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影驚魂
劍淵廷的巡邏弟子不眠不休地幾乎掘地三尺，然，折騰至深夜，仍一無所獲。不禁令人生疑，難道入侵奪寶者已經逃出了劍淵廷，抬頭望著天空，夜色中，星辰清輝下，諾大的「九宮龍隱陣」撐起的結界熒光流動，熠熠生輝，散發著山嶽般凝沉磅礴的氣息，令人生敬，不禁搖搖頭，拋掉那個荒謬的念頭，強打精神，繼續搜尋。
時間一點一滴地悄然而逝。
然而，入侵者彷彿憑空消失，給人一種早已逃之夭夭的錯覺。
劍淵廷的這些弟子心中有「九宮龍隱陣」做支柱，各個不曾鬆懈，他們各個皆是非凡，即使最普通的弟子，下山後闖蕩八蒼，也是以一敵百的好手。
一夜不休，原本略顯冷清的大壽，出人意料地熱鬧。
凌晨時分，東方露出幾分魚肚白，破曉星升起又破滅，春寒料峭。
玉清殿。
九張諾大的壽桌仍未退去，碗筷凌亂，地板上焦黑的腐洞赫赫醒目，壽席結束得匆忙，這裡還未來得及收拾，劍淵廷幾乎全部人馬都投入了緝拿入侵者的行列中，是以，這裡顯得極為狼籍。
此時，大殿中央，玉鼎之上，空氣中忽然蕩漾起一絲微弱的異常波動，接著，突然凌空出現兩道黑影，那兩道黑影出現得甚是離奇，彷彿是直接從空氣中鑽出來的，更可怖的是，兩人身體纏繞著絲絲鬼氣，莫不駭然，隱約可判斷是兩位男子，一個欣長瘦弱，一個結實強壯。
「這『九宮龍隱陣』破為麻煩，還好事先有所準備，本師先去探一探虛實，尋找出路，你且想想辦法，看是否能聯絡到媟兒，希望媟兒能全身而退，哎，劍淵廷龍潭虎**，本師倒是低估了……」瘦弱黑衣人聲音沙啞，冷笑了兩聲，身體便如鬼魅一般消失無蹤。
「是，大祭司。」強壯的黑衣人語氣恭謙，神色木然地望了望瘦弱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又抬頭注視著兩人之前出現的半空中，若有所思，「大祭司開闢的異空間果真神妙……」
然後，又打量這玉清殿和三足玉鼎，「嘿嘿……」陰笑了幾聲。
千年來，玉清殿古老、威嚴、莊重，是劍淵廷領袖八蒼武林的象徵，是天下武者心中嚮往的武學聖地。
黑影有些嘲諷地冷笑著，忽然抬起手，乍見手心升起血影勁風，獵獵作響，然後朝著壽台上還未燃盡的七根大紅燭掌去。
人影一閃，衝出殿外。
遠遠地觀望著，不久便起火光，接著傳出「失火啦，失火啦……」的驚呼聲。
黑影得意地笑著，上次是西廂房，這是就沒那麼便宜了，燒了玉清殿，劍淵廷的損失就無法估計了。
希望，這點混亂，能給大祭司和媟師妹爭取點時間。鬼影皺著眉，沉思著。
「誰？」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喝吼。
沐逸好不容易才撫平情緒崩潰的程汐，送她回房，陪著那些弟子搜尋一陣后，便有些疲倦地回自己道場，只是在經過「玉清殿」時，忽然聽見裡面傳來呼喊聲，疾步奔來時，剛好撞見那黑影對著「玉清殿」怪笑，頓時一喜，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黑影見被人發現，也不驚慌，再朝玉清殿打出兩掌，空氣中頓生兩股疾風吹向殿內，風助火勢，火借風勢，一時火光大作，黑影滿意地點點頭，才轉身潛逃，只是他速度快得令人咋目，竟像鬼影一樣來去無蹤，怪不得他那麼囂張，竟敢在劍淵廷動土。
「閣下請留步！」沐逸大聲喝道，他馬上意識道遇到了麻煩的人物，不由多想，身子便如閃電一般急速跟上黑影。
夜色掩護下，兩道暗影在劍淵廷上下竄動，速快如鬼魅，肉眼難辨。
