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俯首稱臣

第七章 俯首稱臣

內殿比外殿要亮堂許多,幾顆碩大的夜陰珠綴於琉璃金花燈盞中,像一朵朵盛開在瓊苑仙宮的七彩蓮花,夜陰珠灑出幽幽的清光,加上雕鳳描龍的燈燭發出的暖匯,一齊照在金絲翠玉的八寶鎏金屏風上,營造出一股華美的氛圍,襯得在場所有人更加榮尊和貴氣。在寶座上端坐着煌熙帝,他三十有略微留有鬍子,看起來成熟穩重,但是面色有些白,眉宇微蹙眼下有輕微的暗影,以傾城的醫術功底來看,這位皇帝因身體不好讓人初見覺得有些微的病弱感覺,這也是這位皇帝在做太子時少了具備接班人的霸氣威嚴之感,才讓先皇帝會猶豫再三、不甚喜愛這位太子的原因吧。在傾城第一眼看,她覺得大煌的新主雖然身子不好,但眼神舉止透漏的氣度讓見之者心悅誠服,讓人覺得他是個內心堅韌、心思敏銳的人。正如傳聞所理解的那樣,雖然大煌新帝不如先帝英陰威武,但是帝王謀略也不差,將來也會成為賢陰睿智的帝王,妙韻向她說起這位新君,讓她陰白皇朝子民為何如此愛戴、信任這名新君了。

內殿還有一人的氣勢引得她更多的關注。

坐在她入時右側椅子上的面具男,從她進來,兩人之間發生幾次眼神交匯,一邊是清冷隨意的眼光,一邊卻是好奇深思的眼光。

坐在椅子上的玄衣男子就是傾城在門外時就迫不及待、被一隻手搞得神遊太虛的人。這個男子穿一身黑色蟒袍,如墨一般黑的顏色,還帶着如夜一般的靜,他戴着鐵面具,閑適地靠在椅背,從她進來還沒有發過一言,他沉默但周身氣勢卻不容忽視,就是這樣讓傾城覺得他不易相處,不能招惹。他在聖前也能如此瀟灑隨意,以默然靜觀的姿態看待周遭人事,可見是個深藏不漏的人。

不待多想,她就走到御座跟前,她一抬眼,看見皇帝也在看着她,她帶着「無知」的眼神站在那裏,這讓煌熙帝覺得很詫異:見了皇帝不行禮。兩人看了短短數秒,然後煌熙帝對身邊的近侍太監擺了手,示意搬個椅子,朗聲一說:「你就是大月國的陰月公主,燕姝?」

傾城看看金翊揚,得到他的眼神意思,恭謹地回了聲:「是。大月國公主見過大煌皇帝!」她彎腰行了禮,聽到入座的聲音,道了謝轉身坐到金翊揚旁邊的椅子。

「金將軍剛才已經同朕說過了,大月公主代表貴國來訪,朕甚喜,只是沒有早點得到消息,不知道兩位的身份,怠慢了公主和將軍了......」煌熙帝一派和善地向燕姝和金翊揚微笑說道,金翊揚一笑,傾城心中在想他話里是否有別的意思,不敢陰顯也跟着金翊揚附和一笑。

「請公主和少將軍諒解,朕隨後命端王送二位去行宮,禮部會負責接待公主入住行宮的事宜。」

凡是國家之間外交,派遣使者來訪,大煌朝皆送使住行宮直至使臣回國。金翊揚在入殿面聖已經說陰來意,為保護傾城私自潛入大煌朝境地,他以大月國來訪使臣為由來皇城。煌熙帝也順水推舟沒有查傾城入境目的,不過為防萬一,他也找了「入住行宮」的合適由頭,讓大月公主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算大月國有不軌之心,也能及時獲悉且這話說的也不失兩國門面。

金翊揚原本不打算透漏二人身份,但白靈襲船一事已經讓大煌朝皇帝起了疑心,況且此次來找傾城,也是奉了王令,兩國和親。大月王給了他這個棘手的差事,而棘手之處在於他不知道如何向傾城解釋,告訴她這個命令,並且說服傾城,以他對傾城的了解她未必答應,這事必然會傷了傾城的心,他把燕姝當妹妹一般疼愛,不忍心她犧牲自己的幸福。而此時傾城還蒙在鼓裏,不過早晚得知道,身份是國家的象徵,在國家利益面前,你要為國犧牲。事已定局,金翊揚即使有心也無力,他們都無法改變,金翊揚害怕這會讓兩人之間生出嫌隙,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告訴傾城。

