦子突然「嗡」地一聲,彷彿有根弦被撥動,興奮得震顫不已。

「什麼壞蛋?」季銘仍是一頭霧水,正要轉頭問許皓月,卻發現她早已跟著人群,衝到了校門外。

季銘好奇地跟了過去。

他身高腿長,被圍困在學生中間,一眼就看見門外的畫面——

七八個警察,押送著一個身著黑衣黑褲的人,沿著山路穩步而下。那人的雙手被扭拷在身後,腦袋上戴上了一個布袋,看不清長相,只能從身形辨認出是個年輕男人。

路口圍了一堆村民,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聽說就是這王八蛋放的火。」

「真的假的?你親眼見著了?」

「千真萬確!我家姑爺在柚子園幫工,聽他們財務說的。這小子被老闆開除了,心裡有怨氣,所以放火報復哩。」

「我聽鎮上釀酒的老林說,這人上山前還去他那兒買了一箱酒,足足有20斤呢……這畜生就是故意的!」

「嘖嘖,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啊!」

……

各路「情報」一拼湊,季銘很快就推測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連他這個局外人,都忍不住唏噓:一場吞沒了三條人命、燒毀數百公頃山林的大火,起因居然是個人私怨。

真是天災易躲,人禍難防啊。

押送嫌犯的森警隊伍很快就到了路口,那裡停著兩輛警車。

走在最前方的,是陸成舟。

他身著淡藍色警服,頭戴警帽,警帽下是一張冷峻的臉,臉部線條鋒利,眉眼深刻,眼底神色稍顯疲憊,雙眸卻炯炯有神,透著一種堅毅的力量。

季銘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有種魅力,尤其是工作時,那股子奮不顧身的認真勁兒,讓人怕,也讓人敬。

也難怪自家妹妹會心動。

季銘偷偷瞥了許皓月一眼,果然,小姑娘正痴痴地盯著那人,嘴角漾著笑,眼裡的愛意都快溢出來了。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嫌犯被押送上警車。

陸成舟終於沒忍住,回過頭,視線掃過烏央央的人群,瞬間就捕捉到了許皓月凝視的目光。

欣喜、心疼、思念、灼熱……種種情緒雜糅在兩人交錯的視線里,無聲無息,在胸腔翻湧,在心頭震顫。

直到警車離開,人群散去,許皓月還佇立在原地,久久不動。

季銘湊過去,俯身在她耳畔戲謔道:「口水擦擦,都快淌地上了。」

許皓月這才收回視線,眸光流轉,嗔罵了句:「擦你妹。」

瞧瞧,見到了心上人,連罵人都溫柔了許多。

季銘抬起胳膊,用衣袖給她擦嘴,打趣道:「可不是擦我妹嘛!」

許皓月別過頭,故作嫌棄地撇了撇嘴,挑眉問道:「捐贈儀式都結束了,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季銘斂了笑,低頭思忖著。

