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永琪承傷訴嗔痴,胡嬙難阻赴秋獮

第216章 永琪承傷訴嗔痴,胡嬙難阻赴秋獮

永琪回到紫薇寒舍后,將綿億和趙嬤嬤安排在藤琴書屋旁的一間稍為安靜的屋子裡,然後吩咐讓卓貴去請王振文。

自永琪腿上的外治之處完全癒合后,王振文已經有些日子沒來榮王府了,忽又見卓貴來找,王振文有些意外,他想過永琪的腿疾可能有複發的時候,可實在沒想到會複發的這麼快。

王振文再次來到榮王府,才知道永琪原來是因為夜裡淋雨又受了寒,感到十分無語,雖又開了些對症的葯,但話不多,也沒有笑容,一直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

永琪看得出王振文有些生氣,只是礙於上下尊卑的禮儀,不好對永琪發火罷了。永琪心裡也很不好意思,想起先前瑛麟初次小產,王振文好心好意的來提醒自己,可是瑛麟很快就第二次小產;現如今也是這樣,王振文為自己外治那些天,不止一次叮囑自己要盡量避開寒濕侵襲,結果他這麼快就又受了寒。也不用王振文發火,永琪心裡已經很自責了。

胡嬙聽說永琪又發燒,忙趕來紫薇寒舍,一進院子,正在玩耍的綿億就撲了上來,鑽進胡嬙的懷裡。胡嬙抱起綿億,正巧遇到王振文提著醫藥箱走出,忙迎上去問:「王太醫,王爺要不要緊?」

王振文淡淡答道:「王爺的腿病由來已久,即便是好好的養,都不見得能除根。此病因寒而起,因膿成毒而加重,自然是受寒越多越嚴重,王爺年輕不惜命,微臣也無可奈何。」

胡嬙聽得出王振文在生氣,溫聲細語的陪笑道:「我一定會多勸著王爺的,還請太醫多費心!」

王振文略點了頭,繼續前行,走了兩步,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回過頭來叫住胡嬙,語氣比方才稍好了些,道:「格格,今年秋冬是最要緊的,一定要想辦法約束著點王爺,不然……」

王振文沒有繼續說下去,又搖頭嘆氣著離開了。

胡嬙已經有些明白,只覺得心裡突突的,她想,王振文之前應該沒有把所有的情況說出來,是為了讓永琪安心。那麼,她對永琪更不能說的太糟。

她抱著綿億走進滕琴書屋,看到永琪是躺著的,她就坐在了永琪的床邊,惆悵的看著永琪。

「你來了?」永琪笑了一下,手指拂過胡嬙的眉頭,笑道:「不要這樣,我這次只是有些發燒而已,又不曾腿疼,很快就好了。玞嫿怎麼樣了,你的天花偏方奏效如何?」

「對不起……」胡嬙剛開口,眼淚突然啪嗒啪嗒落下。

「怎麼還哭起來了?是不是玞嫿的情況不太好?」永琪擔憂的坐起來,看著胡嬙的臉。

胡嬙搖了搖頭,哭著說:「不是……玞嫿沒有出天花……王爺,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找借口讓你帶綿億去那裡……」

「什麼意思?」永琪一臉懵。

胡嬙噙著眼淚,喃喃而道:「我……我騙了你,玞嫿一直都好好的,沒有出天花,我只是為了讓你有理由去找懿澤而已……」

永琪回想起胡嬙之前告知他說玞嫿出花時的表情,一點擔憂的樣子也沒有,當時他以為胡嬙是對治療天花很有把握才不緊張,此刻才明白,她根本沒什麼好緊張的。他竟然那麼容易就上當了,不禁為自己感到可笑,搞了半天,一切都是烏龍。

「對不起……」胡嬙又一次道歉。

永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因為你上次在我房裡,你在夢中叫了懿澤的名字……」胡嬙把臉轉過去,抿掉自己不爭氣的眼淚,繼續說:「雖然你最常見的人是我,可你心心念念想的人一直都是她!我知道你心裡彆扭著一股氣,才不肯伏低找她,但這並不代表你不想見她,所以……所以我想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綿億是你們之間割不斷的牽絆,我聽到他最近夜裡常常叫娘,就想……如果讓他住在懿澤那裡,懿澤夜裡也會聽到,我想她會為之動容,你才會有機會……我不忍心你苦苦等待卻求而不得……可是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害你淋了雨,病剛好了點又不好了……」