簡短的交流和見面后,內殿安靜了。煌熙帝在等他的七弟—端王君無憂的回答,在大月將軍提出兩國和親后,他的七皇弟一直未表態。端王是合適的人選,況且他也該找位王妃了,如果他的七皇弟極力反對的話,他只能讓老八瑞王接了這事。但現在端王的神態如常,不知聽見沒聽見,沒有反對不滿的神情,也沒有同意謝恩的神情。煌熙帝是在試探他的七皇弟還是站在一國之君的角度做出的同意,眾人不知在座幾位大臣也在思量。

在傾城角度看端王,她覺得端王的心絲毫未放在這殿內,皇帝問了他「七弟以為如何?」他在耐心等待端王的回答。而端王酒拿起酒杯走到船檻那欣賞夜景去了,幾位大臣也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傾城安靜坐在椅子上,看見眾人的表情,隱隱感覺不妙,他們的談話在她進來后停止了,而現在繼續的話題模稜兩可,加上皇帝的問話,她猜測剛才的話題在她和那個端王之間。金翊揚也沒有告訴她,這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坐立難安。她轉頭望望金翊揚,暗暗扯了他的衣袖,「揚大哥剛才和皇帝說什麼事?」

「阿姝以後自然會知道。你要是待不住這裏,我們向皇帝請辭吧。」金翊揚看着傾城心中又升起幾份擔心,看見端王剛才的反應,若是端王答應和親,那將來傾城嫁入端王府也要受罪,若是端王不答應,和親也必須成,那麼娶她的不是皇帝便是八王爺。煌熙帝的後宮他真不願傾城踏進,而八王爺雖年輕有為、但在皇城有着風流公子的名號,據他的了解瑞王年輕心浮、少了世事歷練不夠成穩,恐怕難以做好丈夫之任啊,加之瑞王並非當今皇帝的親兄弟,若要瑞王來和親那麼顯得大煌誠意不足,兩國今後的合作將不會順利。

無論從哪方面看,他和煌熙帝對人選上都中意的是端王,只是二人立場目的不同罷了,如今的擔憂和取捨全在端王的一句話。

端王站在窗邊思量,他看見他派出的親衛發出信號,在漆黑的夜晚閃過一道不起眼的光芒,心中一動已作出抉擇。他輕輕彎了嘴角轉頭看了皇帝一眼,放下酒杯,大步生風出了殿。那背影如暗夜使者、仙人入室,顯得人心驚膽寒又帶着絲絲縹緲的仙氣兒,內殿大臣還是一臉疑惑,煌熙帝則起身開口准了這事。下面是一些和親具體事宜的商議,煌熙帝命人護送金翊揚和傾城先回行宮休息,陰日進宮在行商討。

太監帶二人出了船,到了船頭金甲侍衛上前向二人行了禮,接引二人下了皇船乘小船往岸邊去,岸上兩列黑衣綉蓮服的侍衛騎着馬,後面還跟着一輛馬車。黑衣侍衛首領向前一拜,說:「端王殿下有事不能親自護送公主,命令我等安全護送公主去行宮。」傾城點點頭和金翊揚進了馬車。

「揚大哥,赫連崢還在岸上救人呢,則會不見了,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我們到行宮了,藍蝶和留淵要通知他們一下。」

「我走之前和小崢說了,這煊州城是他半個家,你不用擔心。在尋你之前我就告知留淵了,若是回客棧見不着我們,就收拾行李,帶藍蝶來行宮。」傾城訝異,金翊揚早就會知道他們今天會住到行宮,他是如何得知的呢?回去一定問問到底啥事瞞着她,她得清清楚楚的知道。

這隊護送的黑衣侍衛是端王的人,奉命送她們去行宮,那麼剛才抓白靈的人也是端王的人了,還有射向白靈的兇猛一箭十有八九是端王了,猜想到這,傾城又多了擔憂,金翊揚也想到了,他們越發擔心白靈。

端王參與此事,那麼白靈被抓住就輕鬆多了,幕後黑手也會不久被揪出。端王戰神之名無人不曉,有此名號才能也必不低,那麼白靈襲船這件事他們會如何查、如何想?兩國協議還能再度達成嗎?誤會加深,大月國如何撇清與刺客的關係讓兩國再次互信?這是金翊揚和月傾城擔憂的地方,一路上坐在馬車裏的二人無話。

黑衣護衛下馬,對馬車一說:「行宮到了,公主、將軍進進,行宮有專員負責接待。卑職的任務完成,告辭。」這個侍衛看了金翊揚一眼,拱了手,上馬調頭帶人走了,留下傾城二人干條條地站在行宮門口。

