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江湖的味道

「嗯嗯……這當然是救命之恩！」

衛止陌跌地點頭稱是。

杜晨雪接著說：「這戶人家是獵戶，人們都叫男主人為三公，常年在深山裡打獵，有時候要到很遠很遠的山野去，來回折騰三五天。要是有了這匹寶馬，打獵的時候就省了很多腳程，不再負重爬山涉水，多好！」

衛止陌感動之餘，突然想笑。

這匹寶馬，少說也要值幾十上百兩銀子，要是放在戰場上或者大戶人家，自然有更大的用途。

送給一個獵戶，用來爬山涉水打獵，就算寶馬不懂事，衛止陌也為它憋屈死。

想到這裡，心裡突然一凜。

「皮球兄弟，你的意思是……」

杜晨雪陰險地一笑：「陌大哥是聰明人，你真要這匹寶馬，一千兩紋銀賣給你，不為過吧？」

「一千兩？」

衛止陌被杜晨雪的漫天要價嚇住了。

這小子也真是夠狠的！

自己之前一個不小心對三合幫的門徒放了狂話，說自己帶著五千兩銀子，卻被這小子記住了。

現在是存心敲詐！

杜晨雪像菜販子一樣的，不容衛止陌討價還價。

「我把一千兩銀子給了恩人三公，這輩子算是了卻了一樁心愿。而陌大哥又十分需要這匹寶馬，算是兩全其美！」

衛止陌一時語塞。

銀票是有，但是不能這樣花啊！

要是買一匹馬兒就花掉一千兩銀子，照這樣下去，東嶽峰里的三百弟子很快就會淪為乞丐，或者土匪了。

因為沒吃的了，不下山乞討，或者打家劫舍，那怎麼辦？

「這賬算得是沒錯！」

衛止陌的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幾圈，嬉皮笑臉地說：「但是皮球兄弟，我對你也有兩次救命之恩啊，這又該怎麼算呢？」

杜晨雪無恥地說：「我剛剛已經說了，你吃了我的酒肉，算是兩清了！」

衛止陌當即懵逼：「你這個……也算是……一飯之恩？」

「那是當然！」

衛止陌不知道長安城的城牆有多厚，但是他現在就覺得杜晨雪的臉皮，是天下最厚的，估計靈虛劍第九成絕世劍法也無法穿透。

「一壺酒，半隻雞，我明天翻倍還你就是！這匹馬我也不虧你，一百兩銀子，當你白撿的，也足夠你報答那一飯之恩了！」

一百兩銀子，放在2020年，價值兩萬五千塊，這匹馬值這個價。

當然了，跑馬場或者娛樂場的那些寶馬，價值上百萬的也有。

「錯！」

厚臉皮的杜晨雪，突然義正詞嚴：「陌大哥這筆賬算得不地道！一壺酒半隻雞，的確不過二三兩紋銀，但是你要看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說的也是。

「在這個荒郊野外的風雪夜，你就是花上一百兩銀子也買不到一口熱水！還有，有時候一口飯一碗湯，就能挽救一條性命，你能用多少銀兩來計算嗎？」

杜晨雪說的是自己的當年。

衛止陌再一次感受到了江湖的險惡。

這小子的嘴上功夫，殺人無形，一點也不輸給兵器！

豪氣上涌，賭氣地說：「一千兩就一千兩，給你就是。但是咱們把舌頭刮乾淨了，下次倘若我再救了你，我要收你五千兩的酬金！你可記好了！我那個金創粉，名貴得很！哼……」

說罷，當真掏出一千兩銀票，「啪」的一下砸在杜晨雪的掌心裡。

杜晨雪卻沒有絲毫的歉意，感覺自己還虧了一般，一臉惆悵地把銀票揣進懷裡。

一邊說：「其實呢？你的救命之恩是另外一回事，也是不能用銀兩來衡量！只是你我之間，萍水相逢，仗義相助，行走江湖的英雄豪傑，不能這樣算賬……」

衛止陌差點被噎死：「為什麼啊？老天不長眼啊！別人的恩是恩，我的恩就活該餵了狼？！」

杜晨雪嘴角一扯，鼻子冷哼：「放心，你的恩，我會還你的！等你下次遇到什麼災難啊……我再出手相助就是了！」

衛止陌沮喪到想死，怒道：「我呸！再聊下去還有意思嗎？哼哼！江湖的味道原來不是那麼好聞。」

杜晨雪仰頭喝了一口酒，抓起一塊雞肉大口嚼著，含混地說：「江湖的味道是不好聞，有刀尖上跳躍的血腥味，有毒心腸的腐臭味，有見利忘義的銅臭味……但是只要你的鼻子還有人性，也會聞到俠義柔情的英雄味兒！」

