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縈懷袖
晦暗的雲朵，在空中浮動。偶有陽光穿透雲層，也會很快被烏雲遮掩。空中一陣細密的雪粒，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被關押在牢獄中的零露，覺察到有一陣冰冷的風，從窗戶口吹進來。風中的雪花打濕在臉頰上，涼到骨子裡。
她不覺慢慢站起身子，湊到那個小小的窗口處。然後伸出手來，感受著雪花墜落在掌心的曼妙。
這個時候的青要山，應該也是大雪封山了吧。她可以想象到，雪花覆蓋在山巒處的柔美，還真有些懷念。
這時，她聽到了牢獄大鎖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是獄卒的一雙大手，將她狠狠推了出去：「快去刑堂，王上有話問你！」
摸索著牢獄中的黑暗，零露走的跌跌撞撞。獄卒頗為不耐煩，索性用一條鐵鏈拴住她的雙手。
耳畔處，有炭火嗶啵嗶啵的響聲，想來應該到了刑堂。零露被獄卒使勁兒踢了一腳，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荊軻已經死了，你只說幕後指使你們的人是誰。或許，孤王會饒你一命。」子政的聲音格外低沉陰冷，如同冬日的寒冰。
零露早知事情結果，遂撫了撫零亂的發梢。然後淡淡開口道：「小女自行前來，只為父母報仇，與他人無干。」
與子政以往所見的那些刺客一樣，眼前的這個姑娘，亦是為了復仇前來。呵，自不量力。
不過想到零露所說的「前來相助荊軻」的話，子政總覺著這件事情。定然是燕丹提前策劃，有預謀的刺殺。
畢竟當初燕丹曾經，做過自己的階下囚。他的心裡，定然會對自己心起怨恨。哪怕小的時候，一起在邯鄲稱兄道弟。奈何一入宮門，都只為利益相殺。
轉而看著眼前，這個素衣羅裙的姑娘。子政想著不如利用她做人質，給與燕國一次血的教訓會更好。
正當子政離開的時候，從零露身邊經過的恍惚間，瞥見了她肩頭的一朵梅花。輕輕裊裊，暗香一縷。
「你是青要門人？」子政素來聽聞，青要門人左肩一朵青梅。待零露用一雙暗淡的眸子看向子政時，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聽得子政說出「青要門」三個字的時候，零露不覺輕輕一笑：「青要門人一旦失手，自當不會苟活於世，王上這就動手吧。」
這是子政第一次，看到青要門人的從容不迫。如果能夠收攏青要門，為秦國所用的話，那麼秦國必定無敵於天下。
可惜零露已經被燕丹收買，相信荊軻死亡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燕國。燕丹應該很快，會來找尋零露的。
「姑娘若肯助我秦國一統天下，我子政定會為你青要門光大門楣。」他說的這番話，讓零露更是嗤之以鼻。
「要我青要門助你，你要先向我邯鄲城中慘死的百姓下跪！」零露咬著牙，說出自己內心的憤恨。
一場風雪，淹沒了來時的路徑。零露忽然說出邯鄲城的時候，子政猛然間愣在那裡好大一會兒。
夢裡的一株青梅，暗香裊娜輕盈。城頭兩個青梅竹馬的孩童，互相贈送玉佩以表情誼。青梅下，是她的盈盈笑意。
咸陽的雪一下就是多時，人常說西邊的雪凄美。紛紛揚揚落下的時候，總是與暗香盈盈的梅花一起盛放。
根據每日送飯的時辰，零露可以推算出自己來到秦國的日子。三天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你叫什麼名字？」子政的聲音回蕩在耳畔，讓零露感覺甚是惱怒。尤其每晚的噩夢中，儘是秦兵屠戮邯鄲時屍橫遍野的夢境。
她手裡攥著一把小小的匕首，然後憑藉著這個聲音的源頭。拼盡全力，沖著子政的方向狠狠刺過去。
怎料卻被子政死死抓住手腕兒，她狠勁兒掙扎一番，卻是毫無用處。隨後她又用另一隻手預備抽出腰間的素女劍時，又趁機被子政一把攬住了腰身。
「青要門中的女殺，果然快如閃電。」子政湊到她的耳畔，粗重的呼吸縈繞在她的脖頸，讓她渾身不舒坦。
零露想要運氣抽身，無奈手腕命門被子政緊扣。她發狠道：「你若要殺我，儘管動手。何須廢話！」
聽得零露話語清冷，越發讓子政來了興趣。這些天他遍查青要門的資料，發現這些女殺只有一人，來自趙國邯鄲。
也是在五年前，子政在邯鄲為人質時，認識了那個叫做姜若的姐姐。身為人質的日子不好過，只有姜若兒，貼心照顧自己。
生在亂世又為人質的子政，隨時都會有殺手前來。這讓年幼的子政，感到日夜惶恐。
十月的邯鄲城滴水成冰，預備洗漱休息的子政。被大門外忽如其來的冷風，凍得渾身瑟縮。
看著眼前的蒙面黑衣人，子政渾身顫抖。雙腿連跑的力氣都沒有了，眼睜睜的看著明晃晃的刀劍，一陣暈眩。
「你若要殺他，就先殺了我！」姜若兒手持一柄利劍，忽然擋在子政面前。子政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溫暖而又貼心。
而今眼前這個冷若冰霜的青要女殺，亦是來自邯鄲。口齒之間的言辭，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姜若兒。
流動的月光劃過夜空的每一個角落，漸漸融入紅塵中幾多繁瑣的俗物之間。很快他發現，零露的眼睛有些暗淡。
「姑娘的眼睛……」這多少讓他感到失望，他的若兒明眸善睞，怎會是零露這般雙目失明。
空氣中，氤氳著梅花淡淡的清香。零露隱約可以感覺到，旁邊的子政略有心事。於是零露狠狠踢向子政，讓自己暫時脫了身。
猝不及防的子政，猛然間被甩到了旁邊的牢獄門鎖上。額角處，亦是磕出了點點血跡。
「別追了！」子政聽得零露倉促逃走時的腳步聲，阻攔了追趕過去的獄卒。轉身望著零露的背影，若有所思。
雪夜無夢，落花陣陣。回到咸陽宮的子政，細細回想著零露的言語。不覺從衣袖間，取出金步搖來慢慢摩挲著。
「若兒放心，待我登臨為王，定會接姐姐入宮。」那時的年少許諾，猶在耳畔，他記得若兒溫和的笑意。
一聲承諾，一段情緣。零露與姜若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子政將金步搖收起，吩咐趙高明日啟程，前去青要山中。他的若兒，定然還活在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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