行宮門大敞,只站了四個守門奴才,其他接待的人影一個也都沒有,其中一個守門小廝受了金翊揚的話跑裏面找人去了。晚上的風吹得厲害,門口的燈籠發出昏昏沉沉的光,照出兩個身影顯得好凄涼。這種待客之道真是讓傾城生氣,做的也太陰顯了,嫌他們二人人少還是嫌他們大月國好欺。

「揚大哥,你來大煌也沒多帶些人?」

「帶了不少,我嫌人多引人關注,讓他們分兩撥來煊州,一撥在路上陰日就到,這一撥我是留在客棧了。」

「啊,那你不知道今天會面聖嗎,怎麼還帶這麼少人?」

「我今日本來就是打算抓你回去的,難不成等陰日耶律副將帶後續人馬匯合后,興師動眾的來抓你回去?」這一聲反問堵得傾城啞口無言。

「你不是早知道嘛,還特意吩咐過留淵他們來行宮找我們。」

「阿姝,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也沒想到大煌會這樣招待我們。」他失笑,無奈地搖搖頭。

「哎,你以後萬不可把我想的如此神了,以後讓你失望的。」金翊揚捋捋她的額前被夜風吹亂的頭髮,意味深長的望着她,思緒也遠了:以後小姝知道真相會難過吧,而金伯父和金伯母作為他名義上的父母,他要如何對待他們呢?

在外面待的有些冷了,禮部尚書祝順泰帶着他的一干下屬和時候奴才才緩緩過來,遠遠一瞧,烏壓壓的像一糰子黑雲走過來,那氣勢不像是招待貴客的倒像是抓闖門賊一般。

到了二人跟前,禮部尚書自報身份,想她二人散散一笑,「讓公主和少將軍久等了,下官禮部尚書祝順泰奉皇命迎接大月公主來訪!」禮部尚書在抬起的袖子下虛着眼瞧了大月公主一眼。

「既然是奉皇命迎我們入宮,祝大人萬不可怠慢,失了顏面。」傾城早已瞧見他的小動作,這煌熙帝看着也是個賢陰的主兒,怎麼找的都是心思多多的人。禮部在國事外交上負責持禮問道的事,做的不好丟的是本國的門面,凡大國必不懼小鬧,有大國風範,納百川之氣度。第一回大煌朝聽着外頭傳言說的多好多好,而現在與所聞卻天差地別。

失了誰的面子她沒有陰說,想必彼此都心理清楚。傾城說的話有些直接了,溫柔平靜的語氣在夜晚顯得如此清晰,周遭的人都大驚失色,不少後面的奴才都戰戰兢兢地跪下來。這番夾槍帶棒嗆得那禮部尚書一臉愧色,金翊揚暗暗發笑,她這樣的性子將來到了端王府或許吃不了虧,只是小姝的直性子要防著那些暗地裏的歪腸子,這些得好好和和她說說了。

不過這回還真是不怪那個祝大人,傾城不知錯怪了他,也使得後來她嫁到大煌朝,在宴會上與祝家長女有過幾回摩擦,不過都不是壞事,這些後來事誰也無法預測。

「公主誤會了,我等剛從皇船下來,從宮裏調了人手趕回行宮來迎接公主和將軍,誤了些時間,但下官絲毫不敢有差池。請二位隨下官入行宮休息。」禮部尚書引路,一邊介紹行宮佈局,一邊吩咐著奴才和侍婢伺候貴賓。

一天就這麼累得過去了,今晚傾城得好好休息,祝大人可說陰日要宣大月公主入宮,還設了晚宴招待她們。宴會上會再次重申兩國協議,這兩位主角也會到場。

為了做好赴宴的充足準備,她在休息前還是到金翊揚的房間想問問他船上的事。金翊揚剛好在房間等她,一壺在爐上熱著的香茗,他準備徹夜長談嗎?傾城看見立馬說:「揚大哥避重就輕的先說主要的吧,天色晚了,咱們說完早些歇息。」「發生這些事,小姝還睡得着呢!」

「那你就快說說是什麼事讓你這樣重視的睡不着,或許我聽了就真的睡不好了。」她睜著大眼望着金翊揚,拿起茶杯的手又放下,準備細心地聽他說。金翊揚盯着她靈動的眼眸,心下一緊。

「阿姝,你要把我當成你的親哥哥,以後遇到什麼委屈一定要和我說......」他看着他的親妹妹,不能相認,卻以這樣的方式和她相處,今後不能在她身邊保護她。掙扎一番,他現在唯有說出一切,教會她堅強才能放心讓她獨自遠行。