永琪聽罷,像散了架一樣,毫無氣力的半躺回去,大笑了起來,自嘲般的笑著說:「真好……她如果知道了真相,大概還真以為我為了見她一面,編理由編的無所不用其極……我變成了一個賣慘的騙子……」

胡嬙望著永琪陰森的笑容,感到怕怕的,她放下綿億,握住永琪的手,問:「王爺是在生我的氣嗎?」

「你一心為我,我怎麼會生氣?」永琪收斂了笑容,摸著胡嬙的臉,溫柔的說:「但是,這樣的事,以後不要做了。我不需要找理由去見她,明白嗎?」

胡嬙乖巧的點點頭。

永琪又問:「我在你的身邊想她,你不吃醋嗎?她曾經虐待你,我也多次辜負你,你為什麼還要想方設法的撮合我們?」

「我在嫁給王爺之前,已經有了近三年的私情,其間感到的恥辱、受到的脅迫、每天的患得患失,絕非『煎熬』兩字可以形容。如今雖卑微,好歹也是有了名分,我知足了。至於吃醋……感情的世界總要講一個先來後到,你們結髮在先,我介入在後,又有什麼資格吃醋?因為我的出現,給你們之間帶來了無盡的矛盾,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就算是她曾虐待我、你曾辜負我,那也是我自找的……」胡嬙苦澀的笑著,臉上寫滿無奈,又說:「如果你們真的有重歸於好的一天……雖然王爺沒有明說,但我心裡明白,即便我為你生養子女,如果有那麼一天,懿澤肯回心轉意,我仍然是那個隨時會被你拋棄的人……」

永琪吃驚的看了胡嬙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不敢承認胡嬙的這番話,也不敢否認胡嬙的這番話。

兩行眼淚又從胡嬙的眼眶裡湧出,她依然面帶微笑,對永琪說:「你放心,只要她肯,我一定不會做你們的絆腳石。」

永琪仍然低著頭,保持沉默。

胡嬙又續上了一句:「只怕她不肯。」

永琪緩緩抬起頭,望著胡嬙,問:「嬙兒,你和你哥那麼親,他就那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不恨我嗎?」

「恨。」

「那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因為愛比恨更多。」

「這麼說,她對我的恨,已經超過了愛,是不是?」

胡嬙迷茫的望著永琪,不敢作答。

永琪長嘆一聲,道:「我一直都知道,在懿澤的心目中,是我的自尊心和妒忌心殺死了胡云川,所以她才要拚命踐踏我作為男人的尊嚴,視為對我的報復。也是因為我對不住胡云川,她才認為我沒有資格攆走那匹馬,畢竟那匹馬是胡云川的遺物。現在我想問問你,你覺得,我把那匹馬攆走,錯了嗎?」

胡嬙搖了搖頭。

「我承認,在這方面,我們之間是不公平的,就算我已經有了你,也絲毫接受不了她和別的男人有一點點關係,哪怕那個人已經死了,我仍然接受不了他如影隨形的存在!你覺得,我錯了嗎?」永琪說話的樣子,越來越失落。

胡嬙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錶態。

永琪苦笑著,滿眼傷情,又說:「她氣我不夠專心,因為我對你動了心。可是我常常在想,她和我既做了夫妻,卻對我隱瞞真實身份、隱瞞她嫁給我的另一個巨大目的,最可氣的是,我們之間的一切都要為她的這個目的讓步,這樣,她就算對我專心了嗎?她為她的目的要我娶碧彤,而我為我的二心娶了你,這到底有什麼不同?」

胡嬙也感到困惑,一時間想不明白到底算不算不同。

「我可以為了對她的『專心』,拋棄我的『二心』,哪怕做一個背信棄義的小人!她卻始終把她那什麼與生俱來的使命放在第一位,永遠把那些事看的比我重。而現在的我,竟然要依靠那些事,才能換得把她留在我身邊的一絲希望,你看我是不是很失敗?」永琪越說越心裡難受,說到此處時,眼淚終於從眼角滑落。