沐逸越追越心驚，那黑影速度竟與他不相伯仲，劍淵廷中除了師傅和幾個長老，他的修為是最高的，而眼前之人，以他身手判斷，絕對不比自己差，他不禁心下駭然，武林中什麼時候又出了一個怪才？
那黑影全身裹著黑衣，在夜色掩護下，如果不是沐逸目力驚人，一般人很難辨別出黑影行蹤。
沐逸追黑影正酣，忽聞背後「玉清殿」有火光衝天，接著便響起鑼鼓喧天之聲，一夜不眠的劍淵廷弟子和不遺餘力協助劍淵廷的各路賓客聞聲而動，紛紛奔去玉清殿滅火。他不禁有些急，如果讓縱火之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劍淵廷顏面何存？
黑影也開始出現焦慮，他沒想到會遇上沐逸這樣的高手，他速度雖無可挑剔，但卻始終無法擺脫沐逸，沐逸在後面窮追不捨，兩道暗影以極限高速在劍淵廷林立的建築中穿梭飛躍。
黑影回頭望向沐逸，他的身手絲毫不比自己遜色，他很驚訝，劍淵廷年輕一輩中也有這樣的高手。
正疑惑時，忽見背後窮追不捨的沐逸突然沒了蹤影，莫非他跟不上自己？略微想想，不大可能，沐逸與自己旗鼓相當，應該沒有可能被跟丟。
遠處的火光漸漸暗下去，火勢應該得到了控制，而有更多的人開始朝黑影這邊聚集，黑影猜想，大概是沐逸放出了什麼信號，引他們來蜂擁而至。
黑影有些不安地竄出幾步后，身體突然僵住了，死死地盯著眼前之人，滿臉不可思議，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
沐逸半眯著眼盯著黑影，臉上聚集起淡淡的笑意，那是一種從容自信的笑容。他與黑影比速度是半斤八兩，但對劍淵廷地形的熟悉，他遠勝黑影，所以他急中生智抄近路攔在了黑影前。
兩個人靜靜地對峙著，一股無形的氣勢在空中展開廝殺，各不相讓。
黑影氣勢暴躁如豺狼，沐逸氣勢沉穩中蓄著凌厲。
兩股無形的氣場從兩人身上蕩漾開，暗中交鋒。
氣域！
「先天高手！」兩人同時暗驚，如此年紀便有如此修為，八蒼大陸，怕也找不出幾人吧？
「朋友，劍淵廷的大門永遠都敞開著歡迎江湖各路的朋友，只是，朋友為何這般猥瑣，閃閃躲躲，行事『別具一格』？」沐逸儒雅道，那份應敵時的從容，不愧是劍淵廷廷主首席大弟子。
「兄台，現在的劍淵廷虎牙已老，我也只是想助你們提一下精神。」黑影道，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聲，同樣也很鎮定。
「哦？是嗎？那何不妨在劍淵廷坐坐？讓我們飲酒暢談，聽取閣下高見。」沐逸笑道，他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這是一條很深的巷子，沐逸就像一坐大山攔在前面，黑影不可能再折回去，後面有追兵尾隨而至，此時他是進退維谷，他得趕在後面的追兵趕到時離開這裡，不然到時候前後夾擊，他是插翅難逃了。
「不了，改日吧。」黑影道。
「哦，那可由不得閣下了。」沐逸淡淡笑著，腰間的仞愁劍在他雙手的輕撫下，發出輕微的顫抖清吟。他瀟洒地抽出劍，只見銀月色的劍光一瀉千里，將四周映得明晃晃的，空氣也隨著他的劍光而凝固，泛著冷月的寒意。
「是嗎？那我就要試試了。」黑衣人語氣也有說不出的冷傲，前有猛虎，後有惡狼，他也只有準備全力一搏了。只見他的手心漸漸泛起一團殷紅的血氣，吞吐著魔鬼的爪焰，將他的半邊身子隱藏在血氣之中，若隱若現，妖艷猩紅的血氣將周圍渲染得異常的詭異陰森，比之沐逸仞愁劍的氣勢是絲毫不逞多讓。
李逸才，劍起，疾刺，劍影重重……
黑衣人，掌動，撲擊，血掌漫天……
電光石火間，兩人擦肩而過，殺機在剎那間相撞。
勝負即見分曉，是平分秋色。