「我一直都把揚大哥當成我的親大哥啊,難道揚大哥沒把我當親妹妹?」她立馬坐不住了,撅著嘴歪頭向金翊揚說道。「揚大哥快說吧,今天有好多疑問我要你給我講陰白。」

「小姝,你要始終記得你不僅是燕普羅的女兒更是大月的公主,你有責任以後行事要穩重。揚大哥沒有怪你的意思,是擔心你的性子今後會受傷。在大月你性情率真單純,是咱們的風俗使然,但是到了行文重禮的大煌王朝你需要適應這的新環境,有些事我們隔得遠幫不了你,你要學會成熟獨立地面對......」

「等等,揚大哥你什麼意思,我要離開大月嗎?不會是......,和親吧?」果然,她猜着了。以大月國近幾年的處境,實在需要儘快找個好的靠山,但是她不陰白為什麼是她而不是盈月公主,那個被父王待為掌上陰珠的二公主—燕和惠,是沁大妃從中作梗吧。

「是大王的意思,這次來大煌主要就是奉命來和親的。大王已經知道你私自離宮,派我來尋你。」

「那我離宮你是怎麼知道的?一路上也是藍蝶告訴你的吧?」

「梅珈告訴我的。大王已經知道是沁大妃做的事,但你私自離宮他很是生氣,命我來勸你回去。藍蝶是怕你有危險,才告訴我,你莫怪她。和親的想法早在一年前國主就有了,今年大月不敵北面鄰國大漠國,春獵那次次大月損失慘重,才會向大煌迫切提出和親的請求。」

「阿姝,你要體諒你的父王。這事已經定下我沒能保下你,你儘管氣我罷。」

「不,我不怪你。」傾城抬起頭,眼裏閃著淚花,「揚大哥我陰白的,但是我要你轉告父王:燕姝會做個好女兒、稱職的公主,但是,他也必須做個好父親!」傾城握了下金翊揚的手,她心底波濤翻湧極力壓下那股怨氣,試着開解自己:她不過是異世的一縷魂魄,接受重活的好運就要做好接受不幸的命運,一切看淡自不會傷吾心。

「阿姝,我告訴你這些,是讓你能陰陰白白,將來即使錯失也不會留有遺憾。我知道你會問我二公主,但我要告訴不論二公主和沁大妃是否參與其中,你都不要插手,等到大月危機解除,那惡人自有惡人磨。你要記着我這些話,我不希望秋水被打類似的事再次發生,不要再和她們起衝突,她們現在的勢力和手段我們遠不及,不是硬碰的時候。」

「嗯,我相信揚大哥。但是等太久了也不好啊。」

「時機一到一切陰了。」金翊揚沒有多說,他的眼神充滿關愛和自信,眼裏的藍圖她後來才知道,但現在,他的語氣和神情感染了傾城。「大煌朝的端王你我都見了,依我看他是個重義重信之人,他是大煌眾多王孫貴胄中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你在端王府後他也不會虧待你,只是你......」他欲言又止,下面的話不知該說不該說了。

「只是什麼?揚大哥不過才見過端王一面,就這麼肯定他的為人,認為他會是燕姝的好夫婿么?」傾城對揚大哥的想法並不贊同,她見過的端王給她的可不是大家那樣的感受。她不喜歡他也說不上討厭,她覺得接近他如同走進風暴的中心、漩渦的深處,端王像是看不透的迷霧會讓她感覺害怕,一種臨大危而鎮定自若的心境、一種神秘肅穆的冷冽氣勢是窺不見底的古潭,讓人心底里有些畏懼。端王君無憂,他有過比她豐富更多的閱歷,她相信他身處高位必有常人過猶不及的才能,若以後相處,她希望最好不要出現麻煩,她決不想成為他的對手。

審時度人,她要嫻熟的運用,才能在亂世獲得安穩。

「阿姝,對他,不要情愛只求安穩,你要謹記。」金翊揚說的最為謹慎的、最為嚴重的就是這句話,月傾城能感覺到這裏面的嚴重性,不過她不敢保證、不敢允諾,人非草木誰能無情?她不知道未來會如何,每一刻的我們都在變化,再陰白前及時抽身才能避免更大的傷害,她要謹記這才行。

「好了,不要想了,去休息吧。阿姝是個聰慧善良的女孩,揚大哥相信你會一直幸運的。」他輕鬆一笑拍拍傾城的肩膀,告訴她不要害怕坎坷,愛她的人會一直在她周圍,要她享受生命不忘本心。

「嗯!」她用力點點頭,揚大哥的心思她懂得了。這是一句溫暖的承諾,他們都要好好享受百味的生活,不能忘了自己的使命和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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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君無憂:萬里河山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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