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封侯

趙錦兒氣呼呼離開趙擎住處。

嘴裡不斷嘀咕著騙子、大騙子。

不過氣惱的情緒並沒持續多久，小姑娘便欣喜察覺到，從現在起，爹爹的處罰便算作結束，自己已重獲自由！

有了這個想法，腳步頓變的歡快起來。

迫不及待要去找天哥哥，想對他訴一訴近幾日的苦水。

不過沒等走出後院，竟意外的在後院校場，遇到了自己娘親，以及大夫人和二夫人。

「見過大夫人、二夫人。」趙錦兒分別見禮。

李氏、茹氏輕頷臻首，抿嘴沒說話。

趙錦兒吐吐舌頭，湊到娘親顧氏耳邊嘀咕：「她們怎麼了？莫非娘家死了人？」

顧氏氣的直跺腳，心說我怎麼生出你這個口無遮攔的小妮子來！

當下要揪她耳朵。

趙錦兒偏頭躲過，咧嘴道：「本來就是嘛，人家都依足禮數行禮了，她們還臭擺譜！」

「跟那些沒關係！」

顧氏瞪她。

「以後說話注意些，別忘記你還是個姑娘！」

趙錦兒心說姑娘怎麼了？

姑娘就要被人瞧不起？

正要追問親娘來校場幹嘛，卻見爹爹自附近的倉庫走出，且手裡還拎著他昔年征戰用的一對八棱銅錘。

趙錦兒大驚失色，接連擺手說不至於，我並非偷偷跑出來，而是大哥的病已經痊癒。

「傻孩子。」顧氏拍下她腦瓜，「你爹是要活動筋骨，鍛煉鍛煉。」

「鍛煉？」

趙錦兒心說這個詞，多久沒在老趙家出現了？

自打虎朝興起『萬事讀書高』的風氣后，習武逐漸為人不齒，自己兄妹四人也早早棄武從文，爹爹更是多年沒耍拳腳。

「爹爹……莫非喝假酒了？」

「去去去，沒什麼事，一邊玩兒去！別在這兒添亂！」

顧氏推自己閨女一把。

趙錦兒自然樂得離開，她還要找天哥哥訴苦吶，當即停止追問，顛顛走了。

那邊，趙奐邊擦抹銅錘上的塵土，邊走入校場。

一瞅見姑娘蹦跳歡快的步伐，忍不住笑問：「什麼事，把她高興成這樣？」

李氏咧下嘴角，冷冷道：「傻人傻福。」

茹氏不甘示弱，緊接著道：「憨傻姑娘歡樂多。」

顧氏聽的心裡不是滋味，卻又不敢忤逆兩位夫人，站在那兒絞著十指，甭提多憋屈。

趙奐自家知自家事，遇到這種情況，縱然身為家主，也只能裝傻充愣，佯作不懂。

擦乾淨銅錘，雙臂氣力一發，旋即擺個架勢，要施展出三十六式趙家錘法。

倆銅錘各有四十斤重，共計八十斤。

換尋常人，別說舞起來，便是舉著都費勁。

趙奐當然不是尋常人。

他天生神力，年輕時更是氣概群雄，一通三十六式錘法，打遍天下罕逢敵手。

但有句話說得好。

英雄遲暮，美人黃昏。

再風華絕代的人物，也架不住年歲摧殘。

趙奐一身橫練硬功，拼的就是精氣神。

如今這個歲數，實在不能與年輕時相比。

因此這三十六式錘法，舞著舞著，就走了樣。

到了後來，更是累出滿頭汗，連呼帶喘，兩臂發酸。

三位夫人趕緊過去，擦汗的擦汗，拍背的拍背，勸說別練了。

「唉！」

趙奐扔掉銅錘，無奈嘆氣。

……

「趙全，老在家待著太悶，陪我上街散散心！」

躺床上的趙擎，抹了把沾滿米粥的臉，高聲呼喊。

他實在想不出應對女主雨蝶公主的法子，最後索性認命，決定見招拆招。

趙全在屋外答應，推門而入。

「少爺想去哪裡逍遙？我聽說，最近江邊畫舫，新來一批拎人，個個才藝無雙吶！」

趙擎當然也沒什麼好主意，聞言道：「好，就去那兒！」

「小的這就給您備馬車。」

趙全去了。

趙擎這才下床，伸個懶腰，隨手摘掉頭上紗布，邁出房門。

離開小院，順走廊向外去，剛好途徑校場。

那裡，唯有趙奐一個人呆坐，盯著地上的一對銅錘發獃。

三位夫人已離開許久。

原本嘛，在趙奐決定耍錘時，她們仨個個愁眉不展，悶悶不樂。

可後來見老爺氣力不濟，錘耍的相當差勁后，反眉開眼笑，齊齊鬆了口氣。

把趙奐氣的，什麼李氏、茹氏、顧氏，我哪個也不要，只要靜靜！

便將她們全部趕走，一個人留了下來。

趙擎剛好從旁邊經過，碰上了，不打招呼也說不過去。

「見過爹，再見爹。」

迅速說完，邁腿就要開溜。

趙奐本就有氣，聽見這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牛眼一瞪，喝道：「你頭不痛了是吧！要去哪裡？！」

