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吳夜來當時沒攔住執意要回學校的馮隱竺,回家的火車上也沒等到她。回到家以後,不論是打到宿舍還是打到她家裡的電話,都找不到她的時候,他才知道,馮隱竺是真的走了,真的要跟他散了。

分手這件事要在以往,由馮隱竺提出來,吳夜來並不會再多說什麼。畢竟,快要進入大四,畢業就面臨是否要結婚的問題。這些城市裡的女孩子,要愛情,也要安逸享受的生活,在畢業的敏感時期,退縮是很普遍的現象。

吳夜來在隊里見得多了,那些大男生,吃多少苦都沒見流一滴淚,攥著絕情的信,哭的泣不成聲。這次,從北京換車,也是教導員特別給他的照顧,「好像就你小子還碩果僅存呢,你也給我主動點,別讓那小姑娘也跑了!」

沒想到帶著任務來了,反而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現在,兩個人有了實質的關係,吳夜來覺得他就得負起責任。

這個暑假,吳夜來尋找一切機會,調動所有可調動的人力,希望能見到隱竺,希望能和她談談。可馮隱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家裡說她假期沒回來,宿舍那邊說宿舍已經倒出來給函授的學員,要一個月後才允許返校。

開學后,吳夜來每周都爭取給隱竺宿舍打電話,她都沒有接,寫的信,也如石沉大海,有去無回。

吳夜來沒有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不求能與隱竺直接通話,轉而向常接電話的葉虹歌詢問隱竺的近況。

葉虹歌也是夾在中間難做得很,如果這個馮隱竺真的有志氣,不再想他也行。偏偏那個假期跟著她回家,信誓旦旦的說要同他一刀兩斷的馮隱竺,對每周末他的電話看似不在意,卻常催著她快接,生怕響的時間太久,那邊掛斷。吳夜來的信,她知道隱竺也都是看過的,不只是看過,還都收在枕頭旁邊,晚上經常拿出來看。

「馮隱竺,你說說你究竟是怎麼打算的,我也知道該用什麼態度,怎麼遣詞造句啊!」

「葉子,你說,他突然這樣,是因為捨不得我,還是因為要對我負起責任呢?」

「這個我可說不好。你就說你到底怎麼想的,你要是真的想好了分手,我就跟他說你交了新男朋友,你們一了百了。要不然,我就把你說得特別慘,讓他心疼一下,求和的步調再快一點,你們就湊合著好下去得了!」

或許是湊合兩個字刺痛了馮隱竺,「你就說我出去實習了,讓他別再打電話,別再寫信了。」

葉虹歌在電話里不只轉述了隱竺的意思,還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隱竺她現在挺好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她知道為她自己努力,為她自己的將來打算了。」這時候馮隱竺在葉虹歌的指導下,開始備考各類考試,為畢業求職做準備,忙碌,可以讓她少一些只想他的時間。

兩個月後,吳夜來不再試圖聯絡隱竺,原來,馮隱竺的地球離了吳夜來也一樣會轉,還轉得很好。

大四的春節,陶大勇張羅著這些回家的同學聚聚。隱竺在飯桌上,在那些熟悉的身影間,見到了暌別半年多的吳夜來。她不需要看到他的臉,只是一個被人擋住了大半的背影,就已經能確定,是他。

他們雖然算是談了三年的戀愛,可是誰知道呢,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席間,隱竺覺得自己經歷了數次驚心動魄的時刻,每次誰向吳夜來寒暄,問他的情況,她都緊張異常。她渴望知道他現在怎樣,過得好不好,分到了哪裡,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了新女朋友,所有的這些,既想知道,又很怕知道。

吳夜來就坐在她的對面,隱竺不敢看他的臉,只好盯住他的杯子。他的酒量好像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雖然沒有頻頻舉杯,但是只要有人敬他,他就杯中酒全乾,不會有任何推搪。

「馮隱竺,來,喝一杯!」吳夜來突然站起來,直接對上她。

隱竺手足無措的拿起杯子,碰倒了茶杯。

「慢一點,小心燙到。」沈君飛就坐在她旁邊,有條不紊的幫她善後。

隱竺握著杯子站起來,始終看著他端著杯子的手,將自己的杯子遞過去,同他的輕碰了一下,舉起來就仰頭幹了。

吳夜來掂掂手上的杯子,也幹了下去,說什麼,沒什麼可說的,幹了,也就盡了。

吃完飯,大家又一起出去唱歌。隱竺去了,吳夜來也去了。

隱竺到了ktv后,又喝了不少。吳夜來去衛生間回來,就看到坐在走廊沙發上的馮隱竺。

「馮隱竺,到裡面去坐。」吳夜來沒看到一直陪著隱竺的沈君飛,他盡量忽略心裡的那份不自在,勸隱竺回到包房去。這樣的地方,單身女孩子不是很安全。

隱竺搖搖頭,「吳夜來,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我。」知道醉酒會誤事,不是有過教訓么,隱竺在心裡埋怨自己,幹嘛又喝這麼多,只會被他小看。