胡嬙早已梨花帶雨,淚如泉湧,再也止不住,捂著嘴痛哭起來。

綿億坐在旁邊的地上,把一張紙撕成一條一條的,玩的正開心。

永琪服藥后,漸漸退了燒。胡嬙將綿億接回望雀樓,仍以照顧兩個孩子為要,一切如舊。

永琪的奏摺遞上去了兩三日,一直不見乾隆批複。他心裡琢磨著,前一陣子乾隆與群臣商議過,今年還去木蘭圍場打獵,他無論如何需要在這事情之前得到乾隆的諒解,不然一定會更惹惱乾隆。

又一日,卓貴飛奔到藤琴書屋,向永琪彙報道:「王爺王爺!奴才聽說皇貴妃剛被診出了喜脈,皇上龍心大悅,你正好趁此機會進宮道喜,跟皇上緩和緩和關係!眼見就該去圍場了,你得趕緊加把勁,別讓皇上連木蘭秋獮都像上朝一樣把你給撇了!太后扶持的十一阿哥今年都十三歲了,人人都稱讚他才華蓋世,你可當心給比下去了!」

永琪點點頭,就進宮去向乾隆、令皇貴妃賀喜。果然借著這個契機,乾隆沒再與永琪計較之前的事。這不止是因為乾隆心情好,更是因為木蘭秋獮本是一件滿蒙交好的國之盛事,而乾隆與永琪因皇后鬧出不快畢竟是家務事,且狩獵是永琪的強項,往年從不曾缺席,今年又到了這個時候,乾隆自然是需要永琪在外人面前給自己爭面子的。

從宮中回府,永琪便吩咐卓貴收拾去木蘭圍場的行裝,如往年狩獵一樣,要帶卓貴一同前往。

胡嬙聽說永琪又要去木蘭圍場狩獵,十分擔憂永琪的腿,她來到藤琴書屋,見永琪在書桌前坐著,卓貴在一旁整理行裝。

永琪抬頭看到胡嬙,笑問:「這會兒孩子們不鬧,你又過來了?」

胡嬙看了看永琪,又看了看卓貴,沒有說話。

卓貴這次沒等永琪開口,自己先識趣的出去了。

胡嬙走到書桌旁,愁容滿面的說:「塞外風大,容易受涼,今年木蘭秋獮,你就別去了吧!」

永琪笑道:「塞外的風能有多大?我又不是沒去過!我為皇額娘的事,把皇阿瑪得罪的不輕,他先前已經以為我是慪氣不上朝,我若連木蘭秋獮都不去,還不知他怎麼想呢?」

胡嬙又勸說道:「皇上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雲南之行,你這個病也大可不必瞞他,他那麼疼你,了解了實情一定會體諒你的!」

永琪反駁道:「那就更不行了!大清的天下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狩獵雖為取樂,實際卻更被視為賽事,八旗子弟都會去,蒙古那些親王貝勒更是等著在那個時候嶄露頭角,好蓋過滿人。皇阿瑪對皇額娘的事是極惱火的,若不是指望著狩獵時我能在蒙古人面前出彩,也不肯在這個時候輕易諒解我。我已經在家休息了三個多月,外面早就對我的病議論紛紛,再不在大家面前露臉,他們會造謠說我成廢人了呢!」

「可騎馬打獵是最容易傷到腿的事,你以前就曾在圍場受傷過,現在又有了這個病,你還為了顏面強出頭,就不怕真的變成廢人嗎?」說到這裡,胡嬙幾乎渾身打顫,她並不想說出這麼不吉利的話,可是她真的擔心極了,卻不知怎樣才能說服永琪。

「我向你保證,我會小心的,你不要擔心過重好嗎?」永琪給胡嬙以安慰的笑容,但態度仍然很堅決。

「我雖然沒去過圍場,但在宮中多年,我了解狩獵,它的危險不止在於競爭,還有獸類侵襲,更可怕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暗算。人多、猛獸多,大家又都騎著馬、佩戴弓箭,圍場內叢林遍地、遮擋視野,各種各樣的意外隨時可能發生。你現在腿腳不如以前靈便,躲避『意外』的能力很差!對於這些,我想你和我一樣清楚,你卻還是堅持要去,為什麼呢?」胡嬙望著永琪,黯然神傷,無奈的苦笑著說:「你很在乎皇上對你是否重視、你很在意你在外面的聲名,越大的場面,你越在意……這都是因為你想要爭取儲君的位置!有了這種心思,你很難『小心』,所以你保證不了什麼!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皇上心目中的儲君,你會成為眾矢之的!其實你沒有那麼想做君王,你爭取皇位不過是害怕懿澤會離你而去,所以你甚至甘願拿命去冒險!」

