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六）

一籮筐的成品衣，一個個包裝精美的禮盒，三盒皮鞋，一對暖水瓶。

自行車後面綁着的兩個大籮筐，裝得滿滿當當的。

而最最最顯眼的，是那自行車車把上掛着的，足足有幾十斤的臘腸！！！

是肉啊！

這年頭一下子看見幾十斤的肉，還不是公家的，大家心裏都眼饞壞了啊！

不但周圍的鄰居都看呆了，宋家人也全都傻眼了，包括宋孜。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看大家在幫忙卸貨，她小心翼翼地捏了一點紀飛星的袖子，把人拉進屋裏，壓低聲音。

「你拿這麼多東西幹嘛，不是假訂婚嗎？你不虧啊？」

紀飛星：「不虧，紀紅星的，不算我的東西。」

如果是原先的紀紅星，可不會帶着這麼多禮品上門。

紀紅星的父親被斗死了，母親受不了苦日子，偷渡到香江，改嫁了一個富商。

時不時的，紀紅星就會收到母親託人送來的包裹，他沒辦法退回去，但卻因為賭氣不願意要。四五年來，一個又一個包裹就那麼堆在牆角。

這些，都是他寫在日記里的。

紀飛星可沒有他那麼彆扭，對他母親也沒有怨念。昨天回去后，他就拆了所有的包裹。

其中有不少衣物和貴重的好東西，也有很多食物，但一大半已經過期不能吃了。

紀飛星簡單解釋了一下原主的情況，再一抬頭，宋孜那雙大眼睛，已經盈滿了淚水。

彷彿在說：我崽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美強慘本慘，嗚嗚……

紀飛星：「……」能別用那種憐愛眼神看着他嗎？

紀飛星：「我不慘。」

宋孜一愣。

『我不慘，別再給我標美強慘了。我通過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比很多人都幸運。』

這句話，是紀飛星在某次採訪中說的，作為他的頭號大粉，她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上輩子，因為某些公眾號的營銷，鵝子在粉絲眼裏就被打上了『美強慘』的標籤。

但鵝子不喜歡別人營銷他的慘，粉絲們後來也聽話，不再拿這個說事兒，但心裏還是總心疼他的。

宋孜把眼淚憋回去，「其實我是感動，星星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天使啊，竟然你給了我們家這麼多好東西？」

「……」紀飛星：「不用太感動，我還有事要拜託你爹。」

「什麼事？」

「我跟紀紅星畢竟不是一個人，繼續呆在他以前熟悉的人身邊，我怕露餡，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我想到你們村裏來。」

宋孜眼底閃過精光，歡快的聲音都高了幾分：「那太好了！」

看她開心得快蹦起來的樣子，紀飛星摸摸鼻子，有點不自在。

再喜歡他，也不用表現得這樣明顯啊。

果然粉絲濾鏡太重了。

他不知道，宋孜想的是，這樣以後就有人給她打掩護了。

「哎呀呀羞羞臉哦！二姐和二姐夫私相授受！！！」

宋孜一驚，轉頭就看見四歲半的小宋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們兩個，一副『被我抓到了』的表情。

