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個不可能的人
跟在聞訊蜂後面，杜鵑七拐八拐，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
一棵落了葉子的槐樹立在宅子後面，枝條被積雪壓得很低，剛好擋住了站在那兒的兩個人的臉。
一個丫鬟模樣打扮，另一個是僧尼打扮。
這樣打扮的兩個人，在這麼隱秘偏僻的角落說着悄悄話，不得不讓人起疑。
杜鵑眉心一沉，放輕腳步屏住呼吸，緩慢的朝那二人靠去。
那兩人說話聲音極低，杜鵑隱約聽到隻言片語。
「她來了……小心……」
還沒具體聽清楚是什麼，腳下積雪中隱藏着一截樹枝，她一腳踩了下去，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誰！」
珠兒迅速警覺，驀的回頭看來。
杜鵑立馬調整了面上神情，落落大方的朝着二人走了過來，眼角餘風一直掛着旁邊的小尼姑，想看清楚她究竟是什麼人。
「珠兒，我家小姐吩咐我出來尋你，咱們要一起下山去了，找了許久沒找到你人，沒成想你躲在這兒呢？」
她臉上掛着笑，人已經繞到了樹后，站在了那小尼姑面前。
「這位小師傅是……」
那小尼姑低垂著頭，似是十分怕生，見杜鵑靠的近了，連耳朵根都有些微微發紅。
杜鵑直覺不太對，上前要仔細瞧瞧她，卻被珠兒拽住了手臂。
「方才這小師傅衝撞了我家小姐，我出來教訓她兩句，沒想到誤了時辰，既然你家小姐讓你出來尋我，必定是急了，趕緊走吧，以免誤了時辰。」
說完對着那小尼姑呵斥兩句，「我家小姐人好心善，不與你計較，但是下次換成旁的人可就說不定了，你可當緊點！」
杜鵑聽她話裏有話，但卻沒時間跟她爭論這個問題。
心念一動，一隻聞訊蜂悄悄飛起，趁那小尼姑不注意，落在了她的後背，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餘光瞥了珠兒，見她並未察覺，手臂上用了力，拉停了她，反掙開了她扣著自己的手，往旁邊退了一步。
「雪天路滑，你走的急，待會兒摔倒了，可莫要帶倒了我。」
珠兒看了她一眼，噘嘴心下哼了一聲，卻並未說什麼。
端起了手，朝着主院走去。
杜鵑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小尼姑，她仍舊縮著腦袋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彷彿方才珠兒把她教訓的不輕，仍舊不敢抬頭。
反正留了聞訊蜂在她身上，不愁日後找不到她人。
杜鵑收回視線，跟珠兒一前一後，回了廂房。
席靈三人坐在廂房中，誰也不曾開口，空氣彷彿跟着滯塞了一般，叫人略微喘不過氣來。
靜慧好似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手裏盤著念珠，兩眼緊閉，索性低聲念起了心經。
再看白卿卿，手中端著茶盞，漫不經心看着上面的花紋，面色閑適。
叩叩叩——
杜鵑推門而入，徑直走到席靈跟前，取來大氅給她仔細披好。
「怎的去了那麼久？」席靈問話，眼神卻是定在珠兒身上。
杜鵑順着話頭往下道，「說是方才有小師傅頂撞了白小姐，她出去教訓了幾句，還在那犄角旮旯里，叫我一番好找，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小師傅嚇得頭都不敢抬呢。」
「哦？」席靈眼底掠過毫光，視線落在白卿卿面上，「都道你好脾氣，不知那小師傅如何衝撞了你，叫你發了這麼大氣性。」
白卿卿笑道，「不過是端茶燙了我的手，我並沒有怪那小師傅，許是珠兒這丫頭心疼我自作主張了一番。」
說着，嗔怪的看了珠兒一眼，「日後不可如此，去給小師傅認個錯吧。」
珠兒應了聲「是」要走，席靈眼尾挑了她一眼，「打一巴掌給個紅棗，不嫌麻煩？」
白卿卿垂下眼瞼抿了抿唇，由珠兒伺候着披上外袍，轉身朝門外走去。
席靈見狀，垂眸看着給自己仔細系著絲帶的杜鵑。
「如何？」
杜鵑一邊給她整理衣服褶皺，一邊答道，「讓聞訊蜂留了味道。」
席靈「嗯」了一聲，望着門外白卿卿的身影，兩眼微微眯起。
白卿卿來此處，與那個小尼姑必定有很大關聯。
只是，那個小尼姑究竟是誰？
竟然能讓白卿卿親自在這寒冬的天裏跑來青城寺一趟。
「手腳要快一些，以免丟了線索。」
「是。」
主僕二人說完，邁出門檻。
白卿卿與珠兒似乎也剛低語完，聽到腳步聲，止了話頭，回眸朝席靈看來。
「上山時候就我一人，怪無聊的，如今下山倒是有人陪着，早些知道，就與你一同上山了。」
「咱們倆路上未必有那麼多話可供聊天解悶，」席靈嫣然一笑，「該無聊的時候，還是無聊。」
席靈淡掃過她眉眼，舉步朝轎子走去。
白卿卿立在原地，看着她冷艷的容顏，在她轉身之際，眸中目光冷了冷。
側目看向身邊珠兒，沉聲道，「怎麼那般不小心？若讓席靈發現了，咱們可就別想有戲唱了！」
珠兒被她的語氣嚇得一個哆嗦。
平日裏小姐是好脾氣，但偶爾也會有恐怖的時候，而那些恐怖的時候，每一個瞬間拉出來讓她回憶，都叫她膽戰心驚。
「小、小姐放心，沒有發現，奴婢掩藏了的很好。」
白卿卿深吸了口氣，閉眼重新睜開，將眼底戾氣攏起。
話雖這麼說，但顯然還是信不過。
「下山之後，立刻派人將她接走，不能被任何人發現，尤其是席靈……」
說完，舉步上了自己的轎子。
一頂月牙白蓋轎子，一頂硃紅色轎子，一前一後走再下山的路上。
除卻轎身偶爾發出的「吱呀吱呀」聲，再無其他雜音。
席靈跟白卿卿，完全沒有要交流的意思。
坐在馬車裏，杜鵑連忙給席靈倒了一杯熱茶。
席靈接過，卻並不急着喝，眼中壓着心事，望着虛空怔怔出神。
「你覺得……那個小尼姑，會是誰？究竟是誰，能讓白卿卿在意到這種地步？」
杜鵑仔細回想了一遍，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杜鵑愚鈍，實在不知。」
「我這兒……倒是有個人選……」
「誰？」
「一個本不可能的人……顧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