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喪(7)

喜喪(7)

任逸飛抿著嘴唇,心裡已有了基本判斷,只是需要驗證。

正要起來,他眼尖地看到門下縫隙處一雙黑色布拖鞋,鞋面是碎布拼湊的,鞋底一厚一薄。

春枝婆婆的鞋子?

戰五渣的任逸飛扶著腰回來了。

他坐到凳子上,準備等天亮。天亮了他總能出去轉轉吧?說不定能問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呢?

任逸飛滿心期待。連著見了兩個黑夜,他想見見白天。

「喔喔喔——」

伴隨著清亮的雞鳴聲,任逸飛眼睛一彎:天亮……?

這雙討喜的眼睛彎到一半就凝固在臉上。

整個靈堂扭曲了一瞬,就像是電視卡屏了。再恢復正常的時候,前面的阿亮神清氣爽,笑著對他說:「阿飛又來守夜啦?」

任逸飛:……

又?

什麼又?

你看著我的熊貓眼再說一遍?

任逸飛整張臉都要和靈堂一起扭曲了。

阿亮沒注意到任逸飛的不自然,他自顧自說:「睡了一覺現在舒服多了。」

科科,神特么的睡覺。

之前期待黎明的心情過於亢奮,如今一失望,熬夜的痛苦再次回到身體里。

他不是熬了一晚上,他是熬了三個晚上!

任逸飛只覺得有鎚子敲著釘子往他腦子裡釘,但他還是抽搐著嘴角笑起來:「不知道今晚怎麼過,白天也沒休息好。」

「白天沒休息好?」阿亮在任逸飛邊上坐下,「我說你眼睛怎麼還一片紅呢?」

任逸飛揉揉臉,一副被蹂/躪過的慘淡。

阿亮想了會兒:「等會兒你搬兩,不,你搬三個長條凳來搭個小床,吵是吵點,總比沒得睡好。」

小美端著水經過,她忍不住轉頭看了這兩npc一眼,用兔子一樣的紅眼睛。

她整整一個晚上沒有合眼。

小美也試圖偷懶小眯一會兒,然而只要閉上眼超過一分鐘,就有npc喊:小美!小美!小美!

催魂啊催?!

可TM做個人吧!

恐懼被失眠的痛苦取代,某個瞬間,小美想一把火把靈堂燒了,來啊,同歸於盡啊!

「小美——」中年婦女喊她。

小美的臉更黑了,咬著牙應道:「來了。」

今天還是守靈夜,大家照例喝了一碗加很多水的粥。

玩家們終於扛不住,頂著npc不善的眼神混進來倒了半碗豆子水。就這半碗還喝不安生,npc沒事兒就找事兒。

任逸飛吃著豆糕配豆粥,很是同情:他們要繼續這麼不吃不睡下去,可能熬不過『鬼』。

玩家真可憐,還好他是npc。

「我先去上個廁所。」打牌的時候,一個年輕人憋不住了,急急忙忙站起來。

任逸飛一看是阿傑,這麼多人裡頭,數他話多還冒失。他眼睛一轉,也跟著站起來,打著哈欠湊熱鬧:「你不說我都沒覺得,突然也想上廁所了。」

「哎喲飛哥,你不是怕黑吧?」阿傑朝他擠眉弄眼。

「去你的,誰怕了?」

正在打牌的阿亮抬起頭:「要去就去,廢話什麼?」

兩人一路打鬧著到了後院。

拉開茅房的竹棚門,裡面是個馬桶,才靠近就聞到一股尿騷味。

叫阿傑的年輕人在裡面放水,淅淅瀝瀝。任逸飛在外面,好像沒話找話:「我真沒想到啊。」

「什麼?」

「阿傑,昨天那些叔爺說到春枝婆婆的時候,表情不對。欸,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我娘不讓我瞎打聽。」

任逸飛用著一種憤憤不平的語氣說:「你說我都多大了?什麼事就不能讓我知道了?我看其他人就沒有不知道的。」

「咳咳,」裡頭阿傑的呼吸聲都變小了些,「既然嬸子不讓你知道,那你就別瞎打聽。」

「呵,」任逸飛的聲音又帶上一絲嘲諷,「原來你也不知道。」

阿傑「啪!」一下推開門,一邊系褲腰帶,一邊急眉赤臉嚷嚷著:「誰說我不知道?」

「那你和我說說。」任逸飛激他。

「我也就知道一點,你可別說是我說的。」阿傑看了看四周,「來這兒。」

兩人拉扯到一側樹叢邊,樹的陰影蓋下來,落在他們暗色的衣服上。

到了這邊,阿傑又猶豫起來,他縮著脖子往任逸飛這邊挪動一下,眼睛打量四周,可能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能把他驚到。

「說吧,你飛哥什麼人你還不放心?」

聽到這話,饒是膽戰心驚,阿傑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還真不放心。

「聽說,」阿傑壓低了聲音,「春枝婆婆是弔死的。」

弔死的?

果然,正如他之前的猜測。但是更多的細節呢?