黑影探手去抹脖子上的血跡，他可以感覺寒氣正在從脖子上的傷口裡往身體鑽，微微發白的臉上，額頭沁出一層細汗。他不敢相信，沐逸的劍鋒竟在自己的脖子上擦出一道口子，傷口雖然不大，細細一線而已，但那神鬼莫測的劍術，如果他的力道再重一分，他就可能沒命了。
沐逸也痛苦地皺著眉，捂著胸口，自己傷他一劍，代價卻是中他一掌，那掌神出鬼沒，精湛奧妙，自己竟躲不開。那妖嬈血氣異常詭異，以他強悍的功力，竟化解不了體內的掌勁。
他們是兩敗俱傷，他們同時為對方武藝的高超感到震驚。
「好一招『幻劍游龍』！」黑衣人贊道，那一招的玄機奧妙是無可言喻的，一瞬間，他的劍就幻化了九次，他相信，天下間沒有幾個人能躲得開那一劍，那一劍有一種讓人不願躲開的意境。
「過獎了，只是閣下的掌中的血氣，打得在下好生吃痛。」沐逸亦是心驚，他竟認得自己使的是「斗龍劍式」中的「幻劍游龍」，「斗龍劍式」每一招每一式莫不是擁有驚天之威，他也是第一次用「斗龍劍式」臨陣對敵，因為招式威力奇大，平時也不敢用它與其他師弟比試，黑衣人的道行似乎遠遠超出了他的估計。
黑影身上的血氣已經散去，沐逸這才看清黑衣人的容貌，竟是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二十五左右，身體魁梧結實，臉像刀削一樣，黑黝而又輪廓分明，有說不出的堅毅和陽剛，刀鋒般凌厲的眼睛，桀驁的劍眉，散發著令人徹骨的冷峻，是一個極度冰冷的型男子。
「兄台，下次我們還會再見面的。」黑衣人見後面追兵快至，趁沐逸不注意一個縱身便又往側面一躍，飛過高高的圍牆，竄入劍淵廷的暗處。
「大師兄，大師兄，抓到縱火的兇徒沒有？」遠處一幫劍淵廷的弟子匆匆趕來，其中也有許多道賀的客人，他們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廷主大壽之日，竟有人一而再地縱火行兇，仙家聖地，竟會讓小賊橫行無忌，存心是讓劍淵廷名聲掃地。
「媽的，如果讓老子知道是哪個混蛋放火，老子一定剁了他！」趙醇風暴跳如雷道。
「趙師弟，風師弟，羽師弟你們帶餘下弟子分成三隊在這附近嚴加巡查，守住各個路口，其他人隨我去追縱火者，他正往小師妹閨房那邊躲去了。」沐逸陰沉著臉瞪了趙醇風一眼，如果不抓住縱火者，劍淵廷顏面何存？
「是，大師兄，知道了。」簡單地分工后，滿臉肅然的三位傑出師弟分別帶著數人在這附近散開，守住各個路口，另外的跟著沐逸向縱火者消失的放向奔去，他是要縱火者插翅難逃。
與此同時。
密中密室。
諾大的夜明珠，流光溢彩，深海蛛絲製成的粉色簾帳，微微飄逸，美輪美奐。
偆姨趴在床頭，熟睡，臉上舒展著淺淺的笑意。
程躒、京媟默默地一旁打坐練功。
忽然，偆姨睜開眼，「凌晨了，出發吧。」
兩人乍驚，默默地點點頭，起身跟在兩偆姨背後。
三人商量過，劍淵廷弟子皆是精英，他們的搜捕行動，前半夜定然是戒備森嚴，鬥志昂揚，午夜時分同樣也不敢有鬆懈，說不定反而還有暗暗加強戒備的可能，後半夜也同樣會打起十二分精神，畢竟他們沒有一個庸才，不會犯那樣的錯誤。
他們要瞞過眾人耳目偷偷地潛走，在這一整夜中，怕是有極大的風險。而最佳的時間，莫過於這天剛要亮的凌晨時分，對於沒有休息的人來說，此刻正是人困馬乏之時，即使是那些弟子在此時仍不肯掉以輕心，然而精神緊繃了一整晚，任何人都會感到疲憊，精神不振，而他們三人經過一整晚的修養，狀態充盈。
而更重要的是，昨天偆姨給他們帶了一個令人振奮得噴血的信息，九宮龍隱陣自開啟時，在第一個陰陽交替的時候，也就是黑夜和白天在交界的凌晨某一瞬間，混沌交融時，九宮龍隱陣的「生門」的力量會暫短地變得薄弱，那是逃出大陣的唯一時機。
出密室，入煉丹房，進卧室，來到百草堂大院，三人謹慎地探著頭從大院門縫中觀察著外面的一舉一動，伺機而動。