她無語，「私相授受不是這樣用的！」

學了幾天成語就亂用！

小宋月：「那是……暗送秋波？」

「也不是！誰教你的成語？」

「是大哥。」

「我就知道，那臭小子……」

紀飛星：「……」

現在重點是成語的用法嗎？

沒看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們倆嗎？

特別是宋明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自己真的要拐走他女兒似的。

一臉防備。

「……」

紀飛星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清咳一聲：「宋二叔，您請了隊里的幹部了嗎？」

「請了。」宋明見的聲音十分冷淡。

紀飛星比他更冷淡地點點頭，就無話了。

不多時，石崖大隊的僅有的7個幹部都來了。

本來只有兩個生產隊長和書記要來的，但是聽說紀知青帶了超多好東西，還有很多肉，就一個個跑過來了。

婦聯主任把自己的兩個兒子都帶過來蹭飯了。

不過見到趙桂英在，眾幹部頓時有些拘謹了，婦聯主任更是趕緊把兒子們打發回家了。

趙桂英就當沒發現，笑道：「大家都坐下說話吧。宋二叔啊，我今天呢，就做一回媒人……」

眾人坐下來走了一下訂親的流程，鄉下人不用多隆重的儀式。

幹部們和鄰居們做見證，讓紀飛星和宋孜給長輩和媒人鞠躬敬過一杯茶，聽趙主任說了幾句吉祥話，就算是訂過親了。

當然，還要吃一頓訂親飯。

宋家因為早知道今天要請客，狠狠心煮了大白米飯。家裏僅剩一塊炒菜前拿來『擦鍋』的臘肉炒了，跟鄰里東湊西借的幾個雞蛋蒸了，再煮一鍋小魚，炒幾個素菜，煮一盤花生。

就這……再大家眼裏，已經是豐盛得不能再豐盛了。

現在，又加上了紀知青拿來的臘腸。

臘腸炒了滿滿一大盤上桌，油汪汪、紅彤彤的色澤，獨特的鮮香，立刻饞得眾人都偷偷咽口水。

菜一上齊，筷子紛紛伸向臘腸。

紀飛星：「這是廣式臘腸，偏甜，大家可能吃不慣。」

果然，大人們咬第一口，表情就有些微妙。

好奇怪的味道！！！

他們都是吃慣咸口腊味的，這一下去，真的吃不慣啊！

可畢竟是肉啊！一年也吃不到幾回的。

這麼想着，眾大人都皺着眉頭咽了下去。

而對於沒什麼機會吃到肉的孩子們，甜味的廣式臘腸，簡直就是無上的美味啊！

有二姐夫真是太好了！！！

幾個孩子如是想。

宋孜上輩子挺喜歡廣式臘腸的，沒有適應不良。

見宋雲則是只夾了一小塊試味道之後，就不再夾了，宋孜就又夾了幾塊到她碗裏。

宋雲立刻說：「不用的，你吃……」

宋孜語氣強硬：「你吃！」

宋雲一怔，無奈笑道：「好吧。」

宋孜知道宋雲是喜歡吃的，但她總是習慣任何時候，都懷着謙讓的心理。看別人喜歡吃，她就會下意識讓。

唉，什麼時候才能給她稍微掰過來一點，不要這麼有犧牲精神啊？

紀飛星則是一點臘腸都沒有碰，甚至只碰他面前沒一點油花的青菜。

宋孜也知道，他不是謙讓，而是有潔癖。沒法用公筷，跟大家一起吃飯，真是難為他了。

宋孜找機會跟他說悄悄話：「你餓嗎？要不要我另外給你找點吃的？」

紀飛星有些訝異地看着宋孜，但又很快恍然。是了，這位是他的粉絲，怎麼會不知道他的習慣。

可他並不習慣粉絲的殷勤：「不用，我知道會這樣，來之前吃了東西。」

宋孜笑了，豎起大拇指：「我崽就是聰明！」

紀飛星：「……」

給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體會。

宋孜立刻改口：「我們家星星就是聰明！」

紀飛星：「……」

你們家？

想想又算了——粉絲口吻罷了。

飯後，趙桂芳就幫紀飛星提出了到村裏來施展抱負的想法。

是她提出來的，大隊幹部們自然不敢有什麼意見，就是……

「我們大隊以前也有過知青，但是村裏收成實在太差了，一年到頭都分不到什麼東西，那些知青都給嚇跑了。紀知青……」

「沒關係。」紀飛星簡簡單單三個字，就沒后話了。

眾人看了看他帶來的那麼多好東西，想來他也不差錢和糧，就沒再勸了。

盧支書說：「那行，我下午就給公社打申請報告。」

趙桂芳是個急性子，「那還等什麼？林隊長，你現在就去給紀知青找個落腳的地方，盧支書，你現在就去大隊部寫，也不用你專程跑一趟，我給你帶回公社就行，保准最遲明天就批下來！」