「哎,我有個打算。」他沖警車消失的方向揚了揚下巴,「我想給他們捐一筆錢。買幾輛小型消防車、無人機、紅外攝像頭之類的設備,支持一下森林防火工作。」

許皓月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喲,鐵公雞居然主動拔毛?」

季銘抬手給了她一個爆栗,笑罵:「你有沒有良心?鐵公雞的毛都快被你薅禿了好嗎?」

打鬧了會兒,兩人終於安靜下來。

許皓月看著季銘,認真地說:「哥,謝謝你。」

頓了頓,她又補了句:「你雖然是個渣男,但是個好哥。萬一有姑娘來找你尋仇,我會替你擋刀,真的。」

季銘:……

雖然話不好聽,但說得誠心誠意,季銘差點就感動了,緊接著又聽見她說:「所以,為了你妹的人身安全,你可千萬別去招惹春曉。」

得,又繞回來了。

季銘翻了個白眼,舉手發誓:「行,我一定不招惹她。」

「她要是主動找你呢?」

「……我就躲得遠遠的,不給她可趁之機。」

許皓月滿意地點點頭,心裡終於踏實了。

季銘眯眼打量著她,突然話鋒一轉:「哎,倒是你。你跟那個陸——」

許皓月飛快地打斷他的話:「啊不好了上課時間到了我先走了不送!」

她一溜兒說完,不等他反應,揮揮手,轉身就跑了。

幾天後,銘遠慈善基金給學校捐贈的多媒體設備、圖書角、教學工具都到齊了。

季銘還聯繫了鎮上一家乳製品供貨商,談妥了價錢,安排他每周給學校送一次純牛奶,一次送足一周的量。

至於雞蛋和肉類,基金會專門撥了一筆款,交由李校長全權負責,用於改善學生們的午餐。

多媒體教室裝修得比許皓月預想得還要好。

巨大的高清屏幕,四面環繞音響,新式的電腦操作台,甚至連四面牆壁,都加裝了隔音板,既不打擾其他班級上課,也能更好地改善聽覺效果。

許皓月不禁感慨,親哥啊,果然是親哥,再渣也是親哥……

她向李校長提議,每周五傍晚,在多媒體教室放映一場電影,英語原聲的,用於提高學生的英語口語和聽力。

李校長欣然同意。

本來這個時間段安排了全校大掃除,但學生們都是敷衍了事,現在為了放電影,壓縮一下打掃的時間也無妨。

於是,這個周五,早已得知消息的學生們一窩蜂擠到多媒體教室,端坐在小板凳上,仰著小臉看著屏幕,一臉虔誠和期待。

許皓月放的第一部電影,是《獅子王》。

迪士尼動畫,輕鬆又勵志,適合各個年級段的孩子看。英語對話很簡單,容易被小學生接受。

窗帘拉上,光線驟然變暗,電影開場,悠揚的旋律在教室了回蕩,可愛的小獅子一登場,學生們立刻就被吸引住了,很快就沉浸在劇情中。

許皓月悄悄出了教室,帶上門,站在窗邊,觀察著裡面的動靜。

光影變幻不定,投在一張張稚嫩而認真的臉龐上,眼裡閃爍著光。

沉醉的、喜悅的、憧憬的光,映在孩子們的瞳仁里,如星光點點。

許皓月看得投入,一時出神,肩上突然被人拍了拍,瞬間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回頭一看,是春曉。

許皓月捂著心口,重重呼出一口氣,「能不能別在背後嚇人?」

「跟你打個招呼,怎麼就嚇人了?」春曉撇撇嘴,眼底閃過一抹羞澀,「問你個事。你有那個季總的電話嗎?」

季總?

許皓月愣了下,有些不太適應這個稱呼。

她打量著春曉,眼神探究,心裡有些虛:「……沒有。」

春曉直勾勾地盯著她:「真沒有?我還以為你們關係很好呢。」

許皓月連忙否認:「沒有沒有,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默了會兒,她忍不住問道:「對了,你要他電話幹嘛?有事啊?」

「也沒什麼事……」春曉含糊幾句,又繞了回來,「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可我覺得,你們關係不一般啊。」

沒完沒了了還……許皓月在心裡嘆氣。

「你到底想說什麼?」

春曉深深吸氣,抬眸看著她,緩緩地說:「我今天去局裡找成舟哥,結果,看到他跟季總一起出來了。倆人臉色都不太好。」

許皓月腦子一懵。

陸成舟跟季銘?這倆人怎麼會碰上的?還臉色不好,不會是大吵了一架吧?

她一把抓住春曉的胳膊,急聲問:「後來呢?他們去了哪兒?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春曉搖搖頭,邊回憶邊說:「後來兩人就散了,一個回局裡,一個開車走了。我猜,他們是不是為了你爭風吃醋?」

「不可能!」許皓月十分篤定。

春曉看著她,眼神意味深長,慢悠悠地說:「我覺得吧,做人不要太貪心。兩個都想要,到最後,可能一個都沒有。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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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海王哥的故事,以後會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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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烈愛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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