天微亮，倒是有許多陰影處可供他們藏身，玉清殿那邊正冒著濃煙，人聲嘈雜鼎沸，他們隱約明白那邊發生了什麼。
京媟望著煙塵，若有所思。
百草堂四周也不時有巡邏隊經過，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森嚴，京媟眼疾手快，趁一支落單的三人小隊經過時，以驚雷不及掩耳之勢弄昏他們，拖進大院，麻利地換上他們的外套，然後京媟施展「換形術」將他們的臉改變成地上三人的摸樣，經過一番喬裝打扮，三人儼然取代了之前的三個劍淵廷弟子。
三人相視一笑，躡手躡腳地出了百草堂，關上門，然後大模大樣地出現在外面，只是三人還未走出幾步，卻又見一隊巡邏隊經過，而且那領隊之人，竟是趙淳風，他陰鷲的三角眼掃來掃去。
三人立即心一沉，又不動聲色地挺直腰板，偽裝成正在搜尋入侵者的模樣，東張西望翻翻尋尋，然後壓抑著聲音抱怨幾句，裝作沒有看到他們，朝另一邊繼續尋找去。
如此一系列的動作，天衣無縫。
三人不禁舒了口氣。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們還未走出多遠，臉上還未來得及舒展的笑容便尷尬地僵住了，赫然發現他們已被十數人團團圍住，無聲無息。
趙胖子冷冷地盯著三人，哼著，「果然不出我所料……」
「趙師兄，你這是何意？」程璧抑這喉嚨，換了一副粗糙的聲音，朝趙胖子行了一下同門之禮，「不解」地問道。
「你們偽裝得沒有破綻。」趙胖子不疾不徐，又冷哼一聲，「但你們又有一個不是破綻的破綻。」
「趙師兄，您說什麼？我們三人只是來偆仙子道場搜查一下而已，什麼破綻不破綻？」程躒更加疑惑，眼中有些怒意地盯著趙胖子，他自信他們偽裝得天衣無縫，這趙胖子莫不是在使詐誆他？
「看吧，所有的弟子都帶著刀劍，而且已將刀劍拔出，隨時準備作戰。這亮出劍器，雖然看起來平常，但這是我們之間互相聯絡的暗號，目的就是防止入侵者混入我們隊伍中，而你們，一人不曾拔劍，一人將劍藏於衣內，一人未攜劍，這便是你們的破綻。」趙胖子陰冷道，「對吧，偆仙子，程躒，還有女刺客？」
趙胖子解釋完畢時，又有十多人紛紛趕至，將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三人知計已敗露，京媟撤去附在三人臉上的法術，露出原本面目，冷冷地盯著周遭眾人。
趙胖子是商人之子，有的是精明和心機，而且，只要是關於程躒，他的眼睛，便會自動毒辣三分。果然如他所料，如果程躒、京媟仍然還留在劍淵廷，那麼一定會找偆仙子幫忙，而且偆仙子也必定會送他們出去，他們親如母子，所以他早已暗中派人注意百草堂的動靜。
「偆仙子，請您先退到一邊，好讓我們捉拿此賊子。」趙胖子眯著眼睛，語氣有幾分誠懇。偆仙子是劍淵廷的座上賓，身份尊貴也定不會是與入侵者一夥，所以趙胖子不敢怠慢。
「沒想到，劍淵廷中，你也有幾分心機？」偆姨冷冷地盯著趙胖子，身上的氣勢一點一點地散開，「如果我說不呢？」
「請您不要為難弟子……」趙胖子躬身行禮。
「鏘。」京媟冰倫劍果決出鞘，清光如銀，寒意乍起，一聲不吭地沖向趙胖子，殺機凜凜。此時，多說無益，時間拖得越久，就會引來更多的弟子，他們逃出去的希望就約渺茫了。
「那麼，偆仙子，得罪了……各位師弟，擒下妖女和程躒，反抗者，格殺勿論！」趙胖子眼中閃過一絲陰毒，大喝一聲，迎向京媟，人影晃動，劍影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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