自個兒笑了一下，又說：「對於你這樣的富家公子來說，錢財乃身外之物，少一點銅臭味不一定是壞事，我是在幫你消災解厄。行走江湖，講的是道義！有時候，道義比幾百車金銀財寶更重要，陌大哥說對嗎？」

面對杜晨雪的三寸不爛之舌，衛止陌再度懵逼，感覺自己是一個實實在在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的傻子。

「對對對，行走江湖，講的就是一個道義！」

就算杜晨雪那個一飯之恩的故事是編造的，衛止陌也認了。

不管是在西漢還是在2020年，他十九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故事，遇到這樣的一個人。

一飯之恩，用一千兩銀子回報，這不僅是人間道義，還是感天動地的道義啊！

現在，衛止陌就算用一千兩銀子買來了這樣一個被道義包裝得無限偉大的故事，感覺也是值得的！

突然覺得，江湖的味道，其實很複雜。

「皮球，假如你是一個女孩兒，我一定和你攜手天涯，白頭到老，讓俠義柔情味道，驅散江湖的血雨腥風，人間的雜陳五味……」

「我呸！」

不等衛止陌洋洋洒洒的發揮下去，杜晨雪突然發怒了：「鬼和你攜手天涯，白頭到老！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和你恩斷義絕！」

衛止陌愣了一下，感覺自己剛才說的話……是不太恰當。

和一個男人攜手天涯倒也無妨，白頭偕老，這不是非常彆扭嘛。也難怪人家要和自己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

衛止陌頓時不怒反喜，腆著臉小聲說：「這麼說，你承認我對你有恩了？」

看著這皮球生氣的樣子著實可愛，衛止陌於是又故意逗著他好玩。

皮球咬牙切齒，只怒不語。

衛止陌突然昂起腦袋，悲愴地長嘆：「唉……看你模樣還真像一個女孩兒。要真是一個女孩兒就好了，這一千兩銀子，估計你一輩子也很難還得上，不過……你以身相許也是可以的！哈哈……啊！」

「無恥之徒！」

杜晨雪怒喝一聲，突然將手裡的酒壺迎面砸來。

衛止陌趕緊側身躲過，莫名其妙地大驚：不就是一句玩笑話嘛？比在東嶽峰里和兄弟們說的文明多了。

酒壺落地，哐當一聲，半壺好酒無辜地被塵土吞沒。

「可惜了可惜了，這上等的女兒紅啊……」

一回頭，杜晨雪已經走出破廟。

「滴答……」

「滴答……」

馬蹄聲漸遠！

衛止陌搞不懂，這個杜晨雪怎麼就不經開玩笑。

想起東嶽峰里的師兄弟，只要衛止陌一聊起女人，一個個眼睛發綠口水滴答，張大嘴巴等著衛止陌搜腸刮肚地用瞎編的故事，慰勞他們被山野逐漸荒蕪的青春。

可能因為杜晨雪是一個娘娘腔，經常被人當作女人戲弄，所以才會這般在乎，對衛止陌的玩笑也就非常敏感……

衛止陌頓時悵然，就算真的和杜晨雪有那麼一點點恩義，已經在一千兩銀票和被塵土吞沒的半壺好酒里交易完畢。

想想沒有了杜晨雪，也就沒有必要再在這個破廟裡待著。

雖然不知道從東嶽峰到南麓的路徑，但是大致方向還是能估摸得到。

於是也走出破廟，騎上那匹用一千兩銀票買來的寶馬，把剛剛發生的一切，包括杜晨雪的一顰一笑，全都拋進曼舞的風雪，任由寶馬馱著他消失在茫茫雪夜裡。

。