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庄生夢蝶 021第二十一章：眾生皆螻蟻

「你說什麼？」

「沒沒，我沒說什麼。」

「奇怪，總感覺有人說我頭髮長見識短。」

王小明大驚，「自己只是在心裡嘀咕了一聲，她就能感應到，果然寄靈人都是怪物。」

「啊秋～，小明別見怪，打噴嚏而已，不知道又是哪個小王八蛋在背後議論我……」，夏知秋探查完王小明的恢復情況后，便端著清潔盒兒嘀嘀咕咕的離開了。

「呼～，真可怕」

「喵～」，白元舉爪贊成。

「白元，我們偷偷溜出去吧！」

「喵～」，白元歪歪頭看著王小明眨巴著大眼睛。

半小時后王小明翻牆逃離了醫院。

「喵～」

「你是問我們要去哪裡么？」

「喵」

「我想去同學老師家裡去看看，總覺得不放心。」

第一站，便是助學小區，這裡面住的大多都是在第三實驗中學讀書的學生及其家長。

剛進門就碰到幾名可疑的中年男人，王小明與這些人目光相對，都瞧見了彼此不同凡響，任務終端。

王小明正要開口詢問，其中一人先開口道：「聊一聊吧，找個好地方。」

一家小區旁的咖啡館，生意蕭條冷淡，王小明與中年男人面對面坐在店內一角。

「王小明是吧，第一次經歷這麼恐怖的東西吧，沒嚇到吧。」

「沒有，從與靈介扯上關係的那一刻起，經歷恐怖，就已經是常態了，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嗯，後生可畏，但你知道對人類而言，最大的恐怖是什麼嗎？」

「精神折磨？」

「不，是意識抹殺，是記憶消除。」

王小明似懂非懂，他也常常思考，「如果一個人的記憶全部被清除是否等同於死亡，如果將另一個人的記憶灌輸進他的身體內，這算不算重生。」

肉體也許只是一個載體，人類真正的內核也許是精神意識，如果人類真正的內核是精神意識，那麼肉體又有什麼必須存在的理由么？如果精神意識是人類生命的根本，那麼有沒有可能存在一種純粹的精神國度，只容納精神意識，這也許就是人類死亡之後精神意識會去的地方吧。

「你知道人類最大的救贖是什麼嗎？」

「有話直說吧，我不想跟你打啞謎。」

「呵呵，也是記憶消除，有興趣跟著我體驗體驗我的工作么？」

王小明突然明白了，他們的工作就是記憶消除，其目的就是解決此次事件可能引發的嚴重後果。

「你，要消除那些孩子在父母記憶中的存在？」，王小明有些憤恨。

「如果連他們的親人，朋友，父母都把他們遺忘，那他們就真的徹底的消失了，這是從概念上把他們給抹殺了。」

「先不要生氣，你可以跟著我們的腳步去看一看。」

男人們起身離開，王小明則咬著牙拄著拐杖跟上。

「吃下這顆模因996小蘑菇，不要嚇著他們」

「這有啥用？」

「降低存在感，算是概念隱形吧。」

不一會兒，他們一群人便來到其中一名老師的家門口。

「嗚～老天啊，你，還，我兒啊～嗚～」

眾人還未進到屋裡，王小明就聽到兩位老人家的凄慘哭聲，心中很不是滋味。

進到房間里后，看到兩名滿臉皺紋，白髮蒼蒼的老者，趴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喊，時不時的把頭往地上磕。

「這對夫妻，老來得子，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送進學校當老師，日子一天天變好，未來也是充滿希望。」

「可是見到自己孩子屍體的那一刻起，精神便逐漸步入崩潰的邊緣。」

「你們不該讓他們知道的」，王小明心如刀割，他記起來了自己曾痛斥神秘組織剝奪群眾的知情權，這難道就是自己想看到的結果么？

「讓他們見最後一面，也算是了卻一樁遺憾吧」，說罷，中年男子便開啟任務終端，進行記憶清除，剩下的人則是通過搜索掃描，將死亡者的所有存在痕迹全部抹除。

一家三口的合照變成了兩人合照，其他小細節也不放過，衣服，襪子，洗漱用品，甚至連私人日記內容也修改成「我與丈夫想好了，兩人相伴到老，不要孩子」，字跡都仿的一模一樣。

王小明將這些看在眼裡，心中更是無比震撼同時也無比矛盾，臉上卻只能苦笑不已，這種事不能深思，深思便是無上恐怖。

王小明思緒沉重「原來眾生皆螻蟻，你以為你活在自己獨一無二的世界里，可誰能想到，他人擺布你的人生，竟是不費吹灰之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從事這項工作的第一天，就有這種違和感。手中劍是雙刃劍，你若是用劍保護他人，那便是善意之劍，若是用來害人，那便是惡人之劍。如果這樣做能夠讓他們擺脫痛苦，讓他們重拾生活的意義，拿穩這把劍，又何妨」。

此時房間內經過記憶清除的夫妻兩，大眼瞪小眼兒，一臉莫名其妙。突然老婆子一抹眼淚，對著老頭子破口大罵：「老頭子，咱兩跪著幹啥，說，是不是藏私房錢了，敢藏私房錢，我看你是飄了喲」。

「沒得私房錢嘛，你看你不也跪到了蠻，哦，我曉得咯，你個死婆娘，肯定是跟公園兒老王搞上咯，現在趴在那兒認錯。」

「你再說一遍……」，老婆子脫下腳上的拖鞋就要往老頭子身上招呼，把老頭子嚇唬的滿屋子亂竄。

記憶被清除后的老兩口子完全像是變了個人，吵吵鬧鬧的，朝氣十足。

而中年男人一群人也是笑了笑，喊王小明得趕緊去下一家了，他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這些人限制在家裡，得趕緊把要弄的都弄好。

「似乎，記憶清除，也沒那麼恐怖。」

「當然咯，這東西限制太大，只能在伊甸區內使用，而且只對普通人有效，其根本作用也只是用來掩蓋這些負面影響，畢竟，誰也不想連個睡安穩覺的地方都沒有吧！」

「此話怎講？」

「伊甸區啊，是人類最安全的避風港，只是最近風浪太大了。」

從小在伊甸區長大的王小明，根本無法理解這句話，但不用理解也知道，這些人對伊甸區的留戀。

「下一家」。

從旭日東升到驕陽似火，這一天的時間，對王小明而言，無比的漫長難熬。

人生在世，誰又沒幾個對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呢？

只是當那人逝去，沉重的愛會轉化成要人命的悲傷。面對悲傷痛苦，有人選擇以淚洗面，有人選擇醉酒會周公來逃避和自我麻痹，有人選擇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放肆宣洩，有人選擇墮入黑暗。傳說世上有一種神水，喝了它能夠讓人忘卻煩惱和痛苦，它叫做忘情水，如今它只是一句「記憶消除」。

中年男人看著不住發獃的王小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少年，你現在悟了么？」

「嗯，也許吧」

「接下來打算做什麼，安靜的養傷么？」

「我想送他們一程。」

「嗯，這時候應該在秘密火化，我告訴你地址……」

「謝謝」

王小明頭頂著一隻小貓咪，擺了擺手，杵著拐杖，在夕陽下，一瘸一拐的朝著遠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