這年頭，只有大隊不要知青的，主動要知青的，那是不可能不給的。

「好好，讓我想想……紀知青有什麼要求嗎？」

「清凈點的。」

眾人還未出門，先商量起給紀知青安排哪家做落腳點。

宋明見：「村裏的客家圍有很多空房子。」

宋孜：「不行啊，那都是危房吧？」

她記得那個客家圍已經很老舊了，在她小時候就整個被大雨衝垮了，現在也不見得安全。

盧碧枝拉了下宋孜，細聲道：「你矜持點。」

誰知家裏一向最矜持懂禮的宋雲開了口：「不如就林清風同志家吧，他去當了兵，只有一個林爺爺在家，家裏是新的磚瓦房，建在山腳下。」

林隊長：「好是好，就怕林老不願意。」

宋云：「我去跟林爺爺說說看。」

林清風？

宋孜莫名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聽過。

不過既然是宋雲提議的，肯定對方人品不錯。

事情進行得無比順利，宋雲單獨跟林爺爺談過之後，他就同意了。

下午兩點，大隊支書寫好了申請報告，紀飛星就載着趙桂英，往公社去了。

等人走了，宋孜才忽然想起什麼，抓住旁邊的宋桂問：「羅梅呢？」

今天忙起來，她竟然到現在才發現，羅梅一整天都沒出現了！

宋桂茫然：「不知道啊，早上6點多就沒在家了。」

宋孜背後頓時泛起一陣寒意，她該不會……已經去公社找人告狀了吧？！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宋雲見她臉色青白，擔憂地問：「身體不舒服嗎？」

宋孜搖搖頭，「大姐，你說，咱們把臘腸送給大隊里的人吃怎麼樣？」

宋雲吃了一驚，那麼好的東西要送人，她即使是個爛好人，也是心疼的。

但她還是說：「如果爹娘沒意見，我覺得那是你的東西，你做主就好。」

宋孜便去問爹娘，兩人也是一陣錯愕。

宋孜道：「我們本不該收紀知青這麼多好東西，幫他把好吃的分一分，吃人嘴短，以後大家也可以多關照着他些。」

其實不是。她是想着，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以防萬一，得跟鄰里打好關係，之後家裏要是出事，大家多少能幫一點是一點。

家裏的大人都被說服了，只有幾個小屁孩哭唧唧，還以為能吃很久的肉了呢，結果二姐這個敗家的，大手一揮，就要送人了？！

雖然有幾十斤臘腸，但要是一根根送人，還是不夠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

宋明見想了個辦法——直接找到大隊里，讓以前負責大鍋飯的師傅切成薄片，加上青菜炒一炒，用大隊廣播，通知社員們來舊食堂打菜。

至於每一家分多少，分菜的師傅們自有經驗，就不用宋家管了。

社員們自是全都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但接菜的動作卻毫不含糊，好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

宋明見在食堂聽着大家的彩虹屁，簡直不要太開心了！

直到傍晚，羅梅還沒有回來。宋明見和盧碧枝都很擔心。

晚飯時，有人帶了口信，說羅梅在同學家不回來了。

宋孜心裏又是一個咯噔。

她心事重重，晚飯後坐在自家院子裏想辦法，連天黑了，都沒有注意到。

直到一個綠色的光團，忽然出現在半空中，又忽閃忽閃地向她靠近，綠光越變越大……

宋孜一個激靈，渾身發冷，這這這、這是……

「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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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撲街，所以重捋大綱和文案，而且稍後文案會大改，核心梗不變，原諒蠢作者。

【小劇場一】

宋孜：我媽才是女主角。

宋孜：我為媽媽而來。

紀飛星：……那我呢？

宋孜：你是我爸爸！

紀飛星：？？？

宋孜：好像有哪裏不對？

【小劇場二】

如果兩年後雕嶺有論壇。

*

【話題：警醒！姑娘們別再吹某知青儀錶堂堂人間理想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嫁給他活兒全是你來干！】

少女ABCD們：哥哥的手是鋼琴家的手，怎麼能用來干粗活？村花太嬌氣，哥哥康康我，我家務活全包！

紀飛星：你們想來我家當保姆？

宋孜：傻了吧？我有錢！

#花錢僱人不香嗎？#

眾人：嚶，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