永琪無以辯駁,只是輕輕道了句:「嬙兒,我真的會小心的,不會拚命……」

胡嬙卻順著自己的話,繼續說:「既然如此,你應該帶懿澤一起去圍場,好讓她看到你是怎樣為她冒險的!」

永琪站起,走到胡嬙身邊,握住了胡嬙的手,問:「你生氣了?」

胡嬙搖了搖頭,她知道,她是勸不住永琪了,於是笑著對永琪說:「我並沒有生氣,我只是在替你考慮你們的未來。雖然只要你繼承皇位,她就會同意留在你身邊,可一旦你做了皇帝,她能不能留下,也不是你願意、她點頭就行了。你應該知道,關於她,外面有很多不好的傳聞,尤其是她在懷上綿億前後與我哥糾纏不清的事,傳得滿城風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地裡議論綿億的身世。但所幸綿億長得像你,你去圍場,要在許多人面前露面,不如就讓懿澤和綿億也出現,大家看到綿億的相貌,謠言就會不攻自破。如果懿澤肯在人前做做樣子,對你和綿億的態度稍微好一些,那麼對於她將來進入後宮會更有利。」

「嬙兒……」永琪看著胡嬙,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緊緊的抱住了胡嬙,發出低沉的聲音:「你不要這麼為我著想好不好?不要事事為我考慮好不好?我會良心不安的……」

「如果你真的有良心,就在做每件事的時候都保護好自己,那就是對我最大的恩賜了。」胡嬙也緊緊的抱住永琪,露出甜甜的微笑。

永琪點點頭,滿心感動的說:「好……我都聽你的,我會保護自己……為了你……」

卓貴站在門外,把耳朵貼在門上悄悄聽著,聽到永琪要帶懿澤去圍場,高興的幾乎要蹦起來,一不小心把門撞開了一個縫,讓緊緊相擁的永琪和胡嬙看到了自己,他尷尬的低聲說了句「你們繼續」,然後慌忙退出房間。

後來胡嬙回去照顧孩子,卓貴又進屋來繼續收拾行裝,一邊收拾著,一邊還哼哼唱唱著小曲。

因為卓貴哼唱的實在難聽,永琪忍不住就抬頭看了卓貴一眼,看到卓貴正在整理永琪永琪舊年秋獮時穿過的盔甲。

永琪又站起離開書桌,走到卓貴身旁,看到盔甲光亮潔凈,似乎還散發著淡淡清香。他忽然想起前些天卧床養病時,胡嬙將他所有的衣物配飾都整理一遍,所以盔甲才如此潔凈。他伸手摸了一下盔甲,彷彿感受到了胡嬙的氣息。

他記得南巡之前,瀅露曾為胡嬙抱不平,自胡嬙入府,從不曾踏出王府一步,而自己為了能在南巡的路上挽回懿澤,執意將胡嬙撇在府中。現在要去木蘭行獵,難道又是如此?

永琪對著盔甲搖頭,吩咐卓貴道:「你去告訴胡格格,這次去木蘭圍場,她和玞嫿也跟著。」

「啊?帶……帶胡格格?」卓貴瞪大著眼睛,好像很驚奇的樣子。

永琪翻了個白眼,問:「怎麼?你有意見嗎?」

「沒……沒,這事哪輪得到奴才有意見?」卓貴齜牙笑了笑,道:「要說這木蘭圍場,景緻好極了,秋獮的那個場面壯觀,那個熱鬧,是任何宴會都不能比的!女眷們哪個不想去看看?可王爺成婚的頭一年,秋獮時正巧趕上索格格小產,王爺只好自己去了。後來沒多久,西林福晉進門,你因為不想帶西林福晉,索性去哪都是不帶家眷!再後來,西林福晉沒了,綿脩世子也沒了,你和索格格成了仇家,日子過的跟和稀泥一樣!這麼算下來,王爺雖然成婚多年,竟然每次去圍場都是單槍匹馬,今年您終於要帶家眷了,卻是帶兩個侍妾格格,然後把福晉撇在家,估計到時候,皇上和親貴大臣們眼睛瞪的比奴才還大呢!」

永琪道:「福晉是一定不能去的,這件事我自有道理,你只管給胡格格傳話就行。」

卓貴只好往望雀樓跑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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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訣之榮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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