「我……不去哪兒，就是隨便轉轉，瞎溜。您忙您的，不用理我。」

趙擎可不敢說去畫舫找伶人。

「過來！」

趙奐抬手指著身側。

趙擎無奈，只好翻過走廊，步入校場，蹲在對方身邊。

「你說，為父是不是老了？」

「啊。」

「朝廷是不是也覺得為父老了？」

「啊。」

「將士們會不會對老人不服？」

「啊。」

「我問你話呢，你啊什麼啊呀？！」

「咳咳。」趙擎清下嗓子，「爹是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度領兵出征？對吧？」

「你、你怎麼知道？！」趙奐意外看他。

「這個又不是啥秘密，北罹嘛，經常犯境，且不是一兩次。聽說這回鬧的比較凶，朝廷有永除後患的想法。您又是上將軍，不讓您領兵，讓誰領兵？」

「唔。」趙奐點頭，「說的倒是有點道理。那你說，為父還夠不夠資格？」

趙擎盯著地上的一對銅錘，似笑非笑道：「錘耍的不趁手？」

趙奐老臉通紅，雖事實如此，嘴上卻犟著不認：「放的時日太久，變輕了，因此不大趁手。」

得，這老爹與自己一樣不要臉……

「呃，其實我覺得吧，對於領兵者而言，能不能耍錘不重要。重要的是兵法韜略，以及對陣經驗。畢竟，沒有哪位上將軍，會去充當先鋒。您要是去了，還真能讓您上陣殺敵不成？」

「這個我知道。可是……」趙奐唉聲嘆氣。「後日郭貴妃來府，我若無法一展咱老趙家的三十六式錘法，她回宮后，告之陛下，這領兵之人，怕要從長計議。」

領兵打仗有什麼好的？

您都貴為上將軍了，莫非還想封侯拜相不成？

趙擎對此無法苟同。

不過趙奐接下來的一席話，卻讓他雙目大亮。

「擎兒，為父也知如今這歲數，該安享晚年。可我又想啊，雖說目前是上將軍，但這職位是一時的。朝廷不會永遠養著無用之人，早晚有告老還鄉，離開京畿的一天。但倘若此次，領兵一舉蕩平北罹，賜候晉爵……」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

不過這樣已然足夠。

封侯，乃是文武百官的至高追求。

最重要的一點是，可世襲！

且必須由長子世襲！

作為趙家大公子，要說趙擎不動心，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封侯不僅意味著榮華富貴，也意味著可娶更多妻妾，住更大的宅子，甚至還可以養府兵。

若是任一地方候，那儼然就是土皇帝啊！

「嗯……我亦覺得，爹您該把握住這個機會！」趙擎表示自己支持對方，為子孫後代謀福利的想法。

趙奐難得獲取認同，目光十分感激。

「果然，做大事，還得靠男人！她們頭髮長見識短，只懂享眼前歡樂，無法放遠眼光。擎兒，有你的支持，為父更有信心了！」

說罷，他站起身，自信滿滿再度拎起雙錘，擺好架勢，大喝聲舞了起來！

只是三十六式錘法，舞到第六式，便已氣泄。

姿勢開始走樣。

趙奐咬牙堅持。

到第八式時，腕臂皆酸。

趙奐依舊不信邪。

好容易到第十式，一個不慎，銅錘脫手，差點砸了自己的腳……

「唉！」

上將軍又回來坐下了。

「擎兒，要不咱還是安穩當個將軍得了。」

趙擎心說別啊！

這趙將軍家大公子，與侯府世子可不在一個級別上！

「嗯……我看這錘，確實輕了點，不趁手。」

趙奐聽兒子話中有話，忙追問：「那該如何補救呢？」

趙擎笑道：「要是換成木頭的話，應該就趁手了。」

趙奐眼前一亮。

是啊！

若是銅錘變木錘，豈不就輕了……不是，就能重不少啊！

倆人相視嘿笑。

只是父子間的融洽沒持續多久，便被一聲呼喊攪個一乾二淨。

「少爺！車馬已備好，咱們得快點出發，去晚的話，漂亮的都要被別人挑去了！」

是趙全的聲音。

趙擎笑容僵硬在臉上，機械般轉動脖頸，看向趙奐。

果然，後者的臉已拉了下來。

「出發？漂亮的？說，你到底要去哪裡？！」

「去……就是去買蘋果！」趙擎連忙用手筆畫個蘋果造型，「我喜歡個大兒紅潤的，那樣比較漂亮。」

「唔。」趙奐點頭，頗為認同道：「對，買蘋果，就得挑個大兒紅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