「好好的,怎麼就……」任逸飛說了一半兒,眼睛瞄著阿傑,引他說出更多信息來。

「我也是聽說,聽說啊。」

阿傑咳了一聲,繼續壓低聲音說:「那天晚上,這家進了賊。有人看到個黑影翻出牆去,裡頭春枝婆婆罵得厲害。誰也沒想到,第二天半夜她就沒了。」

任逸飛一挑眉,低聲問:「進賊後到春枝婆婆死亡的那一天,有人看到春枝婆婆了嗎?」

阿傑想了片刻:「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春枝婆婆往日也不愛出門。你還要不要聽我繼續說?」

「你繼續。」任逸飛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春枝婆婆死了后,張著嘴吐著舌頭,頭一直仰著,他們說,那是心裡有怨。只怕被偷了什麼好東西,家裡埋怨,說不好是被氣得弔死了。」阿傑一邊說一邊揉著肩膀,「反正就是這麼回事,別的我也不知道。」

仰頭?

怎麼會是仰頭?

無論弔死還是勒死,都不會形成仰頭的姿態。除非死者死亡后保持仰頭動作,形成屍僵后難以掰正。

任逸飛看著籠著月紗的後院,眼睛穿過物質的世界,到達某個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的『世界』快速轉動起來。

四周老宅、樹叢、院牆的布景板一一撤走,他再次『出現』在春枝婆婆的房間,一根白練從高高房梁垂落。

一個老太太掛在上面,張著嘴吐著舌頭,微微仰著頭,眼睛血紅,中間是玻璃晶狀體,空洞洞的。

他就站在屍體旁邊,看著她。

這是他在大腦里建立的思維空間,屬於他的世界。

任逸飛喜歡在自己的世界里揣摩角色,並進行模擬演練。

在這個世界,他是一切的創造者和控制者。

屍臭形成需要至少兩天,但是守靈第一日屍體就開始發散臭味。

任逸飛伸手一撥,死亡時間的字樣往前撥一日,也就是飛賊來過之後那一日。

真實死亡時間和偽裝死亡時間之間,至少差了十二個小時,死者家屬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們隱瞞了這件事,並且偽裝成弔死。

春枝婆婆必然不是弔死,她是死亡后,形成了仰頭的屍僵狀態,又被偽裝成弔死。

開始形成屍僵是四個小時后,徹底形成則需七八個小時,屍僵開始緩解需要二十三小時。因為是夏天,又是老人,肌肉力量不足,所以時間會提前。

因此,偽裝弔死的時間,距離真實死亡時間,是八個小時以上,二十三小時以內。並且,這個過程中,死者保持著仰頭的姿勢,一直到屍體僵硬。

什麼情況下,死者會保持仰頭姿態,直到形成屍僵?

「躺椅。」

角落裡出現一個老人躺椅,就是春枝婆婆房間里那張。

任逸飛走過去,他慢慢坐下,身體后傾,躺在上面。

躺椅椅背上有個隆起如枕頭的東西,膈到他的背。

阿飛是個一米七幾的後生,但是春枝婆婆身量不會那麼高,這個隆起可能剛好托著她的脖子,配合向後彎曲的靠椅,頭部就能微微上仰。

她是死亡后,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四個小時以上,才會形成這種屍僵。

那個時候,她的家人在做什麼?

一家幾口人,不可能沒人發現她的死亡,為什麼他們沒有第一時間收殮死者遺體,而是選擇無視,最後甚至隱瞞和偽裝?

春枝婆婆,又是怎麼死的呢?

春枝婆婆的房間里沒有血,春枝婆婆的屍體被人發現的時候,應該也沒有明顯的異常。

從思維慣性角度去分析,用弔死偽裝勒死,可能性最大。

他躺在躺椅上不動。

一隻麻繩從黑暗中伸出來,一下套住他的脖子,收緊。

任逸飛拚命掙扎,又有一個黑色影子出來,想要按住他掙扎的手腳。死亡讓他恐懼,他會本能地掙扎。

老太太的力氣有限,能動用的就是手和腳,他就踢腿,並且手指亂抓。他的指甲在扶手上留下一道道抓痕,甚至抓了黑影幾下。

那個黑影……

他眼前出現中年婦人的手背,上面是明顯的抓痕。剛剛結痂,看著就是這兩天抓破的。

黑影抬起頭,一下有了臉。正是靈堂上中年婦人的臉,她的臉逆著光,少了淳樸老實,多了猙獰可怖。

那麼背後勒著他的……

任逸飛抬起頭,眼睛就看到了一張同樣老實但猙獰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此刻正跪在棺材前,一遍遍哭訴『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苦。他的眼淚里,有幾分是愧疚,又有幾分是悔恨?

任逸飛一揮手,繩索、黑影、躺椅,皆盡散去。

※※※※※※※※※※※※※※※※※※※※

阿飛:兇手就是你!

動機呢?兇器呢?證據鏈呢?

阿飛:……我再找找。

感謝在2021-03-0509:25:10~2021-03-0519:21: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不舍晝夜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溪明、不舍晝夜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大狸子、月溪明20瓶;午夜寒砧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我在逃生遊戲裝NPC的日子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我在逃生遊戲裝NPC的日子
上一章下一章

喜喪(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