吳夜來見勸不走她,只好坐下來。

隱竺側過身,推著他,微醺的她暫時忘卻了許久不見的隔閡,「你怎麼坐這裡,你走,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吳夜來不怒自威,「馮隱竺,你消停點!」

「我還不消停么,吳夜來,我還不夠消停么,我已經消聲匿跡那麼久,那麼久。」轉眼間,隱竺就哭起來,推他的手,變為捶著他的背,一下一聲的控訴著。

吳夜來任她捶打著,只當她是撒酒瘋,並不回答,也無意辯解。剛剛聽他們聊,她已經定了留京。他的分配雖然還沒下來,但是,他要麼得在部隊所在地找一個,要麼就在家裡找一個結婚,同馮隱竺,看來已是再無可能。

隱竺的聲音越來越小,哭聲也漸漸停了。

「馮隱竺,」吳夜來想說點什麼,可又被隱竺打斷。

「你別說,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知道,我都明白,求你別說好么,你別說……」

隱竺又哭了起來。她也知道,對著分手了的前男友,應該表現得過得很好才行。可是她就是很想哭,因為她很後悔,後悔沒回他的信,後悔沒接他的電話。那麼較真兒幹嘛呢,管他是喜歡她才和她在一起還是只是為了負責任才在一起,在一起就是她要的,只要他肯不就行了么?可現在,什麼都無法挽回了,一切都太遲了。

她不讓吳夜來開口,是很怕他說「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想說的就是這句話。如果他這句話說出口,那麼他們之間的一切,就真的會被抹殺掉了。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一切也都是她的咎由自取。

擦擦眼淚,隱竺站起來,「不好意思,那個,我先進去了。」

吳夜來拉住背對著他的隱竺,「還進去幹嘛,我送你回去。」

「外套還在裡面。」

「你在這等著,我去取。」

吳夜來走到轉角處,就看到沈君飛拿著一件外套向外走。點頭招呼了一下,走過去了兩步,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回頭喊住他,「是馮隱竺的外套么?」這件紅色羽絨服吳夜來很眼熟,隱竺前兩年冬天過來看他,穿的都是這件大衣。

沈君飛又走了兩步才停下來,「是,她喝了不少,我先送她回家了。」剛才是沈君飛將隱竺扶出來的,她在那裡昏昏欲睡。可出來坐了一會兒,她沒清醒,反而更困了。所以他才回去給她取外套,要送她回家。裡面鬧得正歡,少不得又喝了幾杯才放他出來,這一來二去,就耽擱了一會兒。

吳夜來想了想又問:「她在那兒等你呢?」

縱使別人不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事,沈君飛又怎麼會不知道。「那又怎麼?」他已經盡量控制他的語氣了,如果不是這個吳夜來,馮隱竺怎麼會變得這樣慘兮兮的,明明是頭幼虎,現在像個病貓。

「還是我送她吧,我也要早點回去。」吳夜來還是想趁這個機會和隱竺談談,不論隱竺怎麼看他們之間發生的事情,他總覺得都要當面談清楚才好。

「你他媽的究竟還想幹嘛!」沈君飛特鄙視吳夜來這種故作深沉的勁兒,他的那點兒齷齪心思,能瞞得過誰的眼睛。剛才在桌上就盯著隱竺沒完沒了的看,他要不張羅和隱竺喝酒,隱竺今天也不能喝這麼多。早幹嘛去了,這會兒知道後悔了,晚了!

吳夜來對沈君飛突然爆出的粗口,愣了一下,隨即,他有點了悟,「我和隱竺還有些事情要說清楚,」他走過去,要拿沈君飛手上的衣服,「幾句話,不放心的話,你可以跟著。」

沈君飛不想鬆手,他總覺得自己要是放開的話,錯過的不會單單是這麼一次送她回去的機會而已。可吳夜來的話逼得他又不得不逞強:「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將衣服交到吳夜來手裡,他頭也不回的走了。他橫下心賭這一把,賭他們能在這次有個了結,賭他還有機會與她在北京有